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郎忍冬一边演练着虎虎生风、令人望之屏息的武术招式,一边盘树蜿蜒而下,轻飘飘如风中飞羽,教旁观者目瞪口呆之余,更由衷佩服他高深的轻功与武术招式。
啪啪啪啪……
他的双脚才踏落地面,一阵激动的掌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爆开。他一愣,掌声倏地中止,一阵脚步声急急奔了过来,下一刻,他光裸的肩头就被罩上一件温暖的皮裘,接着掌声再次响起。
啪啪啪……
嗯,这下子郎忍冬明白了。
「是你吗?小嫿。」
是。她停止鼓掌,拉了下皮裘的下摆,然后又鼓掌。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打从我在树顶开始吗?」
是。她又停止鼓掌,比刚刚用力许多的再拉了下皮裘的下摆。
他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
「你在生气吗?」
是!掌声不再响起,她拉他皮裘下摆的力道加大了。
「因为我穿得不够暖和?」他直觉的猜臆。
是!这下子她像是生气了,小手奋力的拉扯着皮裘,甚至还整件从他的肩头上扯下来了。她无声惊喘,急切忙乱的再帮他将皮裘罩回原处。
呵,他可以轻易的推测出她的想法。
「不必紧张,我不会因为少穿一、两件衣服就得风寒的。这点冷不算什么,以前我在极北之地领军作战时,可是身处连呼息也会结冻的环境里。」
小手仍是尽职的为他拉起皮裘领口处的系绳,在他颈间喉前一收,俐落的打了个活结,但使劲力道没必要的大了些。
唉,还在生气?按照主仆尊卑之份,她委实踰矩,他大可对她严加惩处。
但回头一想,她这番举止的出发点全都是因为关切他,又教他怎么舍得罚她?
且慢,他在想什么?他舍不得罚她吗?曾何几时开始,她在自己的心中占了如此重要的分量了?
是因为她镇口随侍的缘故吗?尽管他无法亲眼看得见她,却总是能察觉到她的存在,教他不由自主的安心。
还是因为他总是在跟她聊天?他聊,她听,有了白小嫿这个「洗耳恭听」的好对象,他不知不觉把以往不曾告诉他人的想法全都说给她听了。
又或者是移情作用?无法平复不得不亲自送走华山茶的遗憾,恰巧白小嫿出现,多少平抚了失去爱侣的空洞痛楚,甚至隐隐再度动心?
动心……心念方转,郎忍冬的身体深处立即产生了相互呼应情蛊竟兴起了骚动?他心下猛然一惊。
怎么了吗?注意到他的异样神态,华山茶这回可不是拉他皮裘的下摆,而是直接伸手探他的额头,量他的体温。
郎忍冬怔忡,只觉对方的小手温暖柔软,有种奇异的熟悉感,教他不觉脱口而出,「茶花儿?」
华山茶大惊,只觉得心脏狂跳一拍,险些放声尖叫。
他……他知道了?!知道白小嫿就是华山茶,华山茶就是她,她就是白小嫿……冷静!白小嫿,不,华山茶,冷静!
饶是思绪纷纷乱乱,不过她还是竭力迅速冷静下来,没有放声尖叫,连一丝惊慌的动作也没有,搁在他额头上的小手更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拿开,彷佛不知道他是在说谁。
奇怪,难道他的直觉有误?郎忍冬发现对方没有一丝半分的惊惶失措,仅是淡淡的拿开小手,淡淡的不给予任何回应,他不死心的又连唤数声,「茶花儿?华山茶?」
只是他不知道,他唤在口中,她应在心里。茶花儿?有。华山茶?有,我在这里……然而她一声都不能应答,否则先前千辛万苦隐瞒住真实身分,好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番心思,不就全都白费了?
最后,郎忍冬终于放弃,再度改口,「小嫿?」
有。强行忍住满腔欲泪的哭意,华山茶拼命力持小手的稳定,才去拉扯他皮裘的下摆,做为回应。
「原来你真的是小嫿,就是小嫿……」他无法掩饰一脸的惆怅。
「对不起,方才误认你是别人了。」
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华山茶改而拍拍他的手背。没关系,妾身不介意。
这举止有些踰矩,但沉浸在自我感慨中的郎忍冬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有感而发的说:「我可有告诉过你茶花儿是谁?她便是你无缘服侍的女主人……」
噢!多么富有情感的语调。华山茶不想他竟会对自己诉说起如此亲密的心底事,怔忡一会儿,便急忙竖耳倾听。
是人都会有好奇心,尤其是好奇他人对自己的想法为何,尤其是那人正好是自己亲密的枕边人。
「说实话,她眉目一般,长相平凡……」
喂!
