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花与仇郎 第十二章

  今日,上青岭赏梅的游客里,不少惊艳爱慕的眼光倾注在静眉身上,有些是明目张胆,有些偷偷觑着,有些则似有若无,她浑然未知,优雅而单纯地笑着、看着、动作着,他随在她身后,却清楚感受到每道投射过来的慕恋眼神,肚腹中升起一把怒火直逼脑门,极想痛揍谁。
  而现下,他应她要求,将她揽在怀里,每移动一步,她的腰背与自己胸膛摩擦,那把怒火被浇熄了,另一把无明火陡炽,竟想收缩双臂,将怀中人紧紧抱住。
  另一方,展煜和那人拱了拱手互相别过,回头望来,见静眉和骆斌的神态各异,心中一突,温和目光跟着微转深沉,嘴角习惯性地噙起笑弧。他故作视而不见,一掉头,笑眉杵在自己面前,怀中捧来好几个乾叶包,笑嘻嘻地。
  「煜哥,瞧,我买了好多腌梅蜜饯!好吃极了,你尝尝!」不容分说,她拈起一粒腌梅抵到他唇下。
  展煜张口含进,唇湿润了她的指尖,眸光始终那么温和。
  不知怎地,笑眉双颊染红,忽地头一甩往后张望,嚷着:「我拿些去给静姊和骆总管吃。咦——他们人呢?」
  「笑眉,陪煜哥散散步,可好?」
  「啊?可、可是静姊……骆总管……」
  他轻声要求,手已托住笑眉的肘部,将她带开了。
  那位刚与展煜别过的人亦是同华家有生意上往来的老板,在后头又遇骆斌和静眉,他笑容满面、拱手走近正要打声招呼,却见华家大小姐与大总管靠得如此之近,直要相依偎,不由得疑惑,心想,华大小姐不是与煜少爷一对的吗?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又与自家大总管亲近?
  他又见骆斌面色不善,眉峰成峦,五官紧紧绷着,猜测这对男女不知发生何事了?他还是别过去讨没趣,遂笑脸颔首,接着擦身而过。
  其实不仅是这位老板做如是想,几名认出骆斌和静眉身分的游客也好生纳闷——华家的煜少爷就在前头不远处,怎么华家的静眉小姐会靠在大总管怀里?
  这些年,这些人,毫不相干的关中男女,硬是把静眉与展煜配成一起。
  而骆斌之所以眉头深结、神情不豫,好大半便为了这个原因。
  他十分清楚外头的人是怎生想法,华家的大姑娘已名花有主,此时他搂住她、抱住她,即便光明正大,在其他人眼中却成疑惑。
  哼!他很希罕吗?
  心底冷哼,他下意识收回手劲,不愿与怀中女子再亲近。
  静眉感觉到他的撤回,暗暗一叹,知道他再度升起防卫,而方才的努力全白费了,现下场合并不适当,她不好将他逼得过紧,只好顺应地道:「我好些了,可以自己走,不必扶着了。」
  骆斌依言为之,撤下所有扶持,身躯却仍护卫在她身后,这举止完全是自然而然、是自发性的动作,就连他也未曾察觉,认为自己仅是随意地跟在她后头。
  「骆斌。」静眉轻轻唤着,半旋过身,硬要打出喷嚏的鼻尖略略泛红,有抹可爱稚嫩的神气。「今天是出来赏梅的,你为什么不看看花,闻闻花香,却直要盯住我?」较之于他,这个女子更清楚他心中转折。
  骆斌峻容闪过狼狈,很快便宁定下来。
  「别闻太多香气,你又要头晕。」完全地顾左右而言他。
  静眉细细扬唇,目中揉进光彩,好教人猜不透。
  「又有啥关系?你总是会扶住我的。今天若换成是你打喷嚏、犯头晕,我也是会扶住你、抱住你,不让你摔着的。」姑娘家请有的矜持在他面前全隐藏了,外表虽然平静,方寸却羞涩难当。
  闻言,骆斌一震,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这个女子用那样的眸光、那样的语气、对他说出那样的话语。这些年,他总是猜着,总是防着,猜测她的用意,防制自己的心绪,怕对待她的感觉会愈来愈复杂。
  「静姊!骆总管!你们快些呀!快来这儿,这儿好漂亮的!望过去有好多好多的梅树!像海呢!」笑眉立在不远处的丘陵线上,两手圈在嘴边大声嚷嚷,装满腌梅蜜饯的乾叶包全丢给展煜捧着,她野性爽朗,才不在乎自己大声小叫会引来旁人侧目。
  「来啦!」静眉玩性一起,也圈起手回应。
  那个被大家定了型、沉静矜持的华静眉暂些退下吧,她体内那些疯狂的、执着的、热烈的情怀正等着宣泄出来,等着与谁分享,再也不能抑制了。
  她撩起裙往丘陵上跑去,奔出几步却停顿下来,倏地转回身,对住立在梅瓣纷飞中的沉默男子露齿一笑,在后者尚不懂她的打算时,倏又跑回,主动地、大胆地拉住他的手,柔荑握着粗糙的掌心,她自然无邪地轻嚷:「咱们快过去!那儿一定美极了!」
  「我——大小姐——」
  骆斌没机会把话说完,因为静眉拉着他便跑,掌心好软好软,仿佛握住一朵细质棉花,柔腻至极。错愕之际,他双腿跟着她迈开步伐,见她一头乌丝飘飘扬扬,划出美好弧度,然后是她可人的笑声,在他心头处荡漾……
  这瞬间,一个可怕的体认如雷似电地击中他——
  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那个声音响起,不再用嘲弄的话气,只是有些悲哀,有些难过,有些失望,又有些狼狈和不知所措地问——
  骆斌、骆斌……你怎能对她动情?
