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世美人 下 第五章

  【射娟猜谜】
  引凤阁是坐落于御街中间黄金地段的两层精致楼阁,外观飞檐翘角典雅奢华,门口有齐整的青衣小厮迎客,见了李瑞清忙上前来行礼,李瑞清摆摆手回头道:
  “里面请”
  杨紫安若有若无的看了蕙畹一眼,才举步走了进去,李毓兰好奇的四处打量,蕙畹不禁笑道:
  “不是你家的吗,怎麽瞧着比我还新鲜几分”
  李毓兰白了她一眼道:
  “这哪里是我家的,这是哥哥自己在外面弄得,想来爹爹也还不知道呢,我今儿也是首一次来的”
  蕙畹不禁失笑,不自禁的扫了李瑞清一眼,正对上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好奇中带着几分玩味i蕙畹错开眸光,来打量里面的摆设,一层设有散座,比街面上的热闹也不差,却不是人生鼎沸的喧哗,而是另一种迤逦的热闹,中间台上正粉墨上演着小戏,依依呀呀的声音,听在耳中,缠绵婉转、柔漫悠远。
  客人也大多都是富贵体面之人,喝着茶,听着戏,吃着茶点,时不时交头接耳点评几句,间或叫两声好,来往小厮不停穿梭其中,真真好一番热闹的情境,杨紫安不禁微微皱眉,李瑞清道:
  “楼上有清静雅室,请”
  杨紫安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进了二楼中间的雅室,蕙畹不禁暗道,这清公子果然舍得投资,他们进来的这间,虽不多大,布置的却极雅,进门的侧面,摆着一个紫檀边座嵌灵芝的插屏,上面清隽字体所书白居易的“两碗茶”:
  “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碗茶;举头看日影,已复西南斜;乐人惜日促,忧人厌年赊;无忧无乐者,长短任生涯”
  颇有几分潇洒的意境,右侧靠墙有一个紫檀黑光漆里彩绘描金博古格,格上一应器具,看的出都非赝品,却真真的价值不菲,临着街却不是窗子,而是设了两扇可进出的紫檀框镶琉璃的门,隐隐能瞧见门外的廊柱围栏,蕙畹顿时恍然,怪道在外面没看到窗子,只瞧见廊柱飞檐和下面精致的围栏。
  原来如此,倒是好巧妙的心思。客人既可以喝茶聊天,也可以推门而出,去瞧那街景上的故事,中间摆着一张花梨木雕暗八仙的八仙桌,周围设紫檀雕番莲卷叶纹绣墩,侧面设有雕古玉佩纹大架几案,案上摆着一尊周弦文鼎和一只定窑瓷双耳罐,里面插了一支盛开的虬枝红梅,幽幽清淡的梅香,若有若无的飘荡满室,沁人沁脾。
  屋里设了偌大的熏炉,因此很是暖和,外面的大衣服势必是穿不住的,秋桂上前来服侍着蕙畹脱去了斗篷,李瑞清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艳,略略扫了两眼,见这张蕙畹年纪虽不大,却也初现娉婷,腰身不及一握,显得越发有些盈盈袅娜之态。
  蕙畹原本想挨着李毓兰坐着好说话,谁知,却被杨紫安轻轻一拉,做到了他身边,蕙畹不免嘟嘟嘴,杨紫安侧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你瞧我这里靠着街面近,一会儿,我陪着你出去看热闹也方便些”
  蕙畹睨了他一眼心道,这家话打量自己不知道他的心思呢,定是又胡乱吃醋了,李毓兰身边靠着李瑞清,打刚才紫安就脸色阴沈的瞧着人家清公子,真真这醋吃的莫名其妙。但是也说明他对自己在乎,想到此,蕙畹不禁偷偷笑了。
  一时茶点上来,李瑞清道:
  “刚才听得张小姐信口沾来之句,却精妙非常,在下实在佩服”
  蕙畹一愣道:
  “那非是出自我的手笔,你误会了”
  李瑞清却笑道:
  “小姐谦虚了”
  蕙畹不禁有些无奈,心道自己明明记得是姚元之的,怎麽成了自己原创的了,猛的清醒过来,是啦!那姚元之好像是清朝人,这里大概是没有其人的,想到此,遂也没再说什麽,只端起桌上的粉彩绿地缠枝花卉的盖碗来端详,秋桂却和李毓兰的丫头,推开临街的门,去看那街上的热闹。
