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参天,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
树荫之下,一天之间,也只有正午短短的几个时辰能够见到阳光而已。
越朝深处走,空气越见潮湿。阴风过处,莫言内力全失的情况下,竟是全身止不住地轻抖起来。
脚步微微顿了顿,侧耳听着四周各种毒虫、蛊物蠢蠢欲动的躁响,莫言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长叹出声。
醉荫山,药王谷。
既是擅入之客,那就每一步都有迈进地狱之门的可能。
这样的教训,他三年前就了解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为了那些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这本就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再踏入第二次的地方。
身形停滞不过片刻,四周各类毒物的“嘶嘶”之声,却是一阵强似一阵地嘈杂起来。
这本就是阴湿寒苦之地,生存条件极是恶劣,更何况虫豸赖以为食的植物之中,十有八九都是药王刻意栽培过的奇异品种。
是以此处能够存活至今的虫蝶蛇蝎,身体所带毒性之烈,品质之奇,比起谷外的同类,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眼见几步之外,一只小臂粗细的赤色幼蟒终于按捺不住,信子吐得“嘶嘶”作响,缓缓逼近,各类虫物像是得到鼓励一般,竟也都围了过来。
莫言又是一叹,探手入怀,抽出半截小刀。
三年之前,内力尚存,长剑在手之时,尚且不能全身而退,若不是得人援手,怕是未见药王就已经死在了这里。现在武功全失,来时仓卒,随身所带不过半截匕首而已,这些毒种于常品不同,倒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金光一闪,手臂的地方已经被匕首切出了深深的痕迹。
黏稠的鲜血顺着小臂滴落,莫言缓步而行,以血为界,竟是在四周落下了不大不小的一个圈。
迷迭的味道顿时馥郁扑鼻,已亢奋到最顶点的白蟒却是在血界之外一声凄叫,瑟缩起来。
药王那几味药还算是了不起……从三年前强行给他灌下以后,外世之中普通的虫物早已是对他不敢近身,眼下看来,就算是这些家伙,也讨不到丝毫便宜。
暗暗赞了一声,莫言索性就地坐下,叼了根草茎发起呆来。
眼下的危机算是暂时缓了过去,可是他总不能一辈子等在这血圈里。周围的那群家伙眼睛里都是绿幽幽的光,只要踏出去半步,立刻就会死得很难看。
该死的……三年之前,自己是怎么撞上的好运,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的呢?
难不成这次……还是得把他逼出来?
片刻之间,莫言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百个主意,而圈外本已经满是惧意的虫物,见莫言不再有动作,又慢慢喧嚣起来。
“吵死了!”猛地一声大吼,莫言身形跳起,眼睛四下一瞟,嘻嘻笑了出来。
“蛇老弟,你就这么想吃我吗?我这人很好,就先赏你点喝的……”话音还未落,莫言手臂展开,被刺破的五指逐一弹起,尚在温热的血一滴又一滴地向外洒去。
一时间,嘶叫之声不绝,被血溅上的蛇虫犹如被滚水烫到,满地翻滚起来,而未被溅上的也已经吓得失了魂,争先恐后地朝丛林深处窜去。
莫言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却是足尖微踮,四下扫去,像是再等什么人。
以毒血散毒物,不过只能撑得了一时,除非把一身血都流尽,不然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片丛林。
滋扰虫豸,林中大乱,不过是要像三年前那样,把能将他带出此林的那人引出来而已……
“什么人,竟敢擅闯药王谷!”天空中一声长啸,白色的小鹰已经俯冲而下。而身后传来的冰冷又略带稚气的声音,竟和三年前没有太大改变。
莫言微微一笑,缓缓将头转了过去,“好久不见了,司晋!”
来人是个圆脸的少年,不大的年纪,只看身形甚至还未长成。在看清莫言的笑意盎然的面容后,一脸的愤怒慢慢被惊异的神情代替。
“你……你还没死?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我还没死,自然是要多谢小晋你,为什么来这里,那说来话就长了……不过,小晋你能不能先把白夜唤回去!”
近在咫尺的白色小鹰从天而至,并不害怕血圈,羽翅强振,目露精光,像是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司晋一声轻啸,已经将杀气腾腾的小白鹰收到了肩上。
“你赶紧走!”低头想了片刻,司晋冷然朝林外的方向一指,“趁师父还没发现的时候……上次是你命大,这次你可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师父对能活下来的药人,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罢手的。”
“小晋……”将身体凑近,莫言还是嘻嘻笑着的模样,“你瞒着你师父让我走,这不是又在帮我吗?既然都是帮忙,那就干脆和上次一样,带我走出这鬼地方,去见他好了!”
