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谷与封凌、离觞的居所步行不过两个时辰,离觞当年无意间发现此地之时,极是喜欢,以“若离”二字赋名此处,取的却是“若即若离”之意。
谷内本就土壤肥沃,花草繁茂,经封凌、离觞齐力,几年精心打理下来,竟是成活了不少罕见的奇珍药材。
站在谷间,举目而望,大片的花草树木欣荣雅致,竟是处处见其用心。再加上空气清新,流水鲜活,片刻之间,只是叫人心旷神恰。
美景若斯,莫言却只是觉得心里乱得很。
一路毫不停留地急赶而来,为的不过是替元神大乱的青和采回药材,调养身心而已。
药方出自离觞和顾真二人之手——
一人是读心术的始作俑者,清楚地知道症结所在;另一人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医药圣手,虽然对青和的疑恨之心不能尽去,可琴毁弦断之时,青和嘶声而出的那句震撼之词,却也让他不得不弹心竭虑,倾力而为。
‘莫言……别讨厌我……我,我喜欢你!’
怔怔之间,青和头发散乱,被逼迫至极的场面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乌龟,我问你的是落云之事,你如此倔强,把小命也快搭进去了,只是为了隐藏这句话吗?
只是,更远一点的时候呢?
他笨手笨脚地做菜,被自己挑三拣四地奚落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逼得他将整桌的杯盏全盘扫落在地,愤懑至极地奔至后山,斩裂一方竹木,可第二天,却还是会恨恨地低着头,再一次做了送过来。
每一次药性发作的时候会疼得不能自已,可对于他整夜整夜地守在门外,却并不是全然无知的。稍微清醒的时候,偶尔会听到隐约压抑着的低声啜泣,只是如果那个人是青和……莫言宁愿相信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还有那个夜晚,他在空空的木屋之中自慰,颤声叫着自己的名字,沉溺到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情形……
青和……青和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的心情吗?
可是,如果真的是“喜欢”,你又为何会有事情瞒着我?
你又怎会不知道,落云之于我,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漫山的木蒺迎风怒放,一片接一片的纯白。莫言慢慢蹲下,怔怔地抓了;一把在手里。
“方子我开在了这里,可并不代表我对他没了疑心!现在救活他,不过是……不过定要问清楚落云的事情而已。他的话你们听得清清楚楚,即使最后不是他动手,落云的事,青和他总归定脱不了干系的!”
顾真离开之时,又是悲愤,又是怨怒的模样,莫言一辈子都记得的。
如他所说,即使不是青和亲自动的手,从他半昏迷时候回答的那几句话来说,景落云所遭受的种种,多少也是知情。
既是有所知,你竟是狠得下心藏住一切,任由落云受这样的酷戾折磨吗?
青和……
“莫言!药已采齐,我们这就回去吧!”
肩膀的地方被重重地拍了拍,扭过身去,封凌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这味七星草不易成活,是离觞的心爱之物,全谷不过五株而已,这次为了青和入药,用去其三,倒还真是便宜他了。”
平平常常的几句话,虽略为刻薄,却是毫无芥蒂的模样,在青和嫌疑未脱,莫言心中五味纷陈的情况下,无疑却是最有效的鼓励。
莫言嘴角微扬,不禁一阵感激。
药物既齐,回程之路更是焚心似火。
眼看莫言奋力急赶,脚步虚浮,已是无法续力;封凌微微一笑,回身将他挽住。
“看你那么拼命,竟是差点忘了你已无内力,现在事情急迫,我带你一程,想你也不会为了那点自尊再和我计较什么了吧!”
想着小时候,两个都是好胜心极强之人,常是为了半招的输赢全力而搏。
封凌内力纯厚,光武学修为而论,自是稍胜一筹,但莫言却是心思灵动,招走旁门,通常是使出刁钻诡计在出其不意之时胜出,然后看着封凌输得莫名其妙、满脸不甘的模样哈哈大笑。
只是在那个骄傲又轻狂的时候,又怎会想到他会有现在这么个模样?
嘴巴动了动,有点不甘心地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却还是忍住,莫言索性手脚放松,大模大样地整个瘫在了封凌手臂中。
“你这么好心,我也就却之不恭啦,只是麻烦封凌你跑快点,我对你的轻功很有信心的!”
莫言所希望的东西一般很少有人会辜负,所以封凌即使多带了一个人在身边,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去时耗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回来之时不过只用了一半多的时间而已。
眼看木屋的一角已经隐隐露出了头,封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脚步渐缓。
莫言一直懒懒闭着的眼睛,却在某个瞬间猛地睁了开来。
“莫言,怎么了?”紧贴的身体很容易就能感觉莫言肌肉的骤然紧绷。
“血腥味……”药物刻意培养过的身体在这方面有着特殊的敏感,莫言的瞳孔一阵收缩,“封凌!难道是……”
没有人再回答——封凌飞驰起来的脚步,已经让两人进入了血腥味浓重得足以把每个人淹没的位置。
木屋之外,天寰逆转,北斗腰折,五行之阵尽毁。封凌又惊又怒——那本是留给不会武功的离觞的,原以为坚不可摧的最后屏障!
