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钟谷的每个居民几乎都涌进小镇来了。杰西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位。“我们需要走一段路去竞技场,”杰西跟玫琪说,“车子没办法再靠近了。”
这是他们开车进城来一路上第一次的交谈。她的反应很平淡:“好吧,我不介意走走路。”
他打开车门跳出来,绕过车身想帮她。她知道他会有这个举动,所以在他靠近之前,她已经起身出了车:“往哪个方向走?”
他耸耸肩,“跟着大家走。”
这并非难事。镇上或周围数里的人想必都来了。小孩和狗在大人之间穿梭,人潮涌来涌去,一边高声叫着同伴的名字,一边还要照看小孩,以免走失。骑在马上的人则困难地想拨开人潮。显然没有人介意这一团喧乱。事实上每个人似乎都以这种拥挤为乐呢!
今天出现在人们身上的靴子和斜纹衬衫起码值上百万美元,玫琪心里估算着,一边随着人潮往镇东南方向的小竞技场走。有些女人跟她一样穿着无袖衫和凉鞋,较年轻的女孩和小孩则穿着短裤。但大多数人都跟穿制服一样穿着牛仔服、靴子、条纹衬衫,戴着牛仔帽。
没有人比杰西看起来更自在。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刚好他也转过来望着她。
“做朋友好吗?”他不确定地问。
“我希望能够!”她用不屑的语气回答。如果他真只是她的朋友,那她对他就不会有那种不能自制的生理反应。朋友关系根本就是妄想。我们关爱朋友时根本不会有这层顾虑,不是吗?
“至少假装一下。”他抓着她的手肘引她走向路边的一个缺口。“放轻松,”他轻摇她一下,“我们来这里是要暂时躲开麻烦找点乐子的。”
“我们还真是需要。”
“一点都没有错。”
她停下来面对他,“好吧!这是你的地盘,我们首先要干什么?”
“这个。”杰西引她走到一个卖汽球摊位前停下。
“你好,杰西,”摊子后的男人露出满口白牙,对着玫琪笑笑,“你祖父好吧?”
杰西嘴里说着寒暄的话,买了红、蓝、白三只汽球给玫琪。他们走了不到一个街口,玫琪瞧见一个大约四岁的小男孩,紧抓着母亲.的裙边,很羡慕地望着她手里的彩色汽球。他身上也穿着合身的小牛仔和小靴子,那个神情让玫琪不禁想起了小迪。
她对他微笑,小男孩也很害羞地回她一笑。她抓住杰西的手肘叫住他:“你不介意吧?”她问道,举举汽球,并向那个小男孩点点头。
他顺着她的眼光,也对小男孩露出笑容,然后是对他的母亲。“你好,唐娜!”他跟她打招呼,“我们可以给他几个汽球吗?”
小男孩的母亲听到招呼声回望了一下才看到杰西。“戴杰西!”她叫起来,立刻张开双臂:“我听说你回镇上来了,拥抱一下吧,外地人!”
杰西给了玫琪一个“我能怎么办”的眼一神,和邓卡特的大女儿唐娜热情地拥抱起来。我们一点也不像,当玫琪看见唐娜轻浮的举动时,她对自己说。她……她耀眼多了。
“你一定没见过我的朋友,雷比利。”唐娜介绍了一直站在她身边不说话的一个牛仔。两个男人有礼地握了下手,“我是雷比利。”
“戴杰西。这是我太太,玫琪。”他拉她靠近身边。
比利的冷漠解除了。“很荣幸认识你,”他对杰西说,却对着玫琪点头,“我在波士顿看过你表演。真不懂你怎么能继续忍受那种工作,”他有点赞佩地说。
“聪明的人都不做的。”杰西说。人愈来愈多,有人撞了玫琪一下,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杰西立刻护卫式地环住她的腰。“如果我们再不离开会困在这里,玫姬想要分点汽球给这个小男孩,不知道可不可以?”
唐娜对玫琪微笑,“你真好心。”她把手放在小男孩肩上:“西恩,你要阿姨的汽球吗?要说请。”
“请。”西恩说,然后就躲到妈妈的身后去了。
玫琪把汽球递过去温和地说:“我自己也有一个小孩,他也很喜欢汽球。”
“你的孩子在哪儿?”小男孩问道,开心地接过汽球。
“在他曾祖父家。”小孩软软的手掌让她有些心酸,“要抓紧哦,别让汽球跑了。”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很快直起身来。
双方互道再见后,他们又走回大街。玫琪紧抓住杰西的手臂避开群众。他们来到竞技场旁边的野餐区,有人叫了玫琪的名字。她很惊讶地见到罗拉,就是她刚到镇上时碰到的商店老板娘。
罗拉很有礼地跟杰西打招呼。“你好啊!”然后就直冲着玫琪笑:“一切还好吧?”
