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世美人 下 第六章

  【故友重逢】
  春闱九天,于农历二月开考,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场,每场三天,所以过了正月十五,贺家兄弟和刘言鹏也陆续到了京,贺家兄弟的舅舅在礼部任职,故贺家兄弟当然在舅舅家安置,而刘言鹏理所当然的住到了小叔家。
  刘言鹏正月二十到的京,贺家兄弟却还没到,刘言鹏和博文博武即使同窗,又是亲戚,更是亲热非常,刘言鹏当然听说了张蕙畹的事情,对于突然蹦出来的这个三小姐,因听说是博蕙的双生妹妹,故颇为好奇,却始终没的相见,只听得赐婚给了世子,想着这次该是能见到了,谁知和姐姐都说了大半天话了,也没瞧见那张蕙畹的影子。
  刘映雪扫了弟弟一眼,大约也明白些他的心思遂笑道:
  “畹儿去给平安王请安去了,听说年下着了寒,身上不好呢,这会儿子可也该回来了”
  说话间,就听外间屋的有些响动,一个丫头道:
  “三小姐回来了”
  刘言鹏不禁好奇的向门口望去,万福如意的团花棉门帘打起,走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子,杏眼俏鼻,红润润的小嘴,肤色莹白,脸颊圆润,和昔年的博蕙有**分相似,却也不尽相同,显然是刚脱了外面的大衣服,里面穿着一件大红缎镶边的棉绣衫,领口下摆处均有四层花边,领口下端,白兰黄三色丝线盘绣成柳叶式云肩,下缀如意云头,映着胸前的金璃纹璎珞圈,极为亮丽贵重,下面是一条鹅黄色云纹侧褶群,缓步走动,露出脚下的一双粉红嵌金丝的羊皮小靴。
  头上一半头发绾起,用一支金镶茄楠香木雕龙嵌金的挖簪别住,鬓边簪了一朵鹅黄色芍药绢花,剩下的青丝垂于脑后,真真好一个标志体面的小佳人。蕙畹早知道刘言鹏到了,进来一瞧,果然,倒比那些年长大了许多,脸膛有些发黑,想来因他一向喜欢骑射之故,眉眼却没怎麽变,像是稳重了不少i。想起旧年间两人还时不时因为一些小事拌嘴,不由的有些感慨,小婶笑道:
  “可说,你真是个不禁念叨的,我刚还说该着回来了,你后脚就进了屋,想必你也知道这是言鹏”
  蕙畹上前款款一褔道:
  “见过……”
  这舅舅二字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小婶不禁扑哧一声笑道:
  “罢了,你们自去称呼你们的去吧,博文博武也是直接称呼名字的”
  蕙畹却也笑了,眨眨眼道:
  “那我也和称呼紫安哥哥一样,叫你言鹏哥哥可使得”
  不知怎的,刘言鹏总觉得眼前这个婷婷而立,妙语如珠的少女,甚有几分熟悉,竟似故友一般,不禁笑道:
  “妹妹将来贵为世子妃,这一声哥哥,想来已是我的造化了”
  蕙畹脸一红,博文博武一步迈进来道:
  “我听得明儿伯之仲之也快到了,这一次咱们又凑到一起,可是好几年功夫了,难得的紧,务必寻个日子聚一聚才好”
  说着遂自去拉着刘言鹏去外间屋商量,小婶也不理他们,却小声问蕙畹:
  “王爷可还好”
  蕙畹道:
  “我瞧着好了一些,想来再将养些时日,也就大好了,有太医在那里晨昏请脉,倒也不妨事”
  小婶急忙道:
  “阿弥陀佛!王府如今已是人口稀少,清冷非常了,这王爷要是再病了,可不更冷清了,过几年你嫁过去就好了,也热闹些”
  蕙畹脸一红道:
  “小婶又打趣”
  小婶瞥了她一眼笑道:
  “我倒是有些可怜咱们世子爷的,找了你这麽个小王妃,可是有的等了”
  蕙畹站起来道:
  “小婶越发不好好说话了,我这可是要去了”
  小婶急忙拉住她道:
  “好了!我们娘们好好说话就是”
  蕙畹才重新靠着沿炕上的引枕坐了下来,下人上了茶来,小婶听的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三人道:
