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才受了伤,不如歇两天再去?」鸣琴很心疼她,「横竖已经这样了,二殿下今日未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又改变主意。再说,依世子的说法,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世子去了不免受气。」
「这事哪里拖得。」沐元瑜抬手摸了摸脸,她脸上这道被刮出来的伤痕很浅,只浅浅涂了一层药膏,不需包扎,也不影响说话,只是因已经开始收口结疤,有微微的刺痒。
观棋忙把她的手拿开:「世子别抓,留下疤痕就麻烦了。」
沐元瑜「嗯」了一声,继续道:「他肯定生气,但我去了,他有气冲我发出来,此事还有救,我要拖着不去,他全自己闷着,那越闷越糟,等我再去时,恐怕就真的再也不会搭理我了。」
观棋道:「我跟世子一起去吧,他要发怒打人,就打我好了。」
「不会的。」沐元瑜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这也不是你替得了的,他要真能敲我几板子就消气,那倒好了。」
跟两个丫头说了一通,靠谱的主意是没想出来,但心情总归是放松了一点,沐元瑜沐浴过后,在丫头们的劝哄下,吃了大半碗鸡汤下的面,倒回床上继续歇息,养精蓄锐,预备着明日去迎接跟朱谨深的一场硬仗。
翌日,十王府。
「世子爷,您怎么这会儿来了?我们殿下去学堂了啊。」
听了林安的话,沐元瑜站在府门前愣住了。
她想起来了,她受了伤,皇帝特许她这阵子不用上学,等完全养好了再去,朱谨深并没这个优待,他自然照例去了。
林安慰问她:「世子爷,听说您遇到刺客了?这不长眼的刺客,怎么偏偏就冲您去了呢,看您这伤的——唉,您该在家歇着才是。」
沐元瑜犹豫片刻,朱谨深不在,与她来说也算件好事,他要是在,说不定连门都不叫她进,直接把她撵走了。
就道:「我找二殿下有件急事想说,忘了他要去学堂了。」
林安如今跟她挺熟,就热情地邀请道:「世子爷要没别的事,不如就进来等等?」
沐元瑜从善如流地进去了。
二皇子府原来对她几乎全然不设防,她想去哪都没人拦她,但她现在自己心虚,不敢乱走,林安把她引进了正院的西次间里,她就老老实实地呆着。
等到午后,朱谨深回来了。
他今日回来的算早,因为讲官们知道昨日行猎,皇子们都受了累,所以下午的课停了半天,没上。
他一回府就知道沐元瑜来了,脚步一顿,周身气息一冷。
他没有跟林安说过什么,但林安作为贴身侍从,一见他这样,再联想他昨日回来时身上那冷凝成冰的气势,顿时就猜出了点什么。
看来居然是沐世子惹出来的,这倒是罕见。
不过也没什么,那位世子爷那么能哄人,都这么殷勤地主动来了,想来他家殿下消气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他抱着朱谨深的书一路跟着,还假装不知地代说了句好话:「世子爷一早上就来了,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朱谨深冷笑了一声。
林安:「……」
这气性可大,他多这句嘴对沐世子没帮助不说,好像还坑了他一把。
他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恐怕自己不明情况,再把朱谨深的火气越撩越旺。
沐世子惹出来的事,他总知道为什么,他闯的祸,还是自己收拾罢。
林安跟着进到屋里,将书放到桌上,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沐元瑜昨晚睡的时间多,但睡眠质量并不好,等到这会,已快等睡着了,但朱谨深一进来,她立刻醒了神,满心的睡意都不翼而飞,束着手站了起来。
「殿下——」
朱谨深虽然冷,总算没把她当成透明,扫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沐元瑜小声道:「我来跟殿下道歉。」
她还没有这么愧对过谁,也没处于这么弱势的地位上过,这道歉说来容易,其实真面临到这个局面,心内尴尬得不行,脸上发热,肯定是都红了。
「不需要。」
「我需要的。」沐元瑜低着头道,「道不道歉在我,原不原谅我在殿下。」
朱谨深没说话,在炕边坐下,理了一下衣摆,才道:「你抬起头来。」
沐元瑜慢慢抬头。
她额上包着一圈布条,左侧脸上一道划痕,朱谨深的眼神很好,仔细了看,还能看到她脸上别的一些细小伤痕。
这个模样当然是很狼狈的。
但这狼狈未曾丝毫消减她的清秀,反而因她神色上的颓然憔悴,而别添了一份楚楚之意。
朱谨深想,他真是没有见识,别人跟她不亲近,不那么清楚她的各种面貌,所以看不出来这是个西贝货,他居然也被蒙在鼓里至今。
他不止一次觉得她生得不像男人,但居然从来没朝那个方向起心怀疑过。
该说他蠢,还是她伪装的功力太高了。
这个——骗子。
沐元瑜挨不住这长久的沉默,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现在说多的话,殿下只怕也听不进去。总之,我任凭殿下处置,只要殿下能略微消一点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当然有许多理由可以辩解,她的人生多么多么艰难,可这不关朱谨深的事,他不需要为此负责,而隐瞒欺骗对他举刀相向则是她确实做出的事。
朱谨深的眼神变深了。
他一夜不曾安枕,至今心内沸如滚汤,要说报复,他当然想到过,他想做很多伤害她的事,叫她也体会一下他的痛恨,但具体怎么实施,他没有主意。
或者——他不是没有主意,只是刻意压抑了自己不向那个方向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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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 卷三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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