“上次你是为了救人,我……”
“这次我也是为了救人!”
“什么人!”司晋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语气之中有了些微妙的颤音,“和上次那个……是同一人?”
莫言也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和司晋对视半晌,忽然开口问出另一个问题:“你师父这几日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安置在了何处?”
“我干嘛要告诉你?”带着狠劲的回答才一出口,司晋骤然惊觉自己已经中计——
莫言这句问词以退为进,所问的重点,不过是师父是否有带回一个少年而已。
原来……他这样命都不要地赶来,竟是来救那人吗?
想着那个少年即使已是垂死,却依旧秀美温和的容颜,司晋心下莫名一紧,竟是哼出声来。
而此刻,莫言的心中竟是比司晋更为震惊。
照对方的反应,青和他……难道竟是真的到了此地?
走这一趟,赌上性命,不过有些东西不愿面对,逼着自己看清真相而已……只是事到如今,那些所想,真是自己料错了吗?
“你还不走?”眼看莫言呆立当场,目光之中,痴意渐浓,司晋冷声一嗤:“既然你不知死活,执意要见师父,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抬头看看天上逐渐围拢的一圈圈黑色秃鸯,抚摩了一下肩上的白夜,司晋声音微微颤了颤,越来越低:“何况现下师父想必已经知道,你此刻就算想走,也是走不了了!”
***
即使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此刻站在药房之中,面对夏清扬的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莫言的脊背处的冷汗还是慢慢地渗了出来。
而片刻之前还和他对话颇多的司晋,也像是被收了元气一般,垂首站在一旁,不出半点声音。
“做我的药人,居然……还能活到了现在!”看了近半炷香的时间,也不知是惊异还是赞叹,夏清扬的眼睛眯了眯,缓缓从软椅上站起,踱到莫言身边,“更让我好奇的是……莫言,你居然还有胆子来!”
“如果出得起合适的价钱和药师你做成生意,你又不会为难我……我为何不敢来?”强笑了一声抬起来头来,莫言这才发现站在一边的司晋已经面色惨白。
“哦?”夏清扬微微一愣,“你还准备让我试药么?可你现在这副身体,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壮年男子,禁受不住的……这样算来我并不划算。”
“试药倒也不必……”莫言摆了摆手,有些神秘地一笑,“药师你的药人虽多,可能活上好几年的却并不太多,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么长的时间,药物在我身上会有怎样的变化吗?
“还有……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除了被师父将武功散去之外,必定还有别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连我自己也很好奇,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
夏清扬眼睛越来越亮,显然已经被莫言的提议打动。
“那这次,莫言你要换什么?”
“我要把被你带到此处的那个少年带出去!”
“哦?”夏清扬的眼睛扫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司晋,带着询问和责备的意思。
“这与小晋无关,你带人入谷……我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嗯……”若有所思地沉吟半响,夏清扬已经出手搭上莫言经脉,“且不谈这个,我倒是要先看看你是为了什么可以活到现在的……”
古人形容武学圣手“千手千影”,这样的情形在莫言的心里,代表着师父穆朝风击剑的瞬间。
可此刻,夏清扬在他身上的一番诊察,五指翻飞,一触即定,犹如飞叶片片,花间舞蝶,竟也是和这四宇极度贴切。
莫言的心思还在飞转,夏清扬脸上已经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来。
“原来如此……”
四字之后没有下文相接,夏清扬缓步走到药桌旁,随手捻起一枚药丸,送到莫言眼前。
“药师所诊,结果如何?”
夏清扬轻声一笑,“你先把药吃下,我便告诉你!”
司晋头猛然抬起,喉结动了动,却还是咬紧了嘴唇。莫言倒是毫无半分犹豫,头一仰,已经将药丸吞入喉中。
满意的神情从夏清扬的脸上浮现出来。
“古书所载,采阳补阳之术,中和阴冷,可压制寒毒之气……我一直只道是无知世人所杜撰之无聊诽传,原来竟是确有其效。莫言你还真了不起,能找到男人为你做这样的事情,捡回了一条小命……”
五雷炸响,晴天霹雳!
夏清扬嘴唇蠕动还在说些什么,莫言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耳之中不过“采阳补阳”四字而已。
激烈的拥抱,快意的喘息,还有那些印在身体上的青紫痕迹……
原来一切都不是臆想……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他竟是在迷迷糊糊之间,对青和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难怪青和会那么伤心地放声痛哭,会忍下各种奚落,会在绝望痛楚的时候本能般地叫“莫言”这个名字……
他是在怎样的心情下,说出“喜欢”的?