  “外面不及屋里暖和,你们进屋来说就是了,有什麽大事,值得这样鬼鬼祟祟的”
  蕙畹却笑道:
  “这几个人凑不到一起还罢了,凑到了一起再没有什麽正经事的,不定想着去哪里淘气去呢”
  三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刘言鹏却笑道:
  “畹儿刚才说的话,我可是听见了的,人说双生之间甚有些奇妙相通之处,果然有几分道理,你说话的口气都和当年的博蕙很像呢”
  蕙畹挑眉道:
  “我猜的可是,紫安哥哥可是没少和我说,你们那时精致的淘气,所以你们的事情,我都是尽知道的”
  刘言鹏一笑道:
  “哪里什麽事,不过是想着明天去拜见洪先生罢了,我听博武说洪先生竟然破例收了你当弟子,那老头可是挑拣的很,你怎麽就入了他的眼去,想来也是个别样聪明的了”
  蕙畹一笑道:
  “过奖!过奖,聪明倒不一定,但我颇勤奋,大约师傅是瞧上了我这点”
  刘言鹏哧一声笑道:
  “你得了吧,莫要来糊弄我,博文宗民难道不刻苦,不是也没入他的眼去”
  博文却笑道:
  “这个大约也讲缘分的吧,博蕙和畹儿都投了洪先生的缘分也是有的”
  说笑一阵,也到了晚膳时候,小叔也回来了,给刘言鹏特意摆了接风宴,毕竟舟车劳顿,吃了酒菜,刘言鹏就去客院安置不提,张云昊却不乏,和刘映雪坐在次间沿炕上说体己话,张云昊低声道:
  “我说博文这婚怎的退得如此干脆,你猜怎的”
  刘映雪把手里的活计在灯下看了看,有一搭无一搭的道:
  “怎麽了,难不成他们那个刁蛮不知上下的女儿,还能找到比博文好的去,我倒是不信的”
  张云昊道:
  “我听礼部的王大人说了,今年开春春闱和内宫的阅选赶在了一起”
  刘映雪笑道:
  “这倒是好,皇上外选贤才,内纳椒房,这是大喜事啊,可关张家那丫头什麽事,等等!不会是张家那丫头也在阅选之列吧”
  张云昊点点头道:
  “正是,我也是听尚书张大人说起的,今年宗民宗伟家各送了一个女儿进宫阅选呢,张雪慧正是其中一个”
  刘映雪哧一声道:
  “要我说,宗伟的父亲越发有些糊涂了,就张雪慧那丫头,你是没见过,鲁莽刁蛮非常,且心胸狭窄,还没有她娘的心机,送这样的女儿进宫,不是送了个祸头子进去吗。弄不好,还会牵连父兄,真真得不偿失,再说那宫里是个什麽地方,是个最踩低巴高的地方,非是女孩家的好归宿啊”
  张云昊道:
  “宗伟的父亲也是说过几次的,却听说那娘俩执意进宫,又哭又闹的,弄得个不清净,所幸最后撩开手,随她娘俩去了”
  说着不禁一叹道:
  “人言妻贤夫祸少,果然颇有道理”
  说着瞧了刘映雪一眼,虽然过了这些年,灯下的妻子却依然肤光胜雪,眸光轻盈,不禁动了那迤逦缠绵的心思,低声道:
  “咱们也安置了吧,如今博英蕙晴毕竟单薄了些,再添一个弟弟妹妹才好”
  刘映雪擡头,见丈夫眼中□涌动,不禁脸一红,遂唤了丫头来收拾安置不提。翌日,蕙畹却也要去交功课,故仍扮成了丫头,跟着三人去了怡然居,他们到的时侯,洪先生倒也悠闲,正在作画,洪先生的画作颇有意境,却很少提笔,不知今日怎的有了兴致,几人进来行过礼,洪先生略问了刘言鹏几句,就冲着蕙畹招招手道:
  “丫头来瞧瞧师傅这幅画可好”
  蕙畹走过去一瞧,却是一幅竹石图,画竹劲直,岩石清隽,虽不过修竹数枝,秀石几块,但形简而意足,不禁笑道:
  “竹清石秀,极有风骨,真真好画”
  洪先生却笑道:
  “好画当有好题跋”
  说着让开身子道:
  “丫头来给师傅锦上添花如何”
  蕙畹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首诗,于是也不退让,提起笔唰!唰!唰!的写了两句在上面,洪先生看去,不禁抚须大笑道:
