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冷笑,「幸好那赌坊里都是些泼皮无赖,也并未闹出人命来,赎清欠账银子,再由着他们讹上一笔,状子自然就被压下来了。」
其实就算真闹出人命也不怕,以朱墨和北巡抚司的交情,那些人怎会不看他的面子?只不过,经此一事,朱墨的威望难免日渐消耗,长此下去,终有一日会酿出大祸来。
楚瑜忆起进京来的种种巧合,不由撇了撇嘴,「这件事不会又是有人背后指使的吧?」
不怪她疑心,此事本就颇多疑点。
「谁知道?」朱墨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这本是左传上的说辞,看样子,是有人想让咱们自取灭亡。」
他摸了摸楚瑜的头,「我反正名声早就坏透了,只是连累了你,总觉得心里难安。」
「说什么呢?」楚瑜没好气嗔道,「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过得不好,我还能心安理得么?」
经历累月的相处,就算是坚冰也会慢慢相融。至少在此刻,他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
朱墨不禁微笑起来。
朱坌在府衙的监牢里仅关了三天,放出来时虽然略憔悴了些,精神仍是很好。看样子那些狱卒看在他是朱墨哥哥的份上,并没有过分为难他。
大概也正因此缘故,朱坌并没有得到教训,反倒因迅速脱罪而沾沾自喜。一进门便嚷嚷着要大鱼大肉伺候,一扫牢中的晦气。
后来杨氏搀扶着丈夫来向朱墨致谢,两口子只是无动于衷,打着哈哈对付过去——楚瑜对这种虚情假意委实厌烦透顶。
朱墨忍着齿冷,劝这位长兄修身养性,避免再招惹此类的麻烦,那人反跳起来:「二弟,连你也以为是大哥故意惹事?那些人自己混账,说定了的事又来反悔,怎叫人不着恼?」
朱墨耐心道:「不是这般,你也晓得京中居大不易,我虽侥幸在朝为官,难免战战兢兢,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这是怪大哥给你惹麻烦啰?」朱坌嚷嚷道,「当初要不是我爹勤勤恳恳的做苦功,你们娘俩早就饿死了……」
当初要不是这位好大哥狠心将幼弟赶出府,朱墨也不用险些在进京途中冻饿至死了。楚瑜想到此处,嘴唇已紧紧抿了起来。
朱墨脸上亦是微冷,显然他和妻子想的是同一件事。
杨氏见状不对,唯恐丈夫口没遮拦得罪了贵人,忙牵了牵丈夫的袖子,打着千儿道:「二弟你放心,你大哥虽然粗卤,却还不至于糊涂到分不清是非的地步,吃一堑长一智,他今后自会注意的。」
遂陪着笑脸拉上朱坌离去,一壁还对他耳提面令,不知是真的教训,还是抱怨弟媳二人太过严厉。
楚瑜拂了拂裙子,朝着朱墨叹道:「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夫妻相对默默。
事情并没有这样容易结束,半月以来,楚瑜无不提心吊胆,生怕这位大伯子再惹出何种乱子,或是被人设计利用,用来对付朱墨。
然而并没有,迎来的反倒是一桩喜事——安王殿下不知何故大发慈悲,上书表奏朱墨治水有功,要求表彰其父母宗族。而在诸多赏赐之外,连从济宁来的朱坌也得了恩典,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赏了他一个顺天府小吏的职位,权责为监管库房。
楚瑜一听这事就不对,典吏虽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末等官,库房里头的油水可不少,倘若银钱交割中出了岔子,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连朱墨也会受到牵连——萧启这是明摆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无奈楚瑜将这些忧患一提,杨氏却做出怪模怪样的腔调来,仿佛楚瑜有多嫉恨她,不愿她好过似的,「弟妹若见不得我两夫妻好就直说,何苦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来?我可没见过有人要害谁还给他官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说罢,就命人量尺寸制衣裳,亦且准备到如意坊走一遭,俨然自己已成了官夫人。
楚瑜气得回去就摔了一张桌子,望着朱墨又好气又好笑,「她以为她是谁呀,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好像我拦着不许她飞黄腾达似的。她也不想想,你那大哥大字也不识一个,别人凭什么任用他?」
她见朱墨沉思未语,不免担心的在他身旁坐下,「你就没有什么办法,让府尹大人撤回成命么?」
「避得过一时,避不开一世。」朱墨慢慢说道,「只要大哥还留在京中一日,他们总能寻隙找到机会。」
这可真是一筹莫展,楚瑜托着腮苦闷不已,脑子里仿佛有灵光闪过,她蓦地起身,笑盈盈的看着朱墨,「郎君,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朱墨对此表示怀疑,「你?」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信,等成功了你就知道了。」楚瑜握着他的手,面上一派洋洋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才五月中,天上已然艳阳高挂。楚瑜和杨氏齐肩从如意坊走出,各各都是一身的细汗。幸好这条街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遮蔽了烈日,勉强可得几分阴凉。
楚瑜挽着杨氏的手亲切问道:「嫂嫂觉得方才那两套头面哪一样更好,是赤金的还是翠玉的?」
杨氏道:「我也不大懂得这些,妹妹你以为呢?」
自从得知丈夫即将升迁的消息,杨氏的态度不比从前,在楚瑜这位娇小姐面前自觉有了底气,不再像从前一般低眉顺眼的趋奉着。不过楚瑜待她的态度依然热络亲切,如此看去倒是平等也交心了许多。
楚瑜莞尔,「赤金虽好,可是沉甸甸的,戴上去也觉得俗气。嫂嫂你生得皮肤白皙,很该试一试翠玉的,一定秀若芝兰,妙然生姿。」
说罢,还端起杨氏一只手细细看着。
「没想到弟妹你的嘴也这般甜。」杨氏欢喜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畅起来,遮遮掩掩的将那只手藏起,故意的叹道:「也就只剩下白罢了,可怜我这双手自小做惯了农活,比那千年老树皮还粗糙呢,哪经得起弟妹你这样抬举?」
说罢,看着楚瑜雪光莹莹的肌肤,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拭泪,「可怜我自嫁进朱家就没享过一天福,生儿育女还得养家糊口,比不得弟妹你自小娇生惯养,二弟又疼你。」
楚瑜展眉笑道:「嫂嫂你何必说这些丧气话,你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大哥如今的官职虽小,假以时日,循序渐进,必能有所大成,你还怕没有戴珠冠披凤袄的那日么?」
杨氏被她说得眉开眼笑,「那就承妹妹吉言了。」又说起适才如意坊的事,「我想了想,方才那几套头面,还是翠玉的更合称我些,只是弟妹你也清楚,我最近手头吃紧,等有了余钱再还你可好?」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楚瑜大度的摆了摆手。
两人坐上停在街头的马车,径自向朱府行去,谁知才绕过一个弯子,马车便停住了。
楚瑜撩起帘子,不耐烦的问道:「外头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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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有蜜方 下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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