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稹剑回头,对护卫们下令,「派人将这里所有的物品运回宫中,等待监定与查验,然後派人监视此处,记住,一切行动都不得惊扰寺院内的清静,更不得让龙云寺的名声受到一丁点污损。」
「是。」护卫们领命而去。
方丈也赶紧退下,去安排人手,帮忙处理寺内这边的应变事宜。
奉稹剑再看一眼室内,心知肚明派人监视这里也没有用,毕竟如果这里确实是语冰作画的地方,那她没有在离去前彻底清空,就表示这些东西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走出密室,他思索着接下来该怎麽做。
後院中,一个僧人迎面缓步而来,朝他弯身行礼,「阿弥陀佛。」
是个寻常的老僧,看不出任何异状,他点头回礼。
僧人停下脚步,微笑的说:「施主,看您面色凝重,彷佛心事重重,要不要去寺里求支签,替您解惑一番?」
「不了,谢谢。」他再次点头,迈步离去。
「施主,佛度有缘人。」僧人的声音自他的背後响起。
他停下脚步,转头。
僧人站在原地,笑看着他,「说不定小小一支签就能解开施主心中所惑……阿弥陀佛。」又弯身行礼,转身离去。
唉!他都已经讲得这麽清楚了,只差没直接把消息写成碗公大的字往他的脸上贴去,这个将军要是再听不出来,那真是……真是太罪过了,阿弥陀佛。
奉稹剑看着僧人的背影,原本打算追上去问明原因,但是转念一想,脚步一转,迅速往求签的地方走去。
京城里一家热闹的酒楼,一楼客人满座,人声鼎沸,上了二楼,再绕过几个回廊,就是隐密的单间厢房。
看见龙云寺的庙签上写着这个地点,奉稹剑便立即赶了过来,怀抱着些许期待……给他这个地点的也许是跟语冰有关系的人,他不确定目的为何,但也可能是语冰本人,如果这真是话冰让人带给他的讯息,是不是表示她愿意见他了+7.
他迅速来到指定的房门前,敲门之後,立即推门进入,然後看见一名女子坐在桌旁,闲适的喝着酒。
不是语冰。
罗艳霜一眼便看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与随即竖起的戒备,失笑的说:「你以为会看见谁?」
「你是……语冰的母亲?」
「她告诉你了?」罗艳霜微微惊讶,然後轻哼一声,「啧,真不得了。」
骗子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但是那孩子竟然给了他骗家人最难能可贵的真诚,啧啧,不得了,看来她果真是爱惨了他。
「坐吧!」她爽快的开口,看见他满身的警戒,不禁笑了,「放心,今天我没打算对你怎麽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好歹陪你的岳母喝一杯酒。」她帮他斟了一杯酒。
奉稹剑看她一眼,坐到她的对面,但还是戒备着,没动眼前的酒杯。
「一朝被蛇咬。」她笑得很乐,「再怎麽说,语冰骗你的事情肯定比我多更多,怎麽你就没怕过她那口毒牙?」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语冰在哪里?」
她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会知道?」
「你一定知道。」
「那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然你叫我来这里做什麽?」锵的一声,他的将军权杖被丢还到他面前的桌上。
「还你这个。」她笑得更乐,「已经仿制数枚了,真的就还给你吧!以後若有什麽麻烦找上门,就当作是你给我的聘礼,女婿。」她最後的称呼叫得好不开怀。
「你们到底是什麽身分?」
「语冰不是已经全对你说了?」
「她只告诉我,你是她母亲,以及……她是个骗子。」
她看他一眼,「没错,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
哎!她那个脾气超拗的女儿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要让奉稹剑知道她的身分就一次说清楚嘛!偏偏只说一半,分明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和骗家有所牵扯,并且让他对她彻底死心……真是个麻烦的女儿。
但是她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奉稹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不怕死又不怕语冰的冷脸,而且最重要的是,还不怕被骗的女婿,再怎麽说,也得好好的留住他,这样以後才能继续玩他嘛!哈哈哈……
「这件事其实也没什麽好隐瞒的,我们是『偷、骗、抢、拐』四家当中的骗家,与江湖门派无关,自成一路。」
她於是将「偷、骗、抢、拐」四家,与这次比试的渊源始末说了个详细。
他听了之後,虽然感到诧异,但也像是终於得以厘清所有的谜团,对语冰的身世有了全盘的了解,同时明白为何语冰总是说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同,但绝对不代表不能在一起。
「龙云寺是你们的据点?」
「狡兔只有三个窟,骗子可是到处都是窟,你清了龙云寺,当然还有其他地方,放任你毁了那里,是因为既然那幅画已经被偷出皇宫,那个地方就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她笑说。
果然如他所想。
语冰离去时,大可以派人彻底清空龙云寺,之所以留下部分物品与那幅藏宝图,目的就是藉由他让整个事件可以告一个段落,另一方面则可以以此掩人耳目,甚至是混淆官府追查的方向—那些物品当中肯定夹杂有其他线索,就算继续追查下去,也只会往错误的方向追查,而不会让骗家受到任何牵连。
骗家就是专门来骗人的,这一点,他已经领教得很彻底了。
「骗家的身分与背景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让外人知道的。」罗艳霜忽然又说,玩味的看着他。