  “题的妙题的好”
  博文搏武和刘言鹏凑过来瞧,却只两句:
  “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杆”
  刘言鹏打量片刻道:
  “想不到畹儿这一手字体,和博蕙也有七八分相似啊,却写得比博蕙还更好些”
  洪先生和博文搏武对看一眼都暗暗笑了,蕙畹却道:
  “我时常临博蕙的帖子,得了几分神韵也是有的”
  刘言鹏这才点点头,洪先生对旁边的下人道:
  “拿去细细裱糊了,就悬于我这书房的墙上”
  下人急忙应了,拿着画下去了,几人重新落座,洪先生瞧了他们一眼道: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春闱,你们心里可有了计量”
  博武冲蕙畹使了个眼色,蕙畹会意开口道:
  “不知今年是否仍是师傅出题”
  洪先生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道:
  “休要在我眼前弄鬼,你们那些小伎俩趁早收起来,今年还是依了旧年的例,翰林院几个大人出题,最后的策论虽是出自我手,但你们都要凭真本事才好”
  说着扫了博武一眼道:
  “比起金榜题名,为人忠实诚恳才最重要”
  几人急忙恭敬受教,蕙畹不禁暗暗翻白眼,心道,想来这老头近些年没人教导了,故逮着这个机会竟是长篇大论了起来,想到此,不禁嘴角抽了抽,洪先生目光扫过她,有些深深的遗憾,心道,若是畹儿能去春闱,今年的策论定可精彩绝伦,哎!造化弄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蕙畹几人略坐了一会儿,直到几个翰林院的官员来寻洪先生,几人晓得此时正是他忙碌的时候,急忙告退了。出了学士府,时间尚早,几人遂想着出去逛逛,博武说宗民宗伟左右也无事,故遣了两个小厮去两府传话,定在常乐坊前会面。
  常乐坊却是京里的又一个繁华区域,不次于御街,因距离皇宫较远,管制也松,故除了酒楼茶肆,京城里的花街也都云集于此,却和及第街相邻,很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蕙畹好像记得,南京夫子庙也是紧挨着秦淮河的,看起来,学子和风月也是有一定共存性的。
  常乐坊顾名思义,真正长乐的很,白昼为市,入夜后,也是别有一番迤逦的繁华,因为比邻及第街,多有赶考或滞留于此的举子们,常年驻守,故久了,形成了一种矛盾的和谐,可说雅俗共存,两边的店铺商家,虽没有御街那样庄重奢华,却也比御街更鲜活。
  市井小民,贩夫走卒,乃至各府的少爷贵妇,也会来这里走动,所以较之御街更热闹几分,别人还罢了,刘言鹏却是十分新鲜,这个也瞧瞧,那个也看看像就想一个刚进城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不过也透出了她旧时的几分可爱来,看了他一眼,蕙畹不禁莞尔。
  侧头对上宗民的目光,宗民脸色一暗,避了开去,蕙畹不禁一叹,这一程,事情竟是一个接一个的,也没得时间和宗民说清楚,看起来他仍然未能释怀,自己还需寻个机会点通他才好,毕竟从小的情分,也不能就此生分了去,念头刚转到这儿,就听刘言鹏道:
  “你们看,那个竟是个什麽所在,如此富丽堂皇,我瞧着怎麽和宫殿似地”
  博文一旁低声道:
  “不可胡说”
  刘言鹏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住了嘴,衆人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前方和及第街交口,屹立着一座碧瓦红墙的三层楼院,外面看去应该颇大,隐隐有丝竹之声传将出来,檐廊下有一个大大的金子招牌:
  “软玉楼”
  下面鲜亮的红漆大门紧紧闭合着,上悬几盏亮丽的大红灯笼,门口却有几个彪形大汉守门,刘家家教甚严,又兼刘言鹏这两年离了这些旧日的玩伴,故有些不通世情,宗伟却门清的很笑道:
  “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回头晚上我做东,请你来这里消受一夜,你就明白了”
  蕙畹呸一声道:
  “张宗伟,你这话回头我去告诉张伯伯去,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宗伟急忙过来道:
  “我不过说着玩罢了,好妹妹千万别去告诉我爹,不然出了人命也未可知,再说这里贵的吓死人,寻常的那里消费的起,我也不过跟着请公子来听过一次小曲罢了”
  另外几人不禁都笑了起来,宗民打圆场道:
  “宗伟,畹儿面前,不可肆意胡言,近午时了,我们寻个体面的饭店吃酒去吧”
  宗伟这才住了嘴,刘言鹏却一指前面道:
  “博武,那里可是你家开的”
  蕙畹一愣,擡眼过去,软玉楼斜对面却有一家新开的二层酒楼,招牌上有三个大字“刘张记”,如今的刘张记却已经叫的极响了,刘张两家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光景,刘张记保留了那些小吃食外,主营也过度到了大的菜品上,蕙畹却一直没大理会,只略略听娘亲提过一两句而已。
  这时看上去颇有几分野趣,廊檐下垂下的竟是庄户人家常见的玉米、稻穗,和一些红彤彤的辣椒等物,一串串的甚是可喜,来往客人却多是华衣锦服之人,博武道:
  “是啦!这真是咱家的酒楼,大舅家的天峰表哥在这经管着,前些日子上咱们家来了,畹儿去了王府,故没碰上,我们也一直没得空来,正好今天既然来了,我瞧着怎麽倒像小时候咱家的院子,所幸就在这里吃吧,倒也便宜”
  【狗血桥段】
  进了刘张记,蕙畹不禁笑了,记得前些年和三舅话敢话的,提到过几次现代的农家院,没仔细说,只说了个大概,不想这里竟然就是那个样子,厅里打成一个个半开放式隔间,隔间里盘了乡村的土炕,窗子上贴了喜庆的窗花,顶棚上垂下的也是辣椒、干麦穗等农家常见的东西,和高雅华贵离得甚远,却新奇有趣的很。
  尤其在京城里,城里人多有猎奇心理,奢华讲究的却见得多了,这样的原汁原味的反而能引起轰动,穿堂小二来来去去端的菜也都是大盆大碗的,瞧着颇有几分乡土气息,生意却甚是红火,找了一圈却没有位子,宗民笑道:
  “听我爹说,你家三舅开的这个刘张记红火的很,果然”
  博武拉住一个忙碌的小二道:
  “喂!还有位子吗”
  小二匆忙的道:
  “哟!这位少爷,甭管您是谁,来咱们刘张记吃饭,都是要提前两天预定的,不然那里来的位子,您竟不知道,几位可以现在去预定,明儿再来赏光也就是了”
  说着一转身忙去了,蕙畹不禁摇摇头道:
  “好了,自己家的买卖咱们更要守规矩,不然何以约束别人,咱们去另寻一家也就是了”
  博文点点头,几人刚要出去,却不妨刘天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瞧见他们不禁大喜道:
  “博文、博武、畹儿、你们怎麽今儿上这里来了,怎麽,这是要走吗”
  蕙畹笑道:
  “不走也没法子啊,没空座了不是吗”
  刘天峰却笑道:
  “别人来,的确没空座,可咱家自己人能没有吗,走吧,楼上我留着一间呢,就是预备接待咱家亲朋好友的,还不曾用过,得了,今天你们几个先开开例”
  说着领着几人上了二楼,二楼显然更安静了不少,劈成一个个的小屋子,别说博武说的蛮有道理的,蓦一看,还真有几分张家村的味道,张家兄妹心有感触,遂觉得异常亲切,进了屋子里,博文才给天峰表哥挨个介绍,天峰却比天福表哥有天分,精明灵透,兼又随着刘三舅跑了几年的买卖,也是颇为玲珑的,自然也是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世家子弟,故亲热寒暄了一阵。
