诸子宴 第四章

  他想起前些日看见偏厅摆着一支玉笛,沉重似男子之物,推测是墨老爷所有,便诚恳道:「晚辈家乡也有类似活动,但总会搭配丝竹,碰巧前些日见到偏厅有支玉笛,玉笛较竹笛难掌握,想必墨老爷精于此。晚辈学过些皮毛,见着好笛有些技痒,可否借晚辈一试,并稍加指点?」
  墨老爷被他这么一捧,心下不胜欢喜。他生在墨家,人人是药痴,连娶回来的妻子也是个药痴,自是没人和他分享丝竹之趣,如今有人要他指点,自是求之不得。心想此人少年心性,大概是想炫技一番,此正符合自己事事不落人后的脾胃,便命家仆取了玉笛来。
  墨成宁知道自己免去了一场尴尬,万分感激地看向少年,见少年俊眸噙笑望着自己,嘴形似说着「外人来救你」,顿时羞红了脸。
  清脆笛音自玉笛中流泻而出,间关莺语像是诉说着忘却尘世的快活,先是吐音如翱翔天际,再接滑音似俯冲江河。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后半段笛音渐低,化为婉转的片片情思,颤音覆着迭音,犹如幽咽凄柔泉流。
  听闻至此,满座皆悄然无声,忽然一阵啜泣声打破这宁静,却是墨老爷的妹妹,也就是教导墨成宁不要抛头露面的姑姑墨平林。
  墨平林年少出外闯荡,十七岁那年,情陷救她一命的青年。
  二十岁时两人再度相遇,她表白爱慕之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方已心有所属,任她苦等苦守苦盼,却连侧室之位都不愿许她,只愿认她作义妹。
  但她要的,岂只是妹妹身分;自此便躲回家中,浑似变了个人,更告诫侄女做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姐好过红尘中人。
  此刻听得凄切笛声,终于炸开她心中埋藏已深的积郁。
  墨夫人拉住她的手。「平林,你心中的结……还没解开么?」
  墨平林抽泣道:「大嫂,我曾发誓不再为他流泪,但现下我才知道,要忘却一个人谈何容易?我……我先进去歇歇。」
  少年略带疑惑地凝视手中玉笛,想着定是因自己刚经历生死一线,才会藉由笛声抒发心事。他归还玉笛,聆听墨老爷几句指点后,便提起行囊准备告辞。
  「承蒙前辈指教,不胜感激。晚辈受墨府偌大恩惠,回大临后必差人来瑶国感谢救命之恩。」他深深鞠躬。
  墨老爷心中暗暗可惜要失去一名知音笛友,却忍住没出声挽留。一旁的墨成宁虽极力掩饰,眼底仍泄露依依不舍的情绪。
  少年见她双瞳默然无语地觑着自己,心中微怜,便走到她前方,柔声道:「还没请教姑娘闺名。」
  「墨……」她犹豫着是否要说出名字,姑娘家会自报名字吗?那俊秀少年只是唇边带笑,静静地等她开口。
  她耳根子微热,终究还是开口道:「我姓墨,墨成宁。」稍停,又补充道:「成事不足的成,心神不宁的宁。」墨老爷眼皮一颤,扬起浓眉。
  少年爽朗一笑,打了个揖,灼灼目光直瞧进她眸里,薄唇微扬。
  「我叫荀非。荀子的荀,韩非的非。」
  【第二章】
  「咦?小姐,这什么呀?生长太过的青木瓜吗?还是变种青椒?」丹丹手捧青碧色长形果子,果子形状像是放大倍数的长形荔枝,表面凹凸不平。
  墨成宁抿嘴笑道:「那是荀公子遗人从中原送来的,据说是外国使节进贡的特产,似乎叫苦瓜吧。」
  荀非当日告辞后,不出十日,便派人送来数件珍稀礼品,其中还有象牙笛和天山雪参,特意投墨家夫妇所好,令墨家受宠若惊,直问墨成宁究竟她「捡」了个什么样的人物回来。只不过,距荀非回中原已四月有余,突然间又送了五条苦瓜来,这让墨成宁实在摸不着头绪。
  当色香味倶全的佳肴摆上桌,她似乎懂得个中原因了。
  以滑嫩的殷红猪肉片为底,上头铺满翠录的苦瓜薄片,苦味中带点脆甜,再佐以裹满蛋液、煎得金黄的豆腐块,那滋味……真是太、太美妙了!