玫琪笑笑,怎么可能好。“很好,谢谢。显然地狱钟谷是庆祝独立纪念日最好的地方。”
“我们也许不像摊牌镇那么豪华,但也不差了。你们有什么计划?如果没有,不妨跟着我们孩子、孙子一起来吧。等会儿就有人要演说了,千万别错过。”她又笑又眨眼的。
“她在跟你开玩笑,”杰西微笑说道:“地方上的政治人物总是多少要发表点意见的。待会儿有些大人物要讲话,巴不得每个人都听他们的。”他轻松地环住玫琪的肩膀。“我们一会儿再碰面,”他告诉罗拉,“如果你答应帮我留一块你做的胡桃派的话。”
“我每年都做,厨房里还留了三四块,不过可都是发硬的了。”她大笑着挥手道别。
“我喜欢她,”当他们穿过人群时玫琪说:“她真和善。”
“大多数德州人都是这样,如果你稍稍留心一点的话。”
她瞪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很无辜——太无辜了。“我想也是。当然波士顿人也是这样的。”她轻轻回道,代表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共识。
乐声传来让他们驻足凝听。有两个中年男人在弹吉他,一个男孩弹班鸿琴(译注:美国南部山区歌谣及蓝调音乐的主要乐器),吸引了很多人围观。虽然有一两个人随音乐哼唱,唤起她一些回忆,但记忆中的她几乎没听过这种调子的音乐。
不知怎的,他们的音乐似乎直入人心。这跟波士顿流行乐给她的感受是一样的。当灿烂的乐音终止,观众不断喝彩,演奏者也笑红了脸。
“真棒!”玫琪大声叫道。她紧靠着杰西的臂膀,这似乎是一个值得分享的时刻。
“真的不错!”他也同意。
“他们是专业的表演者吗?”她紧挨着他往前走。
“不是。他们只是喜好音乐而已。一个是拉保险的,一个是药剂师,那个男孩子就快进大学读书了。”
“主修音乐,我想。”
杰西摇摇头,“主修工程。我听说他的女朋友不希望他变成穷音乐家。恐怕他得和他女友的决心缠斗一番,搞不好他自己也不会再坚持。”
“就这样浪费天分——为什么,这样未免太蠢了!”她看见他眼中的笑意后立刻打住,觉得有些尴尬。
女孩子也喜欢牛仔啊!
“找到你们了!”
是乔依,他站在旁边的摊位上,有个标语写着:世界上最棒的红番椒!他身上那条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围裙看起来像经过浩劫似的,而他头上的厨师帽却洁净神气得很。
乔依在炉上耍着一把巨大的铁锅子,还有一把把手好长的铲子,颇引人注目。十余个男女围着他,好奇地看他表演。
我才不想让鲍乔依毁了我这一天好日子,玫琪边随杰西靠近摊子,边在心里嘀咕。
“闻闻看,”乔依大模大样用力在锅里铲着,“这种美味人间少有。”
很显然杰西和玫琪都闻到了。玫琪被空气中的辣味呛得直眨眼,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还真怕知道呢!
杰西看起来比较镇定,“我可没把握,”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得尝尝看才能确定。”
“那当然。”乔依往摊位后面喊:“苏西?我们有一个自愿试吃的客人,请给他几个杯子好吗?亲爱的!”
“苏西是我的助手。”乔依对杰西眨眨眼。“她是农场的客人,喜欢跟牛仔们鬼混。”
玫琪可以了解他为什么不介意使唤可爱的苏西。后者正越过草丛,一手抓着陶瓶和纸杯,另一只手则是塑胶汤匙。就像其他人一样,她也穿着牛仔装,但她身上的衣服却紧得叫旁边的人看了都想窒息;紧身裤绷得像条止血带,而身上薄得不能再薄的丝衫却又引人遐思。
苏西扬起一头有如好莱坞明星般的淡金色头发,火热地望了杰西一眼,“你好。”语气非常甜腻。
乔依从她手上拿过杯子,舀了一铲子红番椒给杰西,明显地忽略了玫琪。
苏西噘着嘴,斜倚身子,她那引人注目的苗条双腿穿着一双起码有三寸高的靴子。“你疯了,我原先就尝过,得等凉一点再试。”苏西嗲着声音说。
“你讲话的口音比本地人还地道,你表现得不错嘛!”杰西有礼地称赞,一边望着手中的杯子,汤匙则还握在苏西的手中。
“当然!”苏西的样子好像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演一样,“不过你们这些家伙说话的口音更硬呢!”她咯咯笑起来,蓝色眼睛张得大大的。“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腔调很重,而我则很专业。”
“一点也没错,亲爱的。”乔依佯笑,从她手里取走汤匙。“请你回到后场去好吗?”