  宗民宗伟刘言鹏却对屋子里的摆设,颇有探究的兴趣,蕙畹打量一阵,也不禁暗笑,刘三舅真是个实干家,这里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就是一个寻常庄户人家的屋子呢,角落里的水缸,墙壁上挂着的锄头镰刀,满是那麽回事的,宗民伸手把镰刀拿下来道:
  “这个却是做什麽用的”
  博文笑道:
  “这个我却知道,小时候娘亲经常拿着它去田里打草回来喂牲口,也可以割麦谷,却是庄稼人离不开手的家伙什呢”
  宗民一声点点头,博武好奇的问道:
  “天峰表哥,咱们家的饭馆子都是这样的吗”
  刘天峰却瞄了蕙畹一眼道:
  “那里,只京城是这样的,别的地方还是一般的食肆,或是平常的酒楼式样,这次刘刘张记在京城开店,三叔说了,畹儿表妹说过的,越富庶讲究的地方,越反其道而行之,方可成事,咱们家也不比那些年了,如今也不缺银子使,故弄了一个别样的来试试,没指望着赚钱,可不成想到真真应了畹儿表妹的话,那里想到这天子脚下的达官贵人们,都是喜欢这个调调的,竟是迎来送往,络绎不绝,你不提前两天定,都是没有空座的”
  刘言鹏不禁笑道:
  “其实想来却很有道理,这些东西我瞧着甚是稀奇,看起来做个田舍翁也很逍遥啊”
  蕙畹叱一声笑道:
  “你们都是城里长大的富贵孩子,哪里知道庄稼人的辛苦,一年到头都要劳作辛苦的,没有一天闲着的时候,我娘亲和几个舅舅舅妈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想做田舍翁,说说罢了,真让你去种庄稼,没准饿死了也未可知”
  刘言鹏哭笑不得道:
  “我不过感慨一句,你却说了这麽一大车话来冲我,你这爱和我擡杠的性子,怎麽也和博蕙一样呢”
  蕙畹一愣,是啊!自己竟然忘了这茬,遂笑笑道:
  “我不过说玩话罢了,言鹏哥哥莫生气,天峰表哥,把咱家的肥鸡肥鸭赶紧宰杀了,给言鹏哥哥下酒”
  衆人不禁大笑起来,博文伸手一点蕙畹的额头道:
  “就你这丫头嘴头子伶俐”
  一时上了饭菜来,果然都是大盆大碗的,酒杯也是乡村的粗瓷碗,几人却甚是尽兴,蕙畹不喝酒,略吃了些就拉着天峰表哥在一边说话,任她们几个久别重逢的闹去,蕙畹道:
  “怎麽咱们店里没有暖锅子,不正是现在这个时节的吃食吗”
  刘天峰道:
  “你说以前咱们家里冬底下的时候,弄些菜干咸肉混在一起,咕嘟熟了吃的那个”
  蕙畹道:
  “是啊,你把那个锅做的大些,然后不拘什麽,凡能吃的菜和肉都洗净切好了上来,让客人自己涮着吃,岂不更得趣”
  刘天峰眼睛一亮道:
  “是啊!我怎麽就没想到呢,怪不得三叔常夸你机灵,果然是个好主意”
  蕙畹笑道:
  “我不过也是随便一说,不过你要记得,肉要弄的薄薄的才好,另外挑几种蘸料配上,好吃且省事”
  刘天峰道:
  “现在天还冷得紧,快些弄出来,咱们还能卖上一个多月,你们吃着,我去后面和厨子研究研究去”
  说着竟飞快的走了,蕙畹不成想他是个急惊风的性子,眼瞅着他麻利的出去了,不禁有些傻眼,只得回来继续听这几个人,前五百年后五百载的侃大山,别人还罢了,宗民却一直有些郁结在心,今日沾了酒多喝几杯,竟有些醉了,看蕙畹坐到了自己身边,遂侧目看了她一眼,刚到上的一碗酒就又干了。
  衆人都一愣,这才发现今天的宗民有些不对劲,宗民看别人不给他倒酒,自己却拿起坛子来连着倒了两杯喝了下去,还要倒第三杯,蕙畹擡手拦住道:
  “宗民哥哥,你不能再喝了,喝醉了反而无趣”
  宗民伸手轻轻推开她道:
  “无趣,如今我哪里还能有趣,畹儿......你......你......”