「却我心目中最甜美的人儿。」
好吧!原谅您。
「而且我本来以为她贪财又懦弱……」
喂喂!
「后来才知道,她贪财,是为,丨要给家里筹生活费;她懦弱,是与我还不相熟,以静观动。」
好吧!再原谅您一回。
「其实仔细想想,她有什么拿手长处吗?女红、烹煮中馈都平平……」
这回华山茶先不在心里「喂」了,反而是注视着郎忍冬回想出神的表情,静待他的下文。
「可是她所沏的百花茶教人口齿留香回甘,天下仅此一茶。而且就算她连百花茶也不会沏亦无妨,我照样……」会喜她、爱她,更在她离开后魂牵梦萦的思念着她,即便好梦惊醒时分,怅惘神伤加倍亦甘之如饴……
想得出神的郎忍冬完全没发现,侍立在旁的华山茶已经默默泪流满面。
值得了!为了郎忍冬的这番话,她默默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
终于,郎忍冬睡下了,华山茶按照这些日子以来的作息,悄悄走入厨房。
「夫人。」厨房里,巴总管与白姨都等候着,木桌上则摆了几件旁人见了不免纳闷的事物。
小刀、瓷碗、金创伤药、干净布巾……这些是要做什么用的?
但见华山茶笑容满面的在桌旁落坐,右手毫不迟疑的拿起小刀,自袖口露出柔软的左手腕,上头竟然已经有数道狰狞但已愈合的伤口。
她动作俐落的轻轻一划,力刃划破一道新的伤口,鲜血汩汩淌下,形成细细的血泉,注入原本空无一物的瓷碗里。
随着注入碗中的血水愈来愈多,华山茶的小脸便愈来愈苍白,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小嘴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十足的欢欣雀跃。
「夫人,够了。」白姨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欲制止她持续放血的举止。
嗯,的确,现下注入碗中的血水分量如同以往,足以调制为郎忍冬延寿的养生茶剂量了,但华山茶竟然摇头。
「不,还不够!妾身觉得,如果在养生茶中多加些血水,说不定会让养生茶更具功效,可以让冬爷的双眼复明呢?您们觉得呢?」
「可……可是……您……您快点停止,伤口不疼吗?这样流血……」巴总管罕见的结巴。
「不疼啊!只要能为冬爷延寿的话……」她笑笑的说,却是说认真的。
就是说认真的才吓人啊!巴总管与白姨可都被吓傻了,登时不知如何是好。
毫无预警的,一记长长的叹息伴随着咿呀推门声,某人赫然现身。
「毛公公?」巴总管急忙趋前行礼。
「您怎么来了?」
「奴才奉皇上命令,特地于夜里暗中探访,「解一下冬爷现下的情况。一巴总管立即将郎忍冬的近况,一一向毛公公据实禀明。
听罢,毛公公颔首。
「看来冬爷的情蛊发作状况并未进一步恶化,真是太好了。山茶夫人,这都是您的功劳啊!皇上有交代,一定要奴才向您好好致意一番。」
「妾身只是提供了一些鲜血,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啊!」华山茶因为毛公公的话而分心,停下手中动作。
巴总管乘机拿走小刀,让白姨帮忙敷上金创伤药,扎上布巾止血裹伤。
「是这样吗?」
「是啊!如果妾身能够为冬爷多做些什么,那就更好了。除了要教冬爷的情蛊没能更进一步恶化外,如何根治方是首要之务吧!毛公公,皇上到底有没有想出解决的法子啊?」
华山茶这番话实在踰矩了,只是狗急了都会跳墙,人急了……尤其是一心一意只为郎忍冬着想的她,一急起来,可不管对方是公公还是婆婆,照样喋喋不休的追问。
毛公公能体谅她的心急之情,温和的持续安抚她,「皇上自是关切冬爷的情况啊!他早已派人明查暗访苗族花姓一氏后人的下落,只是他们的行踪实在难寻,不过有侗打听到的好消息是,他们已经辗转迁徙至金氏皇朝内落脚,如此查访范围便大大缩减,应该能尽快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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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将军的蛊妾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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