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气,阶级啊,就是这么现实。
「你起来一下,我们家小姐身子不好,要休息。」
凶巴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抬头一看,是个绿袄衣双丫髻的小姑娘,旁边还站着个小厮,两人板着脸堵在她面前,大半视线都被挡住了。
苏棠不明所以,往旁边看,还有个细眉尖脸的姑娘悠闲站在一边,浅红底白梅纹襦裙,勾花小半臂,衣着光鲜俏皮……不正是昨天撞她手肘还不道歉的人吗?
那么堵在眼前的八成是她的丫鬟,替主子发话来的。
细眉尖脸的女子目光一怔,显然也认出了苏棠。
昨天在官府报名时,穿衣最寒酸的那个。
她鼻腔里轻轻「嗤」了一声,不屑的目光飘走,又忍不住转回来,在苏棠脸上来回扫过几眼,眼中生出几分妒恨。
这种地方不宜生事端,苏棠也不打算和她们一般见识,便垂着眼起身。她刚想把石头上的油纸带走,怎知那丫鬟又发话:「这个也留下,我们家小姐要用的。」
苏棠气坏了,抬脚在油纸上踩了个黑乎乎的脚印。
「你——」浅红衣女子眼睛一瞪。
「我踩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了?」苏棠怒道。
她说完,面无表情扬长而去,脚步却不由加速,旨在不给对方反应时间。
能出口气虽然很爽,但她们人多势众,为免遭打击报复,还是溜之大吉比较好……
「咚——」学馆内传出尖锐的锣鼓声,意味着考试即将开始。
考生男左女右分开,结成两列队伍等候入场。苏棠站在队伍中间,往后看了看,男女人数基本上是对半分的,总数比对面棋艺的几乎多一倍。
她心里也忐忑,却不是担心竞争激烈。昨天看过别人的画作,大部分只是皮毛程度,偶尔能见到几个画功深厚的,但自己也不比他们差,怕就怕那些来撞大运浑水摸鱼的,若这淌水真的够混,画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随着官差引导,队伍开始缓缓往馆内行进。苏棠验过木牒,刚迈入门槛,清淡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
这间学馆占地宽敞,且建造得很特别,四方都修了下降的矮阶,因此中间平地要低一些。地面铺了工整的万字方砖,黑漆长桌一列列摆放,添了几分肃穆。左右两侧的高台上是连绵的木屏风,正好把窗外刺眼的阳光遮住,室内则灯火通明。
苏棠觉得挺好的,乱七八糟的自然光容易让人眼花,不利于设色,稳定的光源要好很多。
考生们顺次落座,忙着整理手边的纸笔颜料,肃然气氛中却猛然炸开一道尖锐又焦急的女声。
「这不是我的!」
声音把众人的视线纷纷引了去。苏棠抬眼看, 纷争就在自己右前方的位子, 好巧不巧, 还正是之前抢她座位的那位红衫姑娘。
「萧月,我刚刚分明看见从你袖子里掉出来,还敢狡辩?」曲秋意不疾不徐摆开手边画笔, 看也不看旁边面红耳赤的红衫姑娘,「既然有明文规定, 不许私自带颜料, 你这便是舞弊, 当逐出考场才是。」
「我没有……」萧月急得眼泛泪花,又怒气冲冲指向她, 「你污蔑我,你——」
青灰色公服的官员闻声赶来,考生们见了,纷纷诚惶诚恐地低声喊:「段大人。」
苏棠记得, 这一场的监考官共有两位,一是这礼部司务段贺文,另外一位则是翰林院学士姜韬,后者显然分量重得多。但到底只是选招杂流, 不同于科举那么重大, 姜大人也只是来镇镇场子兼公布试题,不会全程待在这里。
段贺文捡起她脚边的油纸包, 思量片刻,冷冰冰开口:「证据确凿, 请立刻离场,勿要打扰了旁人。」
一旁的苏棠惊了,萧月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定罪,也太武断了吧?
萧月虽然气焰嚣张,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何况曲秋意还是员外郎的女儿,就算被她污蔑了,自己也无力抗衡。无人理会的萧月,抽抽搭搭哭了一阵,见没什么意思,灰溜溜跑出学馆。
萧索冷风透进窗缝,呜呜作响,馆内的气氛比之前还要沉寂,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曲秋意眼中闪过几分得意,和段大人交汇了眼神,这是她父亲的密友,不帮她帮谁?
这个细节被苏棠看进眼里,怔了怔,随即挪开视线,心道真是庙小妖风大,正儿八经的科举都比这规矩多了。
计时的香被点燃,一位青袍白发的官员走到正前方,正是姜大人。他肃声强调了几句考场的规矩,便揭开木板上的绸布,正楷书写的题面显露出来。
两个字,须弥。
场上气氛如同冻结的寒冰,停滞了一瞬,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随即便漾开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不少人面露难色。
这根本没指名画山画水还是画花鸟虫鱼,算什么考题?苏棠也头大,出题人怕是神怪话本看迷怔了,脑髓产生了一点问题,才写下这道题面的。
她记得,须弥是佛教的说法,最通俗的解释是一座山,神住的山。往大了说须弥是诸山之王,三千大千世界的中心,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三千世界,尽在微生……苏棠觉得往这个思路想太扯了,短短一个时辰她也表达不出如此高深的理念。
作画是抄不来的,能画到什么程度便是什么程度,因此随便看周围也不会被制止。她环顾四周,果然大部分人画的都是山,可她又想,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画山,又怎么和须弥扯上关系,说它是武当山太行山也行啊。
佛教典故她曾翻看过,依稀有印象,须弥山是护法神帝释天居住的地方。帝释天……是个一言难尽的神。他容颜绝美,男生女相,在寺庙中常常是少年天子的形象。他惩恶扶善,护持佛法,最初两世都因行善积德而功德圆满,升作天帝,又因为杀生恶业堕入畜生道,第三世甚至下了地狱。
这样随心所欲的善恶观,令苏棠想到一个人,准确的说,是那天洪帮营寨外,满身血向她走来的白衣人。
有想法她便开始落笔了。有一点与她所料不差,场上大多数人都直接以重色晕染,大开大合的粗放画法。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作细致精谨的勾线,而且万一手滑出错,也好点染色彩糊弄过去,不会显得太扎眼。
苏棠不疾不徐开始勾线,每一步都细腻到位。左右的人时不时投来看笑话的目光,这么精雕细琢的确更出彩,更容易脱颖而出,可时间到了没画完不也是白搭?
但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大家纷纷变了眼神,她的线条炉火纯青,稳健又流畅,有些人哆哆嗦嗦才画几根线条、或是浓淡晕糊了,苏棠这边已经勾勒出大半轮廓,大局初定。
时间的确不够用,但她的手速完全够用,有精益求精的资本。
曲秋意就在苏棠相邻的左侧,见她技法纯熟运笔如飞,咬紧了嘴唇,待姜大人离场后,立刻和段贺文暗中对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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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画娘人财两失 上 V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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