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将军的蛊妾 第十四章

  「妾身怎么了?」双眼陡然一亮,她振奋起精神,「毛公公的意思是妄身帮得上忙,是吗?妾身能够为冬爷做些什么?您就直说了吧!」
  在她再三乞求下,毛公公终于开口,「那名苗疆老媪虽然无法为冬爷根治情蛊,却提供了能够缓和蛊毒发作速度的方法,需由一名与冬爷连日同床共枕,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子,适时以她的鲜血哺喂他,滋润情蛊好噬血肉的脾胃,让冬爷一步步向失明、失聪、疮哑、废四肢的境地的速度缓慢下来。」
  「换句话说,便是为冬爷延寿?」华山茶明白了。
  「这是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便是如果冬爷真的不幸过世了,夫人您或许已怀有身孕,能为郎家留后。」毛公公瞧出来华山茶对郎忍冬有着几分情意在,但是否深浓到愿意为他延寿,这就要看天意了。
  「毛公公,您早该告诉妾身这些事的。」华山茶哪知道什么天意不天意的,不假思索的说,「这样妾身就能尽早开始为冬爷延寿啊!真是的,您该早点说的。」
  原来她是在抱怨这点?毛公公释然,松了口气。
  「是,这点是奴才的不是。」
  「那妾身就立刻为冬爷延寿吧!要怎么做呢?」
  「在这之前,奴才还得告知夫人另一件事,方才冬爷找奴才入室,便是吩咐奴才要将您休离郎府。」
  「什么?休离?」华山茶先是惊愕,接着明白了。
  「冬爷他……是为了保护妾身?」
  是了,她可以这么想吗?郎忍冬本来也是同意皇上的计划,纳她为妾,好好利用她为自己延寿,为郎家留后,但他与她相处生活这段时口后,非但是她对他产生了情意,他也将她放上心头了,是吗?所以他情蛊发作后,却不愿将她留下,而是休离!
  惊疑不定、半怯半喜的思绪交杂着,华山茶小脸上的表情可谓精采万分,毛公公自然也一丝不漏的尽收眼底。
  「无论冬爷休离夫人您的想法为何,事实是,您从今以后是不可能以冬爷妾室的身分留在他的身边了。这点,还请夫人您能谅解。」
  「这不是谅不谅解的问题吧?妾身如果被冬爷休离,无法留在他的身边,又要如何为他延寿呢?」这才是华山茶反应这么大的缘故。
  「这个嘛……」毛公公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奴才倒是有个计划,不知道夫人您是否愿意配合,好继续留在冬爷身边?」
  「冬爷,小人方才送夫人上马车了。」
  「可有按照我的吩咐,为夫人打点行李?」
  「是,小人按照冬爷的吩咐,除了赠与夫人双倍谢酬,感谢她陪伴您这段时口以外,府里所有值钱的珠宝首饰全数归夫人所有。」巴总管必恭必敬的回答,神态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已经双眼不能视物的人而有所轻慢。
  除了长年的主仆关系外,这位年长总管曾在战场上受过郎老将军的救命之恩,从此便以追随郎家人为终生使命,郎老将军战亡沙场后便改而效忠郎忍冬。这样的忠仆自是有他顽固的一面,一旦觉得何事有利于自家主了,就算是会违背主子的意思,也会暗中照做无误。
  「是吗?那就好。」郎忍冬依旧背对着巴总管,面向一扇洞开的窗户,神色平板漠然,宛如槁木,彷佛身外的天地再也与他毫无相干了。
  「没事了,你下去吧!」
  可是巴总管并未如常应声退下,沉默半晌后再度开口,「冬爷,山茶夫人的马车还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此刻若派快骑,仍可追上的。」
  「你这是在指使我?」郎忍冬就算心生诧异也没表露出来,口气倒是变得森冷。
  「不,冬爷,小人只是提议。」巴总管大胆的再回答。
  「毕竟山茶夫人是个可人儿,冬爷实在不该让她离开。」
  「应该让她留下来为我延寿生子,甚至可能因此而丧命?」郎忍冬挥动手臂,「够了,不许再提此事。」
  「是。」巴总管行礼后离开厢房,还给主子一室清静。
  一室清静?是一室寂寥吧!华山茶离开的事实,严重影响了他的感官知觉。明明整座府邸只是恢复成她来到之前没有女主人的状态,郎忍冬却总觉得四下少了点什么。即使明知道只有自己一人独处一室,失明的双眼仍下意识的转动着,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事物,或是什么人。
  突然领悟到这点,他脸色一沉,不,与其说是阴沉,倒不如说是呕气,教他那张狰狞丑恶的鬼脸整个扭曲纠结之余,竟还流露出一股孩童呕气似的稚气感。