  略做了一会儿,蕙畹就失了兴致,这里虽好,却哪里有街上好玩,不免起了念头,想出去逛去,正想着,秋桂推门进来,小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精神却极亢奋的道:
  “小姐,您出去瞧瞧去,对面好热闹,正在猜灯谜呢,彩头是一盏走马灯,好看的紧”
  蕙畹一听,就要过去,杨紫安站起来道:
  “这里坐着没趣,不如我们都出去瞧瞧热闹倒好”
  说着一把拉住蕙畹对秋桂道:
  “去拿小姐的斗篷来,仔细冷风扑了,回去犯了咳疾怎生了得”
  秋桂急忙拿了斗篷来给蕙畹裹上,他们这一番来去,别人还罢了,李瑞清和李毓兰却不免惊讶非常,李瑞清心道,原就猜到是世子自己中意的,可瞧这情景,两人倒像是青梅竹马一般的熟络,且一举一动一都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在,仿佛日日在一起惯了的,可这怎麽可能。
  李毓兰微微叹息一声,心道如果宗民对自己,有世子对张惠畹的一丝,自己大概也会满足了,杨紫安把手炉仍旧递给蕙畹,两人率先走了出去,出了雅室是廊柱撑起的穿堂,外面是临街的高高围栏,站在廊下举目望去,何止御街,整个京城都是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的。
  忽听得近处一片喧闹,蕙畹低头看去,街对面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高台,上面悬着各色彩灯,都精致漂亮的很,正前方吊着几个红绸带系着的大红绢帛,绢帛旁边有四盏精致的走马灯,远远的都能看出,其做工精致新巧,这个倒也不稀奇,却是有几个妙龄少女在台上站着,手里好像拿着弓箭吧,围观的人群衆多,却也不知道在作甚,蕙畹不免好奇非常。
  杨紫安瞧了她一眼,回头低声吩咐了小顺子几声,小顺子飞快的跑走了,不一会儿气喘嘘嘘的上来道:
  “回爷的话,那里是射箭猜灯谜呢,是花灯周家的,扎了四个走马灯,做彩头,所以引得这麽多人去瞧热闹”
  花灯周是京城有名的扎灯老字号,各府的花灯,甚至宫里,每逢上元节前,都会去他们铺子里订制几盏新奇的,尤其以走马灯最为出名,一盏周记的走马灯,甚至可以卖到一百两纹银,就是如此,也不是随时可以买到的,尤其这几天正是上元节,正经是一灯难求。
  蕙畹问道:
  “我瞧着台上怎麽有几个女子”
  小顺子利落的道:
  “小姐不晓得,对面就是那花灯周的铺面,今天特意拿出了这四盏走马灯,却出了幺蛾子,让大家看的着,摸不到,这周记的掌柜真真刁钻的很......”
  李毓兰不等他说完急道:
  “怎麽刁钻了,你说清楚点儿”
  小顺子嘿嘿一笑道:
  “却是在台上设了弓箭,和咱们大燕考武科一般,先要射断了前方的红绸,绢帛落下,上面才是灯谜,还要猜出灯谜,那走马灯才能拿走的”
  博武道:
  “这也不算难啊”
  小顺子道:
  “少爷们精于骑射,必是不难的,可那周记的掌柜先前就说明了规矩,只需女子参与的,男子则不成”
  李瑞清笑道:
  “这老周倒是鬼精鬼精的,你们看他那几盏走马灯是上好的,但他算盘打得精,却不过挂着勾人罢了,那里能让人轻易得了去”
  秋桂却眼睛一亮道:
  “小姐咱们上去试试吧,没准就能得一个来,回去送给博英少爷或蕙晴小姐多好”
  蕙畹还没说什麽,李毓兰却扑哧一声笑道:
  “你这丫头真真会想,纵是你家小姐才高八斗,能猜出那刁钻的灯谜,可是一箭射断那红绸,可是极难做到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秋桂却得意的道:
  “这个却难不倒我家小姐......”