也正是因为这道屏障,从封凌记事开始,就无人能破,他才能在每次不得不单独外出之时,放心地把离觞一个人留在这里。
而现在……
所有的关窍之处都被一一找出,然后毁得彻底。那人不像是单纯地破阵入屋的模样,倒像是很有闲情逸致地对着机关的主人挑衅。
一地落花,夹杂着斑斑血迹,落在青石板上的印子已经变黑,怎么刷大概都已经刷不去。
“离觞……”想是忽然悟到了什么一般,封凌已经纵身飞掠起来。
而莫言在满鼻血气的刺激下,满脑之中拼命想着不过是:青和……青和,这些血一定不是你的,你还活着,对不对?
“醉芙蓉,紫桑,红缎,铁蓟子,当归,独活,然后以七星草三株做引,以雨水煎熬三个时辰,即时服用,则能引气回神。倘若如离觞所言,这些药物左近即能找到,青和明日前服下,应定无恙。”
乌龟……这些药我已经带回来了,可是……可是你人呢?
被大肆破坏的木屋之内,只有离觞一人而已。
来人的重重一掌,似乎是要了他的命,胸口的地方全是喷血溅出的星星点点,手骨重创的情况下,却还是死死地抱着怀里七弦尽断的天蚕琴——封凌送给他的,最珍贵的东西。
封凌的双掌紧贴着离觞的后背,全力地将自己的内力朝他的体内送去。
一刻又一刻,离觞紧合着的双眼却丝毫没有睁开来的迹象。
“离觞,醒来……”嘴唇抖了半天,封凌柔声开口,已经是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我……”
自责的话说到一半哽咽在那里,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莫言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屋的血迹斑驳,拼命想要把思绪理清。
几个时辰之前,眼前这个位置,同是虚弱得丢掉半条命的人,是青和。而自己,那个时候却是在做些什么呢?
淡淡的一阵鼻息“呜呜”之声,莫言骤然惊觉,封凌怀中的离觞终是被抢回了一条命来。
“离觞……”不顾封凌反对的姿势,莫言快速抢了过去扶住他的肩头,“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你需要休息,不适合耗费精神,不过……不过离觞你告诉我,青和呢?谁来过这里?谁带走了他?”
一阵惊恐的痛苦神色从离觞的脸上掠过,像是终于在莫言的问话中把记忆寻回。
“莫言!今天什么也别再问他,离觞需要休息!”
“封凌,我没有时间再等了,青和他现在……他现在那个样子……所以封凌,我要知道!”
眼看封凌还待争辩,离觞扬起头摇了摇。朝着莫言微微颔首,离觞费力地抬起上臂打了几个手势。
封凌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将离觞小心翼翼地抱到书桌边。
“莫言,离觞说,打伤他和带走青和的那人他并不认识,所以他只能把那人的样子画下来给你!”
蘸饱了墨汁的笔锋缓缓地落在宣纸之上,随着离觞虚弱的喘息声,画中之物五官浙显,逐渐成形。
离觞妙手丹青,画芍药尚能引蝶而至。此刻虽是重伤之下,落笔之处,依旧特征鲜明。再加上或许是对此场变故印象太深,整张图攀描下来,竟是不见稍停。
封凌的剑眉逐渐皱起,像是颇为疑惑;而莫言双拳紧握,冷汗已顺额间渐滴。
终于,最后一笔挑眉入鬓,离觞身体一软,靠入封凌的怀中再也无法动弹。
“此人是谁?”眼看莫言静静地将画卷好,插入腰间,并无过多的惊诧或疑问,封凌忍不住开口发问:“你知道他在哪里?你功力全失,怎么去带回青和?不妨等我几日,将离觞安顿好,我与你同去如何?”
感激地对封凌抿了抿嘴角,莫言已经退到门边,“不用了,封凌,那地方……你武功再高怕是也派不上用场。
“离觞重伤未愈,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他。这人为什么对离觞下重手,然后带走青和,我是丝毫想不明白,不过我这一去,他看到是我,必定是很高兴的……”
眼看封凌依旧摇头还待说什么的样子,莫言摸了摸鼻子,已经摆着手,苦笑了出来,“三年前,我大闹他的药王谷,杀了他养了好几年用来做药的蛇啊、娱蚣啊什么的一大堆,后来他就干脆把那些该死的东西配了药,给我灌了下去……
“如今,他的药人能长得这么活蹦乱跳地还留着性命,而且主动找上门去等他实验新花样,封凌……你说他是不是会很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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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阵(上)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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