  怎能?怎能?
  他扶着额,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自青岭游玩回来,骆斌晚膳让人原封不动送回厨房,一壶酒却喝得精光,还讨来第二壶、第三壶。他饮酒向来节制,极能掌控自己,今日出外一游,无意间瞧清了事实,这样的自己呵……哈哈哈哈——莫不是太可笑?
  「敬你——骆斌,你、你这傻瓜——」他托着壶酒,喝了三分醉,剑眉皱起,「不、不——你不叫骆斌,你还有个名字……」
  忽地,他上半身趴在桌面,一壶酒不小心掉到地上,「砰」地摔得粉碎,他双肩微颤,神智瞬间被震了回来。
  他已经失去目标。
  三年前华老爷身故,他精心拟定的计画失去最重要的角色,欲打击谁?欲报复谁?他一直思索该如何安排下一步棋,这一想,岁月往前推进,它们总不等谁的,倏忽过了三年,而他的棋还捏在指尖,迟迟寻不到绝佳的落点。
  华家产业庞大,在关中一带举足轻重,正所谓树大招风,这三年,明里暗里,不少大户向他招手,以重金珍品相送贿赂,又有不少大户暗中连结,用硬性手段对华家多面截杀,想瓜分华家在关中的势力。
  这些商场上表面交好、暗地围攻的举动不曾困扰过他,真正恼人的是,他似乎将心头累积了这么多年的恨意转向了,投身在一次次的尔虞我诈中,对那些虎视耽耽的大户尽情发泄,做了展煜和静眉背后最佳的参谋。
  为何演变至斯?他暗问自己,内心有了隐约的答案。
  他知道,若他肯重拾先行计画,以他职务之便和实力,要让华家垮台并非难事,更何况,外头有数不清想与他合作的商户。
  他的忠诚太莫名其妙,太怪异可笑,以往,他敷衍自己,从不认真细想,而今答案缓缓浮现,他想视而不见,实在太难。
  「你这个笨蛋……意志不坚……呵呵,还谈什么报仇?父债子尽,你犹豫什么……你啊你,人家一笑,你就管不住自己吗?」他瞧着跳动的油灯火,口中胡乱自语,想喝酒,才记起酒汁全洒了。
  撑起身躯想去厨房再要壶酒,蹒跚地走过庭院,绕出拱门,此时,前头一抹纤细的身影沿着廊道步去,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
  几乎毋需思考,他脚步转向,悄悄地跟了过去,然后来到后院的那处佛堂,见她跨了进去,与谁交谈着。他身形移得更近,藉着月光帮忙,隐在它所造成的阴影里,静静由窗外望入。
  佛堂中摆设极为简洁,静眉正敛裙跪坐在蒲团上,与娘亲面对着面说话。
  「娘,您身体如何了?近来肩胛处还疼吗?」
  华夫人慈爱地微笑,叹了声,「别担心我。你和煜儿才真要好好注重自己的身体,华家生意愈做愈大,这又何苦?你爹爹就是太过操劳,心力交瘁。」
  「娘,以前煜哥经历尚浅,而骆总管还没来到华家时,爹爹得独撑大局,当然辛苦万分,但如今华家有煜哥和骆斌,连我也能尽些棉薄之力,工作分摊开来,就不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她的声音和缓柔软,带着微甜,在娘亲面前,多少流露出女孩家的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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