  不,他才没有在找她,也才没有在想她,只是还不习惯她不在身边罢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是这样告诉自己,并强迫养伤的自己压下所有对她的思念。只是愈强迫,他的记忆及思绪却唱反调似的愈发活络鲜明。
  华山茶,初入门,夜晚任由他拥抱,娇柔甜美得教他浑然忘我。
  华山茶,从一开始与他生疏,保持距离,接着慢慢的接近他,水乳交融、温存欢爱之余,更是一寸寸贴近他的心,入了他的灵魂,彷佛成为他的一部分。
  华山茶,最终在他亲口命令下,被他休离送走,世人或许觉得他残忍无情,他却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他不是不知道金氏皇帝为他强行纳妾的如意算盘,也本来有意真的要让她为自己延寿生子而毫不怜惜她的性命安危……直到他爱上了她。
  情爱啊,是红尘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了。明明有人相处了一辈子都如同古井,波澜不兴,偏偏又有人不过相处极短时日,甚至不过惊鸿一瞥,便认定对方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那么他与华山茶呢?是一见钟情,还是口久生情?似乎两者皆是,又两者皆非。
  郎忍冬若有所悟,世上的情爱,或许不是一句是非便能厘清的,最后只能归咎于一个「缘」字。
  只是,如今他与华山茶之间的缘分断了,而且是被他亲手了断的。
  「冬爷。」巴总管的声音在房外轻轻的响起,「小人能进去向您禀告一事吗?」
  「进来。」因为久未开口,郎忍冬的嗓音略嫌沙哑,不觉伸出手,凭直觉朝身旁的茶几摸索,那里摆有巴总管近来每日为他准备的养生茶。
  他是不相信养生茶这一套,却也不忍拒绝巴总管的一番好意。再者,这盅养生茶的味道虽然怪了点,但是颇合他现下的胃口,愈喝愈滋润,往往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一饮而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巴总管推门而入,见到他将整盅养生茶大口饮下的模样,竟是浮现满意安慰却又有些内疚的神情。
  郎忍冬将养生茶都喝光了,仍没听见巴总管的声音,于是开口追问,「你要禀告何事?」
  「是这样的,白姨的老家那里有个远房侄女想过来投靠她,不知冬爷是否准许小人为这位姑娘在府里安排做事?」
  郎忍冬本来想回一句「府里没新聘人手的必要」,但是转念又想,果真没必要吗?尽管郎府人口简单,不过巴总管与白姨等好几个仆役年纪已长,或许的确是需要新聘一些年轻人入府帮忙。
  因此他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巴总管这项不算过分的要求。
  事实上,他也没太多心思再去理会这件琐事。
  尽管他早就有了将会失明的心理准备,不过当闭眼一片黑暗,睁眼还是一片黑暗的时刻真正来临时,仍不免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幸好他在失明之前已经自行闭眼多回演练过一些行动举止,像是起身、行走、转身、坐下,乃至于能稳稳端一只茶盅饮用而完全不失手泼翻,但有时候有些意外仍无法避免发生。
  现下他正试着自行从门外步入大厅,再行经川堂,然后从屋里走到屋外,返回庭园里的小楼。
  只是在心中规划好的路线,却在他拐过一处墙角时,出其不意发生了变化。
  砰的一声,随着这记撞击闷响,郎忍冬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受到撞击的胸腹。当然没事,一个自小就练武上沙场的男人,被人不小心撞着了,有事的也该是对方。
  「谁?」他有些过意不去,直觉的朝前方伸出一手。
  「是巴总管?还是白姨?快请起。」
  对方先是不出声,仅仅细喘,接着喘声停止,他却又听见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最后竟是一连串仓皇奔离的脚步声。
  跑了?
  郎忍冬怔忡的缩回手,耳边又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匆匆脚步声,以及巴总管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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