「你担心我会对骗家造成不利?」
「你绝对不会那麽做,因为语冰就是骗家人。」
「那你有何用意?」
「语冰会将我的身分告诉你,却不说关於骗家的一切,表示她想保护你,所以她一旦决心离开你,就绝不宫再回头。」
「我一定会找到她,让她回到我身边。」
她摇头,「就算我知道她在哪里,就算我告诉了你她在哪里,你也肯定找不到她。
「我绝不会放弃。」
她依然摇头,「我是在告诉你,语冰那孩子一旦固执起来,就算用全国的牛只去拉她,也还是拉不动,既然她打算这辈子永远不会再见你,那你就算把全国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也肯定找不到她。」
他蹙起眉头,「你言下之意,是说我不能够用寻常的方法寻找语冰?」
她笑了,「没错,但这件事我肯定帮不了你,我也是她防范的物件之一你得自己想办法了。」
「为什麽你要告诉我这些?」
「你不想跟我女儿在一起吗?」
「你不反对?」
「我有什麽必要反对?有一个将军女婿在背後撑腰,我们骗家更可以放肆作为,这麽天大的好处,我何乐不为?」她摆明了要利用他。
奉稹剑无所谓,毕竟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绝不会轻易的任人摆布,而且语冰也绝不会让他陷入困难的处境,不过他已经可以明白为何语冰要如此保护他的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了,因为她有个随兴过头又很爱玩弄人的母亲,不管罗艳霜真正的用意与目的为何,只要被她当作目标,她绝不会管是她亲生女儿还是路人甲乙丙,照玩不误,而且被她玩弄在股掌间的人绝对都不会太好过。
不过这一次他可以肯定她是在帮他,笔直的看着她,拿起她替他斟的那杯酒,举杯向她,然後一口饮尽。
「多谢。」
她笑得好不快活,笑里有种「这份人情,以後得还」的狡猾意味。
「告辞。」站起身,他大步走出单间厢房。
她也爽快的挥手,「後会有期啊!女婿。」
呵呵,她真的很想知道,一个个性执拗的人,对上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到底最後谁会栽在谁的手中?
离开酒楼之後,奉稹剑不断的思索着罗艳霜的话。
他该用什麽样不寻常的方法才能够找得到语冰,并且让她永远不会再离开他?
也许,他该换个方向思考……
也许,根本的解决方法并不是在他或语冰的身上……
也许,他应该反其道而行——既然他绝对找不到语冰,那就让语冰来找他!
他是那种一旦立定目标就笔直向前的人,现在要想办法让他的妻子回过头来找他。之後,他前往皇宫,问了当今皇上一个问题——「皇上,欺君之罪,只有死罪一条吗?」
又过了一个月。
热闹的京城大街上,今天显得更加热闹了,几条主要大街的两旁已经聚集不少群众,引颈企盼,像是在等待着什麽队伍通过,大红的布幔与灯笼高高的悬吊路旁,一路绵延,好像在欢庆着什麽喜事。
围观的群众全都露出开心与期待的表情,一边等着队伍来到,一边叽叽喳喳的闲聊着这桩喜事。
京城里什麽没有,可以让人闲嗑牙的大传闻与小消息最多,之前皇宫藏宝殿遭窃、藏宝图最後落入谁的手中、旭王爷被降为平民等等传闻渐渐的不再热门之後,最近人人茶余饭後最火热的闲聊话题就是镇北将军要成亲了。
而且还是皇上赐婚,不但得到许多赏赐,皇上还将亲自主婚,这是何等的荣宠啊——
尤其奉将军平时处事待人既正直又宽厚,加上他有功於朝廷,还接掌了朝廷的兵权,声望与权势如日中天,所以非常受到京城百姓们的爱戴,大家对於他即将成亲一事都同样感到高兴。
只是,就不知道是哪个宫家千金即将要成为将军夫人?
没有人确定到底是哪家千金将与奉将军成亲,传闻很多,好像是右丞相的小女儿,又好像是尚书大人唯一的掌上明珠,皇上似乎也有意将一个皇室的表公主下嫁给奉将军,让他成为驸马爷,同时也让他与皇室之间建立更深厚的关系……传闻实在太多,却没有一个是可以完全确定的。
反正百姓们并不在意这一点,只要有热闹可看,有话题可以用来闲嗑牙,那就值得站在大街上一起恭贺、庆祝这桩喜事了。
吉时一到,迎亲队伍便开始在大街上绕行,接受百姓们的祝贺,就见奉将军一身大红喜袍,骑着发亮的墨色坐骑领头而行,风度翩翮,英姿焕发,他後头的喜庆队伍拖得老长,新娘子则坐在十二人抬的大红喜轿里头,嫁妆丰厚,更显示出这场婚礼的隆重程度。
奉将军一边接受百姓们的祝贺,一边向众人微笑点头致意,俊朗的面容看得出新婚的愉快神色,喜庆队伍锣鼓喧天,喜炮声响彻云霄,全京城的百姓都同时感受到这份喜气,显得很欢乐。
一家布庄的二楼,面对大街的一扇窗户後方,一个身影站立在隐密的位置,透过窗棂缝隙,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热闹欢腾的景象,目光冷然似千年寒霜。
「这麽快就另结新欢?他也挺厉害的嘛!」罗艳霜坐在後方的桌旁,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百无聊赖似的嘲讽。
喜庆队伍还远在几条街外,这边就已经可以清楚的听见锣鼓喧天的声响,夏语冰立在窗前,对母亲的话语置若罔闻,一动也不动。
「不过也好啦!娶个官家千金,门当户对,不会被骗,也不会招惹到什麽莫名其妙的麻烦,最好接着生下几个白胖小娃,让奉家开枝散叶,哎呀呀!这真是美好的远景啊!奉家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流芳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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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与将军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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