  蕙畹瞪了她一眼,秋桂才诺诺的住了口,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蕙畹心道,这丫头真是没事找事,就是那走马灯新奇些,想自己虽然以前跟着杨紫安习学过一阵骑射,但后来和紫安分开后,却练得极少了,哪里就能一箭射落那红绸带。
  李毓兰却有些兴奋的道:
  “那好,张蕙畹,我要那个最左面的,看见没,上面有麻姑献寿的那个”
  蕙畹不禁满头黑线,自己这里还在纠结,她那里都已经挑拣上了,遂开口道:
  “姐姐若是喜欢,妹妹令下人去买了来就是了,何必费这工夫”
  李毓兰道:
  “买了来有什麽趣,就是这样才有个好彩头的”
  蕙畹不见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好彩头你自己去才算好不好,鼓捣我去作甚,可是回头看了看秋桂眼巴巴的模样,蕙畹一叹道:
  “好了!我去试试,不过先说好,若是没得,你们也不要恼就是了”
  秋桂眼一亮急忙点头,李毓兰显然是终于找到了她感兴趣的事情,有些兴奋的道:
  “我和你一起去”
  杨紫安却道:
  “既如此,不如我们都过去,顺便也去往外面逛逛去”
  说话间,一行人移去了对街,蕙畹他们加上跟着的丫头小厮们,真可谓浩浩荡荡的一群,且一个个衣饰名贵,气度不凡,且前面有两个妙龄少女,围观瞧热闹的人,想他们定是来博彩的,故他们一到,就让出一条通道来,蕙畹几人并未费什麽力气,就上了高台。
  高台上有周记的掌柜的主持博彩,大约经过了刚才多次失败,这时却没有少女再上来,都退到一边瞧热闹,周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精明人,显然是认识李瑞清的,一见他就笑道:
  “原来是清公子,清公子也来赏光,小老儿脸上更有光彩了”
  李瑞清道:
  “你这老货越发财迷了,不过四盏走马灯罢了,值得你设这麽难的局来难为人吗”
  那老周道:
  “公子风雅,我老周这不就是班门弄斧吗,上元佳节,大家涂个乐子呗,您若是喜欢,回头我另扎几个送您府上去”
  李瑞清摆摆手道:
  “这倒不用,你说的好,我们今儿也按着规矩来吧”
  老周略略扫了后面的几人,不仅有些暗惊,别人还罢了,最前面的这一男一女,却真不是寻常的,老周时常在各府走动,却也见多识颇广,不说两人的气质风度,就是两人这一身的穿戴,那里是寻常家里寻的出来的,况清公子贵为左相之子,行动间,尚以此二人为首,说不准,就是哪个宗室的贵胄吧。
  想到此,急忙笑道:
  “我里面另有两个精巧的灯,这两位小姐若是喜欢,在下也不吝啬,就送与你们赏玩吧”
  蕙畹不禁一喜,心道,这倒便宜,谁知李毓兰却道:
  “那有什麽趣,我们定要自己博得了,才有意思”
  蕙畹脸色一滞,心道,敢情不是你去射箭,这话说的真真轻巧,却也没辙。周掌柜显然没想到她们会拒绝,也只好道:
  “如此哪位小姐来”
  李毓兰一指张蕙畹道:
  “她来,我不会射箭,更不会猜谜”
  张蕙畹不禁一叹,心道:是啊!你不会射箭,这样积极干嘛。周掌柜不禁一愣,这个女孩虽然出色,但瞧着年龄不过十一二的样子,不免暗暗摇头,但也不好再说什麽,一招手,小厮呈上弓箭,蕙畹低头看去,不禁松了口气,大概是专门给女子用的,故做的甚是小巧,且并不粗糙,木制的弓背上,雕有精巧的暗花文。
  蕙畹把手炉递给秋桂,伸手就要去拿小弓,杨紫安却一伸手拦住她,把自己小指上的一个碧玉翡翠扳指,给她套在拇指上,略大些,但也勉强挂的住,低声道:
  “那弓弦颇利,仔细伤了手”
  蕙畹对他笑笑,拿起弓箭向前走去,站在画好的线外,抽出羽箭搭在弓弦上,蕙畹目测了下,遂站好姿势,缓缓拉开小弓,老周不禁一愣,心道,自己倒小瞧了这丫头了,不说别的,只她这一站和拉弓的姿势,就知道是个行家。