  销魂,当此际。她不禁感叹。
  墨成宁为这道菜取名为「苦瓜什锦炒」。正当她享受着齿颊留香之际,苦瓜炒咸蛋、苦瓜酿虾仁烘蛋、酥炸苦瓜条、三杯苦瓜、苦瓜鲈鱼汤……等陆续摆上桌,霎时,圆桌上闪着璀璨碧光。
  一家四口紧盯着桌上滋滋作响的苦瓜大餐,其中,却只有小女孩一双招子闪闪发亮,其它三位长辈皆对这散发淡淡苦味的野菜多有却步。
  「看来他是一次用完所有苦瓜了……」墨夫人尝了一口苦瓜鲈鱼汤,努力扯动嘴角。墨府虽然开药铺,但除了墨成宁外都十分怕苦。
  「来来,平林,你身子骨较弱,这给你补补。」墨夫人眨着水眸,不怀好意地将酥炸苦瓜条夹到小姑面前。
  「等等!大嫂,你又知道这能补身子啦?还是炸的……」墨平林急忙将瓷碗捧离。
  当姑嫂俩正在互推香喷喷、酥酥脆脆的苦瓜条时,墨老爷眼捷手快,默默将虾仁烘蛋与苦瓜分离,只食虾仁烘蛋。
  「哥你好奸诈!我都还没瞧清楚里头酿什么!」墨平林指着盘中的「苦瓜残骸」,指控自家哥哥。
  「嗯?」罗老爷不苟言笑,睨一眼妹妹,将脑筋动到苦瓜炒咸蛋上。
  这咸蛋和苦瓜结合得着实紧密,该如何分离?
  墨成宁噗哧一笑,因为家人之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了。
  墨氏夫妻闻声一愕,同时朝声源转过头去。夫妇俩不约而同地想到,自从那叫荀非的少年回去后,成宁虽然仍旧畏缩,但偶尔已会稍稍释放情绪了。
  墨成宁吞下最后一口白饭,小心翼翼道:「爹爹、娘亲,我想去五灵山散散步。」然后顺便把苦瓜种子拿去种,她暗笑。
  墨老爷放下木筷,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女儿嘴角抿出的小小笑窝,赞许地点点头。「让丹丹那丫头陪你去吧。」
  「丹丹在膳堂用膳,我自己去没关系的。」她悄悄挪向厨房,不知道厨夫伯伯有没有把种子留下?
  「那你自己小心点,匕首带着,防身之余还可以当铲子。」知女莫若母,墨夫人笑吟吟看着她微红的脸蛋。
  午后的风中挟着属于冬季的最后一丝冷冽,似卷进了一些春意。远方山头已披上青簇簇的外衣,但残冬仍笼罩着五灵山,满山枯木的枝枒,似探向隐隐泛白的天际,让萧瑟里参了点诡谲。
  墨成宁提着装了苦瓜种子的袋子,兴匆匆直达山腹,沿路这探探、那瞧瞧,就是找不到适合种植苦瓜的地方。
  她沿路寻着,不知不觉来到土地较为肥沃的深林处。
  「呼……呼……」一阵粗重喘息声钻进墨成宁耳中,教她起了警戒心。
  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响,一名老者自树丛里爬了出来,光裸的上半身隐隐发紫,双腿上绑着碎布条,上头染着大片干涸血渍。
  老者听见人声,想着反正横竖是死,管他是救兵还追兵,先留住来人再说。
  墨成宁瞪大眼,怎么她上五灵山总是遇到伤员?她站在原地,想要上前救人,但拘谨怕生的个性让她裹足不前。
  老人见来者是个青布衣衫女娃,心中忧喜交加,开口道:「小姑娘,麻烦你过来帮帮我,我……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的。」极为吃力地吐出话后,便如一摊烂泥般趴倒在地。
  墨成宁见他如此惨状,胸口一紧,再顾不得那许多,抛下袋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起。好重!她以为老者都应该瘦得像竹竿一般,没想到居然还比四个月前遇到的荀非要沉上许多。
  她将老人半驮到树下,让他靠着树干。
  老者目力涣散,眯眼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娃,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仍是吃力问道:「小、小姑娘……你身上可有刀子之类的尖锐物品?」
  墨成宁诚实地点了点头。「有、有匕首一把。」
  老者双眼乍现喜色,颤声道:「麻烦你……将我背上的银……银针拔出来,不然我熬不过两……不……一个时辰。共有五枚,针……针头淬有剧毒,小心了。」他侧过身,只见五枚银针深深没入他背上。
  「爷……爷爷,我去叫我爹娘来帮忙,您……您撑着点!」她又惊又恐,要她动刀取针,实在困难;何况,万一出了差错……这么人命关天的事她绝对做不来。墨成宁转身便要冲下山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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