自己对他……自己对他又一直在做什么呢?
手指一阵痉挛,莫言已经急急抓住了夏清扬的衣襟,“你还要知道什么,还要对我下什么药就赶紧……然后告诉我,你带回来的那人在哪里,我……我要带他回去!”
“我还要知道什么?”慢慢坐回软椅的地方,夏清扬眉梢扬起,“莫言,我现在很想知道是,采阳补阳到底能把我给你下过的阴寒之毒克制到何种地步。至于我要对你下的药……刚才已经给你吃过了……”
眼看莫言目瞪口呆,脸颊开始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夏清扬声音顿了顿:“就现在你身体的反应,难道还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么?”
素香散。
出自西域,算不上极品,媚药里面排名大概要到三十之后去。
对莫言施用,大概也是想到他身体不比常人,已经大是虚弱,劳顿之后,太过猛烈的怕是禁受不起。
不过就是这普通的药种,大概已经够他受的了。
***
司晋呆立在药房之中,看着蜷缩在地,眼睛紧闭正一声接着一声喘息的莫言,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炷香前,夏清扬意味深长地瞥过来一眼,就把他和莫言留在了这里。
虽然是夏清扬唯一的弟子,可司晋自小就知道,师父是药痴,别说这种事情,为了一味珍药而取人性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更何况临走之时夏清扬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司晋,三年之前,你帮他入谷,后来又私下照顾他,助他离谷而去,这三年来,你心思己乱,对炼药毫不上心,这些我看在眼里也不再责罚于你。今天你虽定有助于为师,可难道不也是遂了你的一件心事吗?”
百余个字,字字锥心。
遂了一件心愿……师父说的话,竟是看得那么明白。
他自小就在药王谷,少见外人,终日与飞鸟禽虫为伴,所对活人不过夏清扬一人而已。偶尔有人入谷也为求医而来,对药王唯一的弟子,自然也是恭恭敬敬,只是那亲近二字,却是绝不会有的。
三年之前,莫言为了求药大闹药王谷与他遭遇。初见之时就在丛林之中,虫蛇之毒已经使得他得几无还手之力,而司晋年纪幼小,长相又稚齿可人,莫言竟是不疑有他,几声清啸竟是将他护在了身后。
天知道,那些毒虫都是他司晋养的!
第一次与同龄人的接近,身体贴紧时所感受到的温度,烫得司晋一辈子忘不掉。
最开始没打算出手,只是任由他保护着,冷眼想着倒要看看这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绝境之时,莫言竟是扭过头来冲他一笑。他本就是俊美而勾魂夺魄的长相,这一笑之间,蕴意深藏,让司晋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天地皆失色。
心思已乱,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好……好难受……”
莫言抑制不住的呻-吟声,身体越蜷越紧,司晋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采阳补阳……意味着他要和莫言做那种事情吗?
莫言两次赌上性命来了这里,为的都是救同一个人的性命,那人俊美若斯,温和恬静,自己不过还是个孩子,拿什么来和他比?
如果……如果这件事情做完,让莫言完成了和师父的交易,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心下发酸,司晋甩了甩头牙齿一咬,已经褪尽长衫,跪了下去将莫言搂紧。
“莫言……”
看着眼前的人眼睛紧闭,似是强忍之下已经昏迷,司晋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他的名,把自己的唇缓缓贴过去。
四唇轻碰,柔软得几乎要融化。
感觉他环住之人的手臂膀慢慢摸索了上来,搂紧了他,司晋心下又是痛楚,又是甜蜜,渐渐合上了眼睛。
这种时刻,就是连幻想的时候也是不曾有过。
只是在司晋不长的人生记忆里,美好的梦境,总是很容易被打破。
沉溺的心情还未散去,唇上忽然一热,有什么东西已经被飞速送入腔喉之间,还未曾有所反应,喉上被重手法一阵翻拨,口中之物竟是已经咽下肚去。
眼睛还来不及睁开,已经有轻柔温热的话凑到了耳边:“小晋,你师父可是留了足够的时间给我们办事……所以现在,你最好乖乖地把我带到那只乌龟那里,不然……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片刻之前呻-吟时满含的情欲都已经不见踪影,只剩莫言冷静的,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
舌喉之间,味道微酸,即使嘴唇之上也还余留着片刻之前与莫言亲吻的馥郁香气,却是无法掩阻司晋愈加惊怒交集的神情。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小晋,你以为呢?”
