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 卷二 第八章

  萧砺「嗯」一声,「从沐恩伯府出来时,不小心被砍了下。」抬起手臂,对着月光看一眼,袖子上好大一片黑,也不知到底流出来多少血。
  杨萱心有不忍,轻声问道:「我帮你包一下吧?」
  萧砺默一默,开口道:「有劳,我这里有伤药,顺便帮我洒一点。」说着从怀里掏出只瓷瓶,放在桌上,又挽起衣袖。
  朦朦胧胧里,杨萱看到约莫两寸长一条伤口,好似依旧有血在往外渗。
  她拔开瓷瓶的木塞,将药粉对准伤处不要钱似的洒下去。
  就感觉萧砺似是「嘶」了声,手臂不自主地收紧。
  想必是痛得狠了。
  药粉极是有效,不过数息,鲜血便缓缓止住。
  杨萱正要去寻帕子包扎,萧砺已从怀里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这个还给你,以后别乱扔了。」
  杨萱抖开帕子,见右下角绣着盛开的萱草花,心里明白这正是被辛媛丢在长安街的那张,嘴上却不认,「这不是我的,我的帕子不绣花。」
  将帕子叠成长条,毫不犹豫地包在伤口处,绕过一圈,又寻一条束发的绸带,紧紧实实地固定住。
  打结的时候,手指不免碰到他的肌肤,只觉得所触之处不像人肉,更像是石头,硬邦邦的。
  包扎完毕,开口问道:「大人,我这算救了你吧?」
  萧砺垂眸看她,「怎么?」
  杨萱咬咬唇,对牢他的眼眸,「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次我救你,以后如果我有危难之事相求,大人不能见死不救。」
  萧砺挑眉,「古人也说,施恩图报非君子。」
  杨萱反驳,「我又不是君子,大人才是……以后大人也得救我一次,不,得救三次。」
  萧砺扯扯唇角,似是想笑,可笑意未显便极快地掩去,「好,我答应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萱急忙跟上一句,觑着萧砺脸色并无不虞,暗暗舒口气,忽听萧砺问道:「你名字里有个萱字?」
  杨萱不防备他竟问起自己名字,犹豫片刻,点点头,「就只有个萱字。」
  萧砺轻声道:「合欢蠲忿,萱草忘忧。」
  杨萱愣住,这是嵇康说过的话,嵇康崇尚养生故有此语,没想到萧砺竟会知道。
  他应该也是读过书吧?
  正思量着,只听萧砺又问:「你几岁了?」
  问完名字,又问年龄,待会儿是不是还要问生辰八字?
  这样的问题太过逾越。
  杨萱讶然地抬头,瞧见他的面容,被如水的月光照着,往日的淡漠冷硬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极少见的柔和。
  甚至那双素日阴郁狠厉的眼眸,竟然也像笼了层轻纱似的,温润亲和。
  杨萱鬼使神差般答道:「就快十一了。」
  「十一,」萧砺低低重复一句,「你倒是胆大,不像十一岁的孩子。」站起身,「想必那些人已经离开,我该走了。」
  难怪他迟迟不走,原来是怕那些人在外面等着。
  杨萱恍然,见萧砺已走到门口,忙又唤住他,「大人出去,别走西边的路,西边薛猎户家中养了只极凶的狼狗,夜里会放出来,不声不响咬你一口。也别走东边,张大爷养白鹅,要是经过他家,白鹅一准会嘎嘎乱叫。」
  萧砺脸上露出动人的笑,「那我该走哪边?」不等她回答,已经推门出去,纵身一跃自墙头翻出,转瞬消失在月色里……
  杨萱默默站了片刻,正要进屋,忽见地上多了团黑影,有人低低唤道,「姑娘……」
  这深更半夜的,不是闹鬼了吧?
  杨萱顿觉毛骨悚然,偷偷侧过身,却是春桃,不知何时站在了庑廊下,衣衫非常整齐。
  杨萱捂住胸口,长长喘一口气,「你要吓死人。」
  「姑娘,」春桃神情晦涩不明,「那人……」
  杨萱立刻打断她的话,「你什么都没看见,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再没有别人。」
  话音刚落,听到西边传来痛苦的尖叫声,伴随着纷杂的呼喊声,「打死他,别让他跑了,娘的,真歹毒。」
  杨萱又是一惊,下意识地与春桃对视一眼,心高高提了起来。
  不会是那群人没走,萧砺又被堵了个正着吧?
  念头刚刚闪过,西边又传来狼狗的闷哼声,紧接着是薛猎户堪比铜锣的大嗓门,「谁敢动我的狗,我跟他拼了?」
  又有人嚷道:「你的狗咬了人,我们凭什么不能打死它?」
  听着像是先头那个彪形大汉。
  薛猎户道:「这狗我养了三四年,从来没咬过周遭邻居,你们半夜三更在我家门口转悠,不咬你们咬谁?」
  原来还是沐恩伯府的那群人,竟然真的没走。
  不过眼下被薛猎户牵扯着精力,想必萧砺完全可以趁乱离开。
  杨萱松口气,对春桃道:「我回去睡了。」
  进屋,掩上门,头刚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梦里始终有淡淡的血腥味掺杂着苦涩的三七粉的味道,在鼻端萦绕。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杨萱才起身,姚兰已经将饭热过三四回了。
  杨萱睡得足,精神极好,正好肚子也饿了,喝了整整一大碗红枣薏米粥,吃了两只青菜包子,还要再尝尝糯米糕。
  春桃顶着两只黑眼圈劝,「姑娘少吃些,马上要用午饭了。」
  姚兰看着春桃没精打采的样子,问道:「夜里没睡好吧,我也是,头先被吵醒过一次刚合眼,又被吵醒了,就再也没睡着。姑娘听说没有,昨儿薛家的大狼狗被打死了。」
  杨萱惊诧地问:「那只大狗死了?」
  姚兰点头,「咬伤了四个人,被人乱棍打死了。薛猎户红了眼叫上三个侄子要跟他们拼命,还是老爷出头给压下的,最后费了半天口舌两边说合,薛猎户拿出跌打伤药给那四人治伤,那些人赔给薛猎户二十两银子,老爷另外许了十两银子。」
  没想到杨修文后来过去调停了,杨萱睡得沉,竟是半点不知道。
  难怪现在都不曾见到他的人影,想必是昨夜一宿没睡,正在补觉。
  那只狼狗能在薛猎户死后啃了他的孙子,可见狼性未灭,死了也便死了,至少消除了日后隐患,杨萱并不感觉可惜。
  至于沐恩伯府的护院,谁让他们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被咬是咎由自取,也不令人同情。
  倒是薛猎户得了三十两银子,可以另起两间瓦房或者添置些农具,过上两年好日子。
  应该算是好事吧。
  一上午,田庄都很寂静,直到吃过晌饭才重新喧闹起来。
  佃户们搬来木头瓦片修缮偏厅屋顶,其中就有薛猎户的侄子。
  有人问道:「薛大叔家里那狗怕是有四十多斤,能炖出好一锅肉,你们有口福,能痛快地吃一顿。」
  薛侄子「切」一声,「我二叔把狗看得比命根子都重要,连毛皮都不舍得剥,还舍得吃肉?天不亮他就扛到山上埋了……这会儿在家里吧嗒吧嗒掉眼泪呢,要不东家有活计,我二叔能不来?」
  那人笑道:「埋哪儿了,我待会去刨出来,白可惜那么多肉。」
  「可别,」薛侄子忙劝阻他,「二叔知道了能跟你拼命,现下心里正窝着火没处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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