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主吗?”段檠天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凤阁之内的静寂。
“是。”她刻意压沉了嗓音,纤手按住了胸口,在月娘与朱瑜担心的注视之下,坐上了酸枝木椅,不敢置信的眸光直定定地瞅着面前的男人。
她知道他几乎是看不见她的,这纱帐的织法十分特别,只是透过她这一面,才可以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在初闻她回答的那一瞬间,段檠天心里觉得十分熟悉,她的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只是更柔软些、轻快些,也甜美些。
“在下不只一次听闻公主的美貌,原本以为可以见到公主的庐山真面目,真是可惜了。”他扬起薄唇,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听见他明明含着笑意,实际上却是冷淡嘲讽的话语,凤雏想要不在乎的,但是她的心却诚实地泛起了痛楚。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段王爷怎么不怀疑那些传闻是假的呢?”她仍旧是压沉了嗓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至少,不同于以往的她,“本宫也曾经不只一次听说过段王爷要得天下,难道,本宫也应该相信吗?”
对于她犀利的回答,段檠天感到有趣,放声大笑了起来,浑厚的笑声在厅堂之中回响久久不绝。
“段某一向不管他人如何说我,也不管他人信不信我,一直以来,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所以,你拒绝赐婚,也是求问心无愧吗?”如果说,凤雏一开始心里还抱着最后残存的一点希望,那么,这一刻,她的心凉透了。
这男人绝对必反无疑!
“是,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女人,我不想娶,唯有我心爱的女子,才能成为我的正妻!”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毫的迟疑。
“为了你的‘问心无愧、而违抗朝廷旨意,你就不怕被降罪?”听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在发烫,但凤雏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生怕在语气之中泄漏了一丝毫的感情,“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此次进京对你自己不利,明知道朝廷可能会降罪于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她的话里有着不自觉的担心,以及一丝几不可闻的责怪。
他为何要进京呢?
如果他不进京来,她便不会见到他!
为什么?老天爷真的是存了心要跟她开玩笑吗?
月娘与朱瑜都说错了,老天爷给她的不是宝贝,而是开了一个恶意到了极点的玩笑,恶意到让她的心不由得发寒的地步。
“我来要回我父汗当年在京城里遗落的龙鸢大弓,那是我段家的家传宝物,我想要取回它,好向我段家后世的子孙交代。”这是从他父亲手下得到的最后遗言,十五年来,这个交代一直都牢记在他的心里,不曾或忘。
凤雏静静地听他说话,听着他浑厚的嗓音一字一句在她的心里轻震着,她看着他少了胡渣子而更显俊挺的脸庞,心在痛着。
“那么,你找到那把龙鸢大弓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知道了它的下落。”他已经知道大弓就在放在皇宫里,他已经着手派人潜进皇宫,不动声息地将大弓运送出来。
“如果我能找到它,把它还给你,你可以答应不当朝廷的敌人吗?”凤雏听说过这把大弓,她记得它就被收藏在皇宫的藏宝阁里。
“你想以一把大弓换我的忠心耿耿吗?”闻言,段檠天轻笑了两声,锐利如刀般的视线穿透了纱帐,让凤雏以为他看见了她,“段某说过了,我只做自己要做的事,不需要公主给予,段某有自信迟早能得回这个传家之宝。”
“如何得到?不惜打开皇宫的大门,也要得到吗?”凤雏一再地想让自己冷静,但却抵不过足以令她失去理智的心痛。
“听公主这么说来,你应该知道大弓的下落才对。”段檠天顿了顿,表情不慌不忙,眼底闪过一丝深沉,“如果我说是呢?”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如愿。”
“那只要让你不再活着,我就能如愿了,是吗?”说完,他咧开了一抹大剌剌的笑容,“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相信着公主确实拥有迷人的美容,而你令人敬畏的聪明与野心也着实令我激赏,如果能用你的鲜血来祭祀那张至高无上的金龙宝位,相信一定会使它更加耀眼光华才对。”
“你不怕跟我说了这些话,会出不了京城吗?”
凤雏扬手制止了月娘发难喊来人,她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里,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如刀割般的心,已经痛到了麻痹的程度。
他想杀了她!他的话让她确信,在他取得天下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掉她凤雏!
她想揭开帘幕,想要冲到他的面前,要他把刚才所说的那些残忍话语,当着她的面再说一次!
如果看见了她的脸,他还能说出同样的话吗?
他还能够吗?
她无声呐喊地问着他,心在痛着。
“段某的话只是在假设,如果有任何冒犯公主的意思,就请公主见谅了!”段檠天拱手示歉,但是脸上却没有半点歉意。
“你走吧!你今天所说的话,我会转告父皇,由他定夺。”豆大的泪珠凝在她的眼眶,就要滚落下来。
“那段某就告辞了!”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前,他顿了一顿,“在今天之前,段某见过公主吗?”