“素香散?”
听着司晋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惶意,莫言也不回答,只一笑,将头凑了过来。“小晋啊小晋,看来你师父还是很疼你的,这样的东西,你果然是没什么经验……”
脸颊上一阵红又一阵白,眼前莫言那张笑颜依旧俊美动人,可司晋只觉得是从未有过的可恶。
他不过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即使天赋聪颖,又是药王唯一的弟子,却哪里会真正尝试过那种东西。想着药书上所载,此类媚药服下,若不及时得解,便要遭遇的那些难耐窘迫的模样,司晋羞耻得连指尖也抖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旁边那人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调侃。
“要说你师父也真是小气,素香敌如此普通,花楼之中的红牌姑娘只要用点心,大概都能弄到,配方所需那几味药材又没什么特别稀罕,三年前我在顾真的药房之中待了不过半个月,就已经闻得熟悉了……
“真要给我下媚药,你师父也应该要下点本钱用点心,落烟、水溯、步步生莲……虽然这些极品所需要药材珍稀,配起来也太麻烦了一点,但是对付我,那绝对不会有半点问题的……”
“你闭嘴!”
“哎呀……小晋你脸红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呼哧呼哧”的喘气之声,司晋愤怒之下,索性把眼睛紧紧闭起。
“小晋,你生气了吗?不过就算要赌气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先带我到乌龟那里去!”
长长的一阵缄默,司晋打定了主意不再作声。
“不说话?小晋你想清楚哦,素香散常药无解,过一会,药性要是真的发作了,好像这里也只有我可以帮你呢……难道这种事情你还能求助你师父吗?”
鼻息微暖,莫言低声轻笑,脸凑得更近。
“你放心,真的撑不过去了,我……我会杀了自己的!”
终于被莫言轻佻的言词激怒,司晋嘶声叫了出来。
“哎呀小晋,哪里会有自杀那么严重的事情!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让你死呢?只是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衣服扒光光打屁股,然后刻只乌龟在你的……在你的……”
话到这里骤然而止,莫言的笑容因为那几个似曾相识的句子,慢慢僵硬了起来。
几年之前,对着那个人,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而那个时候,那人和眼前的司晋一样,都是这种又是难过,又是受伤的表情。
他聪慧绝顶,却在“情”这一字上,始终懒于勘破。
过早的与青和生死共随,性命相换,内心深处早已经把一切认定为理所当然的事。
况且个性方面,他略为霸道,又极是骄傲,别说有些话不肯说出口,就连某些认知也是不愿去面对。
司晋之心莫言并非无所知觉,不然也绝不会在三年之前身处丛林绝境乏时,粲然一笑而诱之动情。就算今日,他敢于骗过夏清扬,将寻回青和的机会押在司晋身上,赌的也不过就是“情”这一字而已。
只是此时此地,他随口调侃之下,让三年前的情景倒流。司晋眉头蹙紧,薄薄的眼皮轻轻抖动,嘴唇倔强地抿成了一条线的模样,竟是和青和的脸飞快地重合在一起。
一时之间莫言心头大震,许多刻意忽略掉的情愫狂涌而至,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青和已因他重创到那种地步,又何必再为难一个司晋呢?
淡淡的一声轻叹,莫言慢慢地站起身来。
“小晋,我不逼你了……刚才喂你吃下的不是素香散,只是山间普通的酸梅子而已,不会有事的。乌龟我自己去找,你……自己保重!”
没有任何回答,转过身去的莫言已经看不到司晋脸上任何的表情。
乌龟……乌龟如果这几年间,我不是事事都逼迫你,能坐下来和你好好谈一谈,到了今天,我们之间会不会好一些呢?
木门推开时“吱呀”作响,威风凛凛的白色小鹰守在院前。
“白夜,再见了!进去陪陪你家小主人吧!”轻轻拍了拍小鹰的头,莫言终是朝着身后瞥了瞥。
屋内一声细细的低啸。
本是垂头候命的小鹰眼睛骤然睁开,双翅伸展,已经挡在了莫言面前。
莫言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小晋,难道你要阻我?”
嘴唇紧咬的少年一步步走近,将小鹰收于肩上,圆圆的脸上神色复杂,像是经历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莫言神情闲淡,只是静静等着。
半晌之后,司晋终是牙一咬,几步迈到了莫言身前,“跟着我,我带你去见你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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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阵(上)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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