杰西瞪了乔依一眼,再以抱歉眼神来回望了两位女士。他舀了一汤匙红番椒,递给玫琪,“亲爱的。”
玫琪正兴致盎然望着乔依和苏西的一搭一唱,这会儿不免对丈夫甜甜笑着:“谢了!饶了我吧。我承认我胆小。”她似乎听到围观的人都嘟哝着赞成她。
“好吧,我自己试了。”
杰西举着汤匙,谨慎望向匙中物,然后放进嘴里,他尝着,简直像演戏一样,整个头从这边晃到另一边,一会儿点头不已,一会儿眯着眼睛。玫琪几乎要憋不住笑了,乔依则紧张得像脚下有火似的。
“怎么样?”这个胖男人终于忍不住吼出来,“味道如何?”
杰西好整以暇的样子。“乔依,我可以说……无庸置疑的……我可以说……这些红番椒是……你所做过的东西里最好吃的。”
乔依真是兴奋地大喘了一口气,“听到没有?”他自顾自地大叫,“棒极了!”
“但除了……”
这句话象是浇了乔依一头冷水,“除了!这是什么意思?”
“乔依,你简直跟头猪一样。”杰西冷静地说。又吃了口椒,吞下去之后说,“这的确是目前为止你做得最好的一次,但可能番茄放太多了一点。”
“什么?你说什么?”乔依整个脸都涨红了,用铲子胡乱地指着杰西。
杰西大笑地躲过朋友的怒气,他抓住玫琪的手,推着她走过人群——并且直直走向一个卖啤酒的摊子。他气都不换一口就吞下半杯的啤酒。
“那个鬼东西辣得可以烧掉扁桃腺。”他喘息道,“乔依这次做得太过分了。那些城市佬要想尝试的话,非做嘴巴移植不可。”
他要玫琪喝他的啤酒,她迟疑了一下接受了。她喝了一小口,表示礼貌。
“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他椒太辣了,反而要提番茄呢?”她问道。
杰西把帽子往后推,拿张纸巾擦擦前额。“有几个原因:第一,他根本就要我说椒太辣,这样他就能对我逞威风了。”
她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男人啊!”
“我能说什么呢?”喝完啤酒,将纸杯丢进垃圾桶。
“其他原因呢?”她让他挽着手臂往竟技场走去。
“乔依几年来几乎告诉每个人,他在椒里掺用特殊的进口番茄,所以才这么好。事实上他根本没放番茄!甚至包括他宣称有的材料也是假的,像响尾蛇肉、袋鼠胃和……”
“袋鼠胃?”
“根本就是骗人的,”他将她拉到身边,让一群嬉笑不止的女孩子经过,“自以为聪明的城市佬什么都信——真的,只要德州人提到红番椒和烤肉,你说什么他都信。我想这是一种迷信。”
他们停在竞技场的铁丝网外。在远处的右边是牛仔要跨上马背用的滑椅。另一头则是关牲畜的地方。许多人在场内进进出出,小孩也到处溜来溜去。
“等一下会有牛仔竞技吗?”玫琪问道,有点不解他为何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摇摇头,注意力集中在滑椅附近。“地狱钟谷这几年已经没有真正的牛仔了,这些人不过摆摆样子罢了,跟玩沙球差不多。”
有一匹红褐色的马突然冲出来,即使是玫琪这样毫无经验的人,也看得出来情况不对。骑在马背上的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紧抓住缰绳,正在马背上手舞足晃,完全失去控制。马头却直往前面紧闭的兽栏门冲,眼见就要撞上了。
“真要命……”杰西用力一跃抓住铁丝网的上端,踏着铁丝网眼往上爬。“真是头笨驴……”他紧张地望了玫琪一眼。“马挣脱缰绳了,该死!”
