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世子认为,这刺客不一定是冲你而来?」
沐元瑜掐了一把指尖的伤处,努力维持着清明想了想:「我不确定。但我以为,至少不是冲二殿下而来。他当时的位置也有些偏僻,刺客如果冲他,是同样有机会的。」
「世子可以领人去实地去认一下位置吗?那刺客最早的方位在哪,如果是围场外面的人,可能从什么地方潜来——」
这沐元瑜就折腾不起了,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能摇头:「事发突然,我没有办法注意到这么多,去了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皇帝出了声:「好了,郝连英,这是你的职责,你自己查去。」
郝连英便不敢再追问了,过来下跪请罪。围场上出现刺客,不管是哪一方势力,总是他这个指挥使的护卫不力。
事情未明,皇帝暂时没有责怪他,只是叫他出去加紧查抓。
沐元瑜伤成这样,皇帝没有再留她,不用她说,主动叫了人护送她先行回家去。
朱谨深跟了出来,都知道他和沐元瑜好,没人奇怪,皇帝也没有说话。
两人出了大帐,沐元瑜低了头,她想谢谢朱谨深,不管他打算怎么对待她,起码他在皇帝面前没有说出来,暂时替她隐瞒了下来。
但她说不出口,她觉得朱谨深一点也不需要。
沉默中,朱谨深面无表情地向她站近了一点,嘴唇轻动,冷冷说了句话。
沐元瑜微微睁大了眼。
沐元瑜回到了老宅。
她额上绑着布条,微微渗出血色,丫头们吓坏了,围拥着七嘴八舌问她是怎么回事。
沐元瑜撑到现在已是极限,无力地摆了摆手:「先不说,我睡一会。」
她衣裳也不脱,倒头到床上蒙头就睡。
丫头们忧虑地互相交换着眼神,不敢再出声,轻手轻脚地出去外间等候。
沐元瑜是失血过多引发的困倦,其实她并不想睡,这一倒下,不多时就开始做梦。
一个梦连一个,被人追赶得筋疲力竭,她在梦里累得快昏过去,仍是被追上了,一只手搭上来,冰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你敢跑,试试。」
凌晨的时候,沐元瑜醒了过来。
她是骤然被自己的梦惊醒的,一手曲在枕边,下意识拍打了一下,发出了动静。
天地万籁俱静,帘子外透着一点微光,轮值守夜的鸣琴听到了,忙持着烛台走了进来:「世子。」
沐元瑜一时没有说话,她睁着眼望着天青色的帐顶,还沉浸在那种疲累和惊悸之中,过好一会,才揉了揉眼,慢慢起身坐起来。
鸣琴见她脖子里腻着一层薄汗,伸手去摸摸她后背,见也透着层湿意,暖热地渗了出来,便温柔道:「世子做噩梦了?厨房还备着水,我叫人抬了来,世子先洗一洗,换身干爽衣裳?——对了,世子一回来就睡了,晚饭也没有用,还是先用饭?」
沐元瑜觉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肚子里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摊上了事,这时候便有山珍海味也生不出胃口来,遂道:「我不饿。先弄水来吧。」
鸣琴答应一声,放下烛台便去了。
一时备好了浴桶,沐元瑜浸在温热的水中,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自己露馅的事跟服侍她沐浴的鸣琴和观棋说了。
观棋呆了片刻:「——世子别怕,我这就收拾东西去,天下之大,得条活命还是不难!」
沐元瑜苦笑摇头:「唉,我走容易,我母妃呢?我舅家呢?还有三堂哥,他就在京里,还是被我拐了来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我这一跑,他可怎么办?」
她背后的牵挂太多了,绝不是一逃了之能解决的。
朱谨深便不说那句话,她也不会在这种情形下跑路。
观棋就无法了:「那怎么办?那个二殿下说出去就糟了。」
鸣琴深深皱起了眉:「是谁要刺杀世子?我们在京里惹不下这么大的仇怨,难道王爷——?」
「不,是谁也不会是父王。」沐元瑜摇了头,「他真要动手,绝不会选择围场,我今番虽然倒霉,算来其实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发现我的是二殿下,我跟他现在虽然闹翻了,从前总是还有交情,若换了别的任何人,此刻我该在北镇抚司的诏狱里了,哪还能多拖这一点时间。」
观棋眨巴了下眼:「他怪世子骗他,生世子的气了?」
沐元瑜无奈道:「气死了。」
话都不要听她说了。
「不至于吧?」观棋不大懂,「就算世子在女儿身的事情上骗了他,但从始至终又没有伤害过他,他生气一下罢了,哪至于这么大气性。对了,世子知道他平日里喜欢什么?金银珠宝?我们多多的备上,买他封口。」
「买不了。哎,你不懂他那个人——」沐元瑜有点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心里清明,道,「我要敢拿钱去收买他,他更加要气死。」
「这也太难伺候了。」观棋不由嘀咕,「世子从前跟他一起,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
「没有,我们本来是很好的。」沐元瑜说着有些失落,「不过以后大概是难了,他看我,可能跟看国舅爷一样了。」
朱谨深的心里,估计一直以为她清纯不做作,没想到她藏了这么大秘密,说不定她连李飞章的地位都比不上了。
「唉。」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既为自己命运的叵测,也为来自朱谨深的冷漠。
鸣琴往浴桶里轻轻添了一勺热水,抓回了重点:「那有任何办法可以让他替世子隐瞒下去吗?」
沐元瑜想了一会,头痛:「不知道。天亮以后我去跟他道歉罢,顺便问问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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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 卷三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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