在一阵几乎就要凝固般的沉默之后,凤雏才启唇道:“没有。”
“是吗?那就是我多心了。”他耸了耸肩,自嘲地勾起一抹微笑,想是自己多心了,转过身,头也不回低离开。
在段檠天离开之后,过了久久,凤雏静坐在椅塌上不能动弹,她不能思考,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几度,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无法呼吸,她觉得窒息,浑身一阵阵发寒了起来。
“公主……?”朱瑜与月娘在一旁担心地喊道。
她们当然也认出来了,那个段檠天就是在庙会上救了主子的男人,虽然,那几日主子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没让她们跟随,但是,多年的主仆情谊,她们不会看不出来主子的心情变化。
至少,她们快要确定主子是喜欢那男人的,每回,让她们去给小茂子传话时,虽然语气与表情都有着刻意的压抑与掩饰,但是,她们可以从她的眼神看出雀跃与期待。
“你撒谎……”凤雏轻颤的嗓音幽幽地逸出唇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谁说话。
闻言,朱瑜转头往帘幕之外看去,听着主子的语气,她还以为外头有人,可是转头一见,却是一片空荡。
“你撒谎……你明明说过会是这天底下最疼爱我的人……撒谎!”最后两个字,她再也压抑不住怒吼,喊出的同时夹杂着一丝哽咽。
凤雏把心里的激动吼出来之后,开始感觉到能够呼吸了,她不停地喘息,从一开始的急促,慢慢地变得平静。
“公主。”月娘轻唤了声,依旧没有得到主子的回应。
过了好片刻,凤雏终于不再激动,嫩唇勾起一抹苦笑,抬眸看着月娘,澄澈的美眸里闪动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如果,他知道我是她,还会这么对我说吗?”凤雏笑着,柔软的嗓音里掺揉着悲伤与心痛。
“月娘不知道。”对于主子的问题,月娘只能摇头。
“我想问他,我想知道。”凤雏的视线又回到段檠天刚才所站的位置上,那眼神仿佛他仍旧站在那里,“我想知道,如果,你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我,你还会说出同样残忍的话吗?”
她的声音沙哑而且虚弱,伴着嗓音而落的,是她悲伤的泪水。
而就在这时,府内的总管带着几名宫人从段檠天离开的门间奔了进来,他们几乎是立刻跪倒在地,总管的喊声像是哀号一般。
“公主,皇上……皇上驾崩了!”
一瞬间,凤雏像是所有的思绪都被夺空了,她怔住了,注视着他们几个人的美眸显得有些茫然,似乎不太能够明白刚才所听到的话。
最后,她勾起一抹浅浅的苦笑,宁可自己永远都不要清楚明白那些话所代表的意思,仿佛如此一来,她便可以永远都不必接受那个事实……
原本,依照祖例,在德显皇帝大行之后,继位之君需要经过七十二天的守孝期,以示对先帝的哀悼之后,才可以登基为帝。
但是,舒妃为了不想要夜长梦多,策动了几位大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名义,硬是让克绍在先帝大行之后的第七日就登上了皇位。
凤雏知道自己可以阻止这件乱来的事情,以示正统,但是,她不想让事情节外生枝,既然克绍迟早都要登上皇位,早一日或晚一日,只不过就是时间上的问题,一点也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在她与几位大臣的商议之下,她父皇的死讯推挪了三天才发布天下,因为有些交办的事情必须从长计议,或许也因为如此,才会让舒妃沉不住气,想要让儿子早点继位吧!
然而,才继位不到三天,从养心殿那里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她接到了太医的通报,说新帝的龙体不适,说他日不思饭,夜不思眠,要是长此下去,可能会有精神耗弱之虞。
“皇帝?”
非常轻软的嗓音里充满了迟疑,因为,她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她从未有一天想过会在桌案底下看见一名国君!
克绍听见了呼唤,非但不出来,反倒更往里头缩去,只差没有爬进椅子底下,他苍白着脸,大喊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皇帝,是凤雏姐姐啊!”她还记得小时候,他都是这样喊她的,但是当他们之间的关系牵扯到后宫的势力斗争之时,就都变了模样,“你不要害怕,可以走出来,我们好好说话吗?”
“不!”克绍尖叫的音量几乎教人为之耳痛,“母后说你要杀我!她说你是我最大的敌人,你无时无刻都想要废掉我,你走开!”
“皇帝!”凤雏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心理满满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你走开!你快走开,让我的母后过来。”克绍从桌子底下看见了舒妃这时走进了养心殿,想要出去,却又怕被凤雏给捉住。
这时,凤雏才真正听出来他对舒妃的呼唤,眉心不由得轻拧,皇朝的规矩一向严明,如果继位之君并非皇后嫡出之子,虽然生母仍旧活在人世,但至多只能称之为太妃,而必须称大行皇帝的正妻为母后,是为皇太后。
舒妃在这时候来到凤雏近身之处,但立刻就被月娘领着护卫给挡在几步之外,她撇了撇唇,一脸不悦,“公主,请你让开,俗话说好狗不挡道,皇帝不需要你,请你自个儿识相一点,不要在这里挡着碍眼。”
凤雏现在没有心思追究她的不敬,只是淡扬起一边眉梢,冷道:“是你让皇帝称你为母后的吗?”
“那又没什么不对,他是我生的儿子,现在当了皇帝,喊我一声母后,哪里不对了?”舒妃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两声。
“那当然不对,你只不过是太妃,僭越自称为后,当然就是不对!”凤雏严厉的嗓音冷得没有一丝毫感情,“我问你,你究竟对我的王弟说了些什么,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管不着!王弟?听你喊得那么好听,他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是他的亲娘,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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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驭枭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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