马到处横冲直撞,场内观众不断惊呼。眼见就要撞上墙的时刻,它又转了个弯,骑士的脚就一直擦撞着围墙。
那匹狂怒的马开始在场内来来回回兜圈子,完全失控。玫琪瞥见男孩死白的脸色;他吓坏了,这时候谁还能责备他呢?不过他实在很丢脸,他扯住缰绳来回地猛晃,只能用脚上锈钝的马刺猛踢马腹。马的嘴里喷着白色的泡沫,当它经过时,玫琪几乎可以看到它的眼白。
杰西放开手跳下来站到玫琪旁边。“冯比利真是白痴,竟让小比利去骑那匹半疯的畜牲!”他气愤地骂道:“那匹马一开始就疯了,但显然它比小比利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跟我来。”
他快步走向前面的滑椅,玫琪幸亏穿了双平底凉鞋,但还是赶不上他的脚步。穿过焦急的观众,到了后场,杰西突然停住脚步,玫琪冷不防撞了上去。
观众开始乱哄哄推挤,只有少数人还关心马背上的人。玫琪一下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引起杰西的注意。然后她听到尖锐的喘气声,小比利仍然跨骑在那匹马上。男孩高举着手,手上拿着一枝短马鞭。
红马更被激怒,用后脚站了起来。人们像狂风中的树叶一样逃散,以免遭到池鱼之殃。一时间,男孩往后摔了下来,无人控制的马慢下来,却冲向一群正跟着妈妈想向角落移动的孩子。
玫琪尖叫出声,奋不顾身冲向孩子们。她认得唐娜的小孩——西恩——也在其中,他粉嫩的小脸布满恐惧和不解。她张开双臂冲过去,好像这样就能保护他和其他小孩免于伤害。
她突然察觉到杰西并不在身边,恐惧像箭一般穿透她。然后她看见他冲进场内试图制服那头已经红了眼的马。
有一瞬间她以为那匹马就要将杰西踩在蹄下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杰西整个身体攀上马头。一只手臂遮住马眼,奋力将它的头往下扯,而另一只手则抓住马勒,将靴跟直钉入软土里,止住马再往前冲。
被杰西蒙住眼的马开始在原地转圈子,显得很困惑恐惧,接着跪下一条腿。杰西立刻抓住马的鬃毛,跃上马背。
一阵欢呼声将玫琪从恍惚中惊醒。她很快扫视一下场内,发现孩子们已经安全走到围墙边的角落。现在只有杰西——那一个她曾爱过的男人,现在她也仍爱着的他。她紧抿着嘴,只怕太担心他的安危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杰西这个独一无二的牛仔则毫无所惧。那头野马开始奋力跳跃,想把杰西摔下来。杰西顺着它的动作起伏,完全不受影响,反倒好像很以这个游戏为乐。
终于有人想起来把栅栏打开,杰西引导马往前走。经过一番缠斗,马终于累了,乖乖地停了下来。后场人员骑着马靠近杰西,准备接手时,有个年轻的小孩却突然叫起来:“表演一下,牛仔!”旁边围观的群众立刻跟着起哄。
玫琪紧张地爬上滑椅区附近的围墙。她看见杰西转身回场,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只见他的腰扭了一下,手上就多了两条缰绳。他很夸张地摘下牛仔帽,高举挥舞着。
观众的情绪立刻被挑了起来。
玫琪心跳如鼓,她从没见过这么兴奋的观众,即使在最盛大的马戏表演中也未见过。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女人会如此迷恋牛仔了,就像北极的旅鼠对海的依赖一般,那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杰西很伟大。马无法挑战他的技术时,玫琪知道他会给现场观众最想要的——一场表演赛。他开始驱马奔驰,从竞技场这头到那头,只要他一拉紧缰绳,马立刻就停住。他让马左跳、右跳,还会倒着走,那匹马简直瞬间就变成一匹听话的小马似的。
他最后又挥了一次帽子,在满场如雷的掌声中退场。他骑着马来到玫琪面前,灰眸里充满挑战地俯望她。他的身体充满兴奋和冲刺感,而她也感受到那种激动。就像古时候的骑士一样,他似乎在等待她的赏赐。
一时性起,她将原先环在腰上的一条蓝色丝带扯下来,然后伸出手臂来对他高喊:“你好棒!”因为满场骚动,不确定他是否听到她所说的话,“如果你不在,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杰西站在马镫上,伸手取走她手中的丝带。她似乎听见他说:“我永远都在。”然后他调转马头,又回到竞技场中央,他高举双手,玫琪的蓝丝带在空中飘扬。
所有的掌声、欢呼声都是因为杰西。玫琪心中觉得无比骄傲。
杰西转回来,下了马,玫琪爬下围墙,这时候有一个满脸通红的人冲过来接走缰绳。
杰西站在这一人一兽之间,眯起眼睛说:“冯比利,如果你再让你那没长大、又没技术的儿子骑这匹马的话,我会亲自来收拾你。”
那个人很愧疚地耸耸肩,“我知道,我对这整个事很内疚,我会把这匹马卖掉,它完了。”他伸出手来,好像屏住气等待别人会有什么回应似的。“如果有人笨到愿意要我的儿子的话,我也会卖掉他!”