  说着竟也没说下去,看他这个样子,蕙畹不禁一头火气上来,心道在这里你扮哪门子情痴,想到此,伸手一把拽过他手里的酒碗,啪的放到桌子上道:
  “张宗民,你忘了吗,我在左相府说过的话,一开始我们就不可能,难道你不知道吗”
  一向和风细雨的蕙畹,如此疾言厉色的说出这番话,令在场的几个,都不由的愣愣的望着她,宗民也有些傻住,看着蕙畹嘴里喃喃的道:
  “左相府......左相府,你说什麽来着”
  蓦地想起来道:
  “!你说那个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者……”
  说到这里,不禁停住了话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道:
  “你说真的”
  蕙畹认真的点点头道:
  “真的,也许你不理解,但这就是我的底线,所以对不起,你永远是我的宗民哥哥”
  张宗民脸色瞬间有些颓败,过了半响,目光复杂不信的看着蕙畹道:
  “难道,你能保证世子就能做到吗”
  蕙畹沈默半响开口道:
  “说实话不能保证,但最起码现在他可以做到,如果将来他做不到,那麽他也会只是我的紫安哥哥罢了,你明白吗”
  张宗民大受打击,却也被蕙畹的坚定触动,原来她说的是真的,原来不是自己想的,自己晚了一步,而是自己早就被否决了。蕙畹深吸一口气道:
  “宗民哥哥你很好,真的,但是我们不适合,所以释怀吧,有什麽呢,我相信在宗民哥哥的心里,还有比儿女情长更大的抱负,且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
  宗民不禁牵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道,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我去那里再去找一颗你这样的芳草,虽是如此,但是种是说开了,宗民刚才还觉痛苦难当,但过去了毕竟是过去了,也许日子久了,就云淡风轻了也未可知。
  想到此,宗民端起酒杯道:
  “好!今日不说这些,是我执拗了,来为了我们故友重逢,也为了即将到来的春闱,干了这杯,期望咱们几个同窗,能一起金榜题名,到时候我们再来喝酒”
  一句话使得气氛重新热络了起来,蕙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就说宗民不会死钻牛角尖,可是蕙畹不禁想,若是换到紫安身上,自己还能这样潇洒理智的面对吗,不能,蕙畹很清楚的知道,不能,她心里喜欢着紫安,这也是自己最近才明白的,小时候的那种默契依赖,发展到现在,仿佛两人已经再也分不开了,不知何时,这种感情已经生根发芽茁壮的成长起来,就像春天种下了一颗树种,到了秋天却发现,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想到此,蕙畹不禁亦喜亦忧,算了,明日事来明日忧。一餐饭闹了两个时辰才散了,几人出了刘张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大约要落雪吧,阴沈沈的,各家都纷纷掌起灯来,可是街上的行人却没见少,反而好像多了起来,顺着长乐坊走去,是几家书肆和卖笔墨纸砚的店铺,几人刚豪情壮志了一番,故直接逛到了这里来,想买些书回去发奋,蕙畹不禁暗暗翻白眼,这临时抱佛脚有啥用。
  可是几人执意前来,故蕙畹也只得跟了来,这边倒清静一些,蕙畹侧目望去,不只书肆,还有一些卖古董字画的店铺也在这边,其中一家叫藏宝斋的,瞧着甚有些体面,蕙畹开口道:
  “你们在这里逛,我自去那边逛逛”
  说着擡脚走了进去,屋里却不止字画,还有不少玩器古董和玉器,厅堂不大,客人也不多,柜台边上只站着一个带着帷帽的妙龄少女,和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蕙畹不禁想起,门口处停着的马车和车夫,想来是他们的。
  蕙畹不过扫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他们,自去打量四壁上挂着的字画,还真有几间珍品,遂仔细端详着,掌柜的一看这位年纪这般小,且是个丫头打扮,故也不来招呼,只在柜台上和那个小姐说话。