  李瑞清在一边瞧着,目光不禁浮起激赏和迷茫,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自己没见过的,机灵调皮的小丫头,大方得体的闺秀,还有现在立于前方的飒爽女子,不过两次见面,却令自己已经眼花缭乱了。
  耳边只听啪的一声,羽箭飞去,红绸应声而断,羽箭咚的一声钉在后面的廊柱上,绢帛唰的展开在衆人面前,台上台下短暂的沈寂后,是不绝于耳的热烈掌声,杨紫安不禁牵起嘴角,就说这丫头在射箭上颇有天赋,果然。
  博武不禁大喊道:
  “畹儿,好样的”
  博文急忙吓道:
  “博武不得妄言”
  博武这才想起,这是大街上,自己喊出妹妹的闺名不妥,急忙闭嘴,好在人生鼎沸,也没几个人听了去。蕙畹放下手里的弓,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技术还没在,老周走过来笑道:
  “恭喜小姐,拔了头筹,不过即是按规矩来,那麽请小姐猜谜”
  蕙畹这才记起,还要猜谜才行,遂擡头望去,红色的绢帛上是几个金色大字,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熠熠的璀璨之光,却也清晰非常。谜面很简单,就三个字:
  “问管仲”
  谜底是打一字,台上台下看热闹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蕙畹却瞧了周掌柜一眼,能出此灯谜,看来这掌柜的也是个博学之人,瞧着外表倒不像。这个谜面看似简单,其实极难,蕙畹低头想了片刻,眼睛忽的一亮,擡头道:
  “可是他字”
  周掌柜却道:
  “不满小姐,这个灯谜实实不是我能出的来的”
  蕙畹一挑眉,李瑞清笑道:
  “你倒是说谜底对是不对吧,罗嗦这些作甚”
  周掌柜道:
  “谜底却对,但在下却不懂,这是前日我给洪大人府上送了几盏灯去,烦劳他给我出的”
  博武却哧一声乐了道:
  “你说这是出自洪先生之手”
  周掌柜点头,博武笑着低声对博文道:
  “这倒真是正好,想来除了我们家畹儿,也没旁人能猜的出来了”
  周掌柜看了蕙畹一眼道:
  “小姐高才,想来别人和在下一样,还糊涂着呢,请小姐指点”
  蕙畹笑道:
  “这个其实也不难,问管仲一句,本是出自《论语?宪问》,当时孔子答了一句”
  博文道:
  “孔子答:人也,可这也不通啊”
  蕙畹道:
  “人可通仁,意为仁也,一个人一个也,可不是念他吗”
  蕙畹一语刚落,却听台下一人笑道:
  “我说谁猜破老夫的灯谜,原来是你这丫头。”
  蕙畹回头望去,却不禁一怔。
  博文展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洪先生,周掌柜急忙热情的走下台去,一躬身道:
  “洪大人,您老制的灯谜,今儿可是被这位小小姐猜出来了呢”
  洪先生一捋自己的胡子,笑着看了他一眼道:
  “你这老头,今年运气不好,竟是遇上了她。别人却还能糊弄一阵,她却不成”
  周掌柜疑惑的道:
  “怎麽,您老认识这位小姐”
  蕙畹急忙走了下来,屈身一褔道:
  “师傅好兴致”
  擡头却不禁一惊,刚才在台上却没瞧的很清楚,洪先生右首竟是还站着两人,前面一个,身穿石青缎地平针绣八团海水江崖的锦袍,外罩一件黑色猩猩毡的大氅,身姿挺拔,气势非凡,风帽遮住脸,却看不清晰五官,但这人身后之人,却是白面无须的胡康胡总管,那前面的,不必想,蕙畹也知道该是杨紫青了。
  说话间,杨紫青的风帽撩开,露出束发金冠下一张含着浅浅笑意的脸,眼睛盯着蕙畹,目光深处仿佛有丝丝的疑惑,蕙畹待要下跪行礼,却被后面走过来的杨紫安悄悄拉住,杨紫安却只躬身一揖。杨紫青瞄了他一眼道:
  “我说这几日不见你的影儿,原来是有佳人相伴”
  杨紫安嘿嘿一笑,并没辩驳,蕙畹顿时恍然,想来杨紫青是微服出访,不欲令人知道他的身份,想到此,遂也一褔道:
  “小女见过爷”
  杨紫安微微一笑温和的道:
  “不想,你箭射的这样好,刚才看你在台上拉弓的样子,倒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人来”
  蕙畹不禁一僵,含糊的道:
  “和哥哥们玩笑着略学过些,并不精于此道”
  “ 哥哥”
  杨紫青满含性味的道:
  “你说你哥哥,今儿也来了吗”
  蕙畹点头,这时博文搏武李瑞清和李毓兰也都走下台来,即使皇后不大受宠,但李瑞清和李毓兰毕竟是国戚,当然是见过皇上的,故一见是皇上,李瑞清还罢了,李毓兰却有些莽撞,擡手一指杨紫青惊道:
  “皇……”
  一个皇字刚出口,蕙畹急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道:
  “李姐姐想要那个黄色的走马灯吗”
  杨紫青目光扫过李毓兰,不禁微微皱眉,行为莽撞,姿色平常,但是看起来却和这才情不凡的张蕙畹,很是投契,不禁暗暗纳罕。李瑞清急忙上前来见礼,在妹妹耳边叮嘱了几句,李毓兰才屈身一褔。杨紫青摆摆手道:
  “你们兄妹两个倒也自在”
  博文博武却在一边狐疑的看着杨紫青,蕙畹眼珠一转,指了指博文博武道:
  “回爷的话,这就是我的两个兄长”
  博文博武却也不是傻的,瞧了瞧蕙畹和杨紫安的神色,顿时有些明白过来,急忙深深一揖,洪先生一瞧这里人太多,遂笑道:
  “古人云,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们去对面的茶楼坐坐吧”
  蕙畹不禁一叹,心道才刚出来,这一转身又回去了,可也知道皇上在,哪里有她说话的份,李毓兰却一把拉住蕙畹道:
  “喂!张蕙畹,我的那个走马灯,你答应要射给我的,不能走”
  蕙畹不禁哭笑不得,心道,小姐你也太不会看场合了吧,可也知道这李毓兰在家必是娇纵惯了的,故有些莽撞也是有的,但也可爱直白的很,遂开口道:
  “李姐姐,咱们不是得了一个吗,那个给你就是了,况且,我已经射落了一个,得了彩头,哪里还有再去的道理”
  周掌柜却笑道:
  “不妨,一开始就讲明了规矩的,若射中了可继续博彩,小姐请”
  周围瞧热闹的百姓们顿时掌声雷动,纷纷大喊着让蕙畹继续去猜谜,杨紫青笑道: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推辞了,尽快去射了来也就是了,我也瞧瞧,洪大人到底还制了什麽奇巧的灯谜”
  李毓兰却一撅嘴道:
  “刚才那个没趣的紧,你在哪里吊了半天书袋子,我也没听明白,咱们快去瞧瞧,后面的可有好的”
  洪先生瞥了李毓兰一眼,不禁暗暗摇头,左相的三个儿女,儿子清公子却很有些才情,然无心仕途,两个女儿却都不喜读书,平日瞧着倒罢了,可和蕙畹站在一起,却不免有些失色。杨紫青却好奇的望向蕙畹,刚才看她站在台上,英姿飒爽的样子,真真和当年的博蕙异常相似,且听她妙解灯谜,真可说博览群书,不然那里能信口沾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紫青总觉得今夜看见的张蕙畹,和在西暖阁恭谨无趣的女子,仿佛判若两人,想到此,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蕙畹无法,只得再次上台,余光瞧了眼台下,却扫到杨紫青猜度的目光,不禁一愣,手里的箭却也射了出去,心不在焉且毕竟久不练习,有些生疏了,这一剑却没有射中。
  人群中一片遗憾的叹息声,蕙畹放下弓箭对周掌柜一褔,就要下台去,周掌柜却道:
  “小姐请留步”
  说着一招手,下面的小厮呈上来两盏走马灯,却比上面挂着的几个,看上去更精巧些,周掌柜笑道:
  “小姐虽只射落一盏,但妙解灯谜,实实的令在下长了见识,这两盏走马灯就送与小姐赏玩吧”
  蕙畹不禁心里一乐,接过来道:
  “如此,就多谢周掌柜了,猜灯谜那里算的什麽大才情,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说着一褔身走了下去,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引凤阁雅室,进了雅室,衆人急忙参见皇上,杨紫青显然今儿心情甚好,摆摆手道:
  “都坐下吧,朕今儿微服出访,你们都不必如此拘礼,自在些才有趣”
  衆人这才落座一时上了茶来,杨紫青抿了一口茶,扫了博文搏武一眼道:
  “你们两个有一个高中解元的,是也不是”
  张搏武急忙站起来道:
  “正是在下张博武”
  杨紫青略略打量了他几眼道:
  “你的那篇君子之道,词锋犀利且针砭时事,朕瞧着甚好,”
  说着又看了旁边的张蕙畹和张博文一眼道:
  “你们家倒真真不亏是书香世家,个个都是才情不凡的,若是博蕙……”
  说到这里,杨紫青突然想起,提起死去的博蕙恐不妥,遂按住话头,没在说下去,轻轻咳嗽一声道:
  “洪先生,朕瞧着这张博武的才思甚是敏捷,您说可是”
  洪先生不禁瞥了博武一眼,暗暗摇头,前几日他听得皇上屡屡称赞博武的那篇文章,故寻了机会调来瞧了瞧,这一瞧倒令洪先生瞧出了门道,这哪里是博武写的,分明就出自蕙畹之手,想着找了博武来问他一问,却不巧被杂事缠身,一时竟忘了这件事,此时皇上提起,不免又想了起来,责备的目光看向搏武,却发现这小子也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的样子,倒不禁莞尔,可见这小子也知道错的。
  洪先生素知道,博武的学问也还过得去,若是凭自己的本事去考,未必不中,但比起蕙畹毕竟差了一些,能凭一篇策论高中解元,却真真的无此大才,毕竟他没有蕙畹的绝佳资质,也没有博文的刻苦,想到此,笑着点点头道:
  “聪明是有一些,但不如博文刻苦,需知认真读书才能成就大器,博武要时时谨记”
  洪先生一语双关,博武连忙鞠躬道:
  “博武受教了,定当勤奋刻苦”
  秋桂不禁在一边掩嘴偷笑,却不防被杨紫青看到,打量她两眼道:
  “这丫头,朕瞧着有些眼熟,倒仿佛那里见过一般”
  秋桂唬了一跳,急忙跪下道:
  “奴婢秋桂,旧年间是博蕙公子身边的丫头,现在跟着我家小姐了”
  杨紫青恍然大悟道:
  “是啦!朕想起来了,博蕙曾说过,你是秋天桂花盛开时候的生辰,故给你起了名字叫秋桂”
  秋桂悄悄看了蕙畹一眼,心道这皇上怎麽这麽久了,还记得那时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杨紫青的一句话,却令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杨紫青奇怪的扫了衆人一眼,却异常慈祥的道:
  “秋桂是吧,你起来吧,朕不过想起了旧事,倒扰了大家的兴致”
  衆人这才略略放松,杨紫青似笑非笑的瞧着蕙畹道:
  “刚才你那个灯谜解的甚巧,朕昨个也得了一个,你也来解解可好”
  蕙畹不禁一愣,擡头和杨紫青对视,他目光中的好奇那麽明显,蕙畹急忙道:
  “刚才本是巧了的,前日里听哥哥们正读到《论语?宪问》才想起来的,猜谜我却不大通,两个哥哥却都擅此道”
  杨紫青道:
  “!原来如此”
  不禁把目光投向博文博武兄弟,洪先生却不着痕迹的扫了蕙畹一眼,心里暗赞这丫头机智,杨紫安也不禁松了些气,杨紫青道:
  “我的谜面却是摘自《滕王阁序》里的一句,秋水共长天一色,谜底也打一字,你们谁若能猜到,朕也是有赏的”
  李毓兰道:
  “我若猜到,皇上也有赏吗”
  杨紫青微微颔首道:
  “当然,君无戏言”
  目光却扫过蕙畹看向博文博武两兄弟,博文搏武本不擅这等机灵巧思之事,如今不免有些局促不安,正巧小厮端了几碗热疼腾的元宵上来,蕙畹顿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杨紫安瞧了她一眼,不禁失笑,想是晚膳吃的匆促了些。胡康伺候皇上先尝了一口,杨紫青道:
  “你们也吃,不要拘束,吃饱了再猜谜,没准就猜中了”
  几人才端起碗吃了起来,蕙畹吃了六个,再要吃,却被杨紫安一把拦住,低声道:
  “粘甜之物,吃多了容易积食,反而不好,你若爱吃,明日再吃几个也使得,今天却不可再吃了”
  蕙畹遂放下碗,杨紫青看着两人这一番来去,不禁微微一笑,站起来去挨个去看,那紫檀黑光漆里彩绘描金博古格上的器具,博武趁此机会,偷偷用手肘拐了蕙畹一下,蕙畹会意,伸手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睛字,博武却还是没明白,博文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蕙畹见博文明白了,遂白了博武一眼,低声道:
  “二哥,你真笨”
  博武疑惑的挠挠头,元宵撤下,重新上了茶来,杨紫青才又落座笑道:
  “怎样,元宵你们也吃了,可猜中了朕的灯谜”
  李瑞清早把刚才蕙畹和她两个哥哥的小伎俩,看了个满眼,心里却不禁惊讶,这张蕙畹虽小,却是颇有成算的,且知道蹈光隐晦,实在难得,更是把她两个哥哥,不着痕迹的擡了出来,李瑞清当然清楚,会试眼看着就要开了,这张家两兄弟,若此时入了皇上的眼,将来即使不中,皇上赏个恩典,这出身也是有了的,由此看来,这张蕙畹何止出色,简直聪敏非常,从容中尽显智慧,令人不得不暗暗佩服。
  博文接到妹妹的眼色,遂开口道:
  “回皇上,可是眼睛的睛字”
  杨紫青目光划过一丝笑意道:
  “何解”
  博文道:
  “杜甫的《徐卿二子歌》中有,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句子,故秋水为目。共长天一色,长天又可称青天,目青合二为一故称睛”
  杨紫青站起来道:
  “妙!解的妙,正是如此”
  说着不禁打量博文几眼,见文雅俊秀,稳重处却颇效其叔,不禁点点头,摘下手上的白玉雕花扳指道:
  “瞧你妹妹射箭颇有章法,想必你也不差,如今虽无战事,然,我们也当居安思危,骑射也不能疏忽了去的,这个扳指就赏给你吧”
  博文急忙跪下双手接过,并谢恩,杨紫青扫了衆人一眼道:
  “时辰不早,朕也该回宫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衆人急忙恭送,皇上出了雅室,洪先生走到蕙畹身前,伸手敲敲她的头,低声道:
  “你这丫头又弄鬼,回头找你算账”
  说完也随着皇上走了,几人才松散了下来,这一场故事下来,衆人也不禁都有些疲倦,杨紫安道:
  “可是,这一闹倒真是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博文还有些激动的神思不属,博武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博文才回神,几人和李瑞清兄妹告辞,蕙畹把走马灯送了李毓兰一盏,李毓兰才眉开眼笑了,令蕙畹不禁莞尔。
  回了侍郎府,已是三更十分,小叔一家四口早就回来了,蕙畹略略说了今晚的事,张云昊听了大喜,他自是知道,博文博武入了皇上的眼,若中了会试,到了殿试的时候,那就绝对错不了的。即使不中,将来也不难出仕,实在是大大的造化。
  何况博文还得了皇上的赏赐,这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婚事上不顺,却难得有这等机遇,也算因祸得福了,遂心里想着,明儿写一封家书回去,给兄长报喜,虽是欣喜,但时辰终归不早了,一家人收拾了,各去安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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