杰西大喘一口气。“该死,”听来很嫌恶,“我不要孩子,不过我可以带马走。明天牵来我的住处,再告诉我价钱。”
比利睁大眼,八字胡撇得高高的,一脸笑意,“谈到马的买价,你们戴家简直所向无敌。”他一边说,一边在腿上重重拍了一下,“这是一头好牲口,就是……有点太好动,但你是唯一能治它的人!你一定不会遗憾的,杰西。”
“我已经很遗憾了,比利,不过买价既成无话可说。”两个人握了手。
“玫琪。”杰西转向玫琪并伸出手来。
他们两人的感觉似乎不一样了,而她也知道他了解。刚刚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两人的防卫,把真正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她抬起手放在他的——
“真有你的,牛仔哥!”乔依冷不防插了进来,粗手粗脚猛摇杰西的肩膀。
玫琪再次被推到一旁,心中诸多感慨。杰西有点担心看了她一眼,她则假装不在意。
但她真的很伤心。
苏西尾随乔依而至。一等乔依稍转开身,她的双手立刻缠上杰西的脖颈。
“噢,你实在太棒了!我就喜欢能控制一切的男人!”她往前迎去,但杰西偏头躲开她的热吻,蓝衬衫上印着她的唇印。
她一边笑着放开他。“还好你太太在场,”她虚情假意地说,瞄了玫琪一眼,“否则你可要费尽唇舌解释衬衫上的唇印了。”
谁告诉她的?玫琪的心缩起来,瞪着杰西,顿觉口干舌燥。他看起来一样震惊。乔依发现玫琪看着他,脸上掠过一些愧意,但很快又装出无辜的样子。
她必须现在就跟杰西谈,但道贺的人多得连续不断。她无法责备这些不知情的外人。在他曾属于她之前,他就是他们的了。唐娜紧紧抱了杰西一下,即使小西恩也来道谢。
地狱钟谷的社区乐队开始演奏音乐,人们才把注意力转向乐队所在,有个老人走上台演讲,一时之间,只剩玫琪和杰西两人,好像在一个社区的国庆日庆祝会中突然失落了的样子。
他张开双臂,她则迎上前去。这是唯一最应该做的事,经过这一场混乱,她是唯一他最想留在身边的人。叹了一口气,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则刻意松松地环着她的纤腰。
“你真是爱冒险。”她低语,“不是骑那匹马的时候,而是你冲到它面前的那一刻。”“我看见孩子们正往那个角落走,他们让我想起小迪。”他也低声回答:“然后我看见你。你很可能会受伤的!上帝,玫姬,如果你有什么不测——”
她感觉到他亲吻着她的发,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她的胸部紧紧压着他。一股安全感涌上来,她听到自己说出了令他们同样震惊的话:“杰西,美丽的苏西想吻你,却在你的衬衫上留下唇印。你能否告诉我,以前……以前的情况是否也是如此?”
她听到他发出一声呻吟。
“是的,”他最后说:“可以这么说。”
她的手指紧抓他的衬衫,“你那时为什么不解释?杰西,为什么?”
“唉,亲爱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感情。“解释有何用?你只看到表面的证据,便自行想象可能的情景。现在如果你发现有个女人在我的口袋里,情形将另当别论,我知道你会因此而生气。但唇印……”
“杰西,如果你一开始就能明说,也许往后这五年一切都会改观。”
“玫姬……”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我们回家吧。”
还不能!她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她还不能妥协。她必须要搞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她用手掌抵着他的胸。“你的进度也未免太快了。”她屏住气说:“等一下还要放焰火,我们怎能错过呢?”
他用双手握住她,印上他的吻。他紧紧盯着她,非常肯定地说:“逃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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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婚者迷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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