  不妨又进来几个人,掌柜的急忙笑道:
  “哟!这不是冯少爷吗,怎麽今儿有空来我这店里了”
  蕙畹擡头扫了一眼,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锦衣男子,穿的倒是鲜亮华贵,长的也过得去,就是面色看上去仿佛有些酒色过度的晦暗,且两眼贼溜溜的,瞧着就不像啥好鸟,蕙畹暗想这家伙看着就想最典型的纨绔子弟,刚想到此,那冯少爷就开口道:
  “老陈头,你行啊,刚一进来,我还以为到了软玉楼了呢,竟是怎麽有这麽几个漂亮的丫头在”
  那掌柜的急忙道:
  “冯少爷说笑了,我们这里是正经的买卖家”
  可是那个陪着自家小姐挑拣玉佩的丫头却不依了,大概平日是个不吃亏的,呸的一声道:
  “你胡说什麽,这样侮辱我家小姐的名节,回头让我家老爷把你抓起来下了大狱,你就消停了”
  那冯少爷正愁找不到乐子,一听乐了,走过去道:
  “哟!真是个厉害的小妞呢,我今儿就把你家小姐弄回去拜堂成亲,等你家老爷来了,我爽利的叫一声岳父大人,就齐活了,不过我先要验验货,不是绝色的,爷可不要”
  说着竟然伸手来掀那小姐的帷帽,蕙畹不禁暗惊,这个冯少爷可是何人,竟敢这样大放厥词,而且对方已经说了,自己有官家背景,这厮还如此不惧,可见定有依仗,可是看这情境,蕙畹倒也不好走了,小丫头真有几分厉害,护着自己小姐向后面退了一步道:
  “放肆,我家小姐岂是你能调戏的,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
  那冯少爷倒是笑道:
  “凭你家老爷是谁,若是爷我中意了,就是个宗室郡主,我也娶得”
  说着竟又来伸手,蕙畹暗叫糟,这时门帘再次打起,博文一步迈了进来,看到这情景,大喝一声道: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无视法纪,调戏女子,该当何罪”
  原来是博文见这半天蕙畹还没出去,故进来寻她,可巧就撞上了这麽一出,蕙畹却放松下来,心里暗道,怎麽觉得这场景这麽熟悉呢,真的好像电视剧里的狗血片段啊。那冯少爷见竟然出来一个抱打不平的,遂打量了博文片刻道:
  “那里来了个书呆子,竟是回去读你的书要紧,在这里管爷的闲事,待会儿让你吃不完逗着走”
  蕙畹也怕真打起来,博文吃亏,急忙紧走两步出去唤人,不过片刻功夫,小小的藏宝斋已经站了十来个人,那冯少爷一开始原仗着人多,现在一瞧呼啦啦来了这些人,且个个衣着不凡,遂暗暗叫糟,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的道:
  “你们可知道爷是什麽人,爷的姐姐是宫里最受宠的敏妃娘娘,爷是国舅爷,你们想怎样”
  博文却笑道:
  “原来是冯国舅,幸会了”
  转而脸色一肃道:
  “我大燕的律法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冯国舅难道比王子还大吗”
  姓冯的道:
  “好!你们等着,一会儿爷来收拾你们”
  说着领着两个小厮灰溜溜的走了,那主仆二人才松了一口气,那个小姐此时走过来冲博文盈盈一褔道:
  “谢过这位公子仗义相助,还请留下姓名,待小女回去禀告了父亲,让父兄亲自登门道谢”
  博文急忙一躬身道:
  “小姐不必多礼,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说着对一边瞧的津津有味的蕙畹道:
  “走吧!天色不早,家里该惦念了。”
  蕙畹只得跟着他们走了,那位小姐正在遗憾,不妨蕙畹又掀开门帘,探进头来灿烂一笑,飞快的道:
  “刚才那位公子是侍郎府张家的公子,叫张博文,小姐要记得啊”
  刚说完,外面一个男子的叫声传进来:
  “畹儿,快些”
  蕙畹冲主仆二人做了个鬼脸,就放下门帘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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