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宁微微皱眉。她想听的不是这两位跟太太处得好不好,而是想知道两个人的性子啊,原主儿留下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两人多少印记,待会儿便要跟两个人学管家了,心里至少得有个底儿吧。
罢了罢了,既是奶娘也说不清,等见了人再琢磨吧,她又不是真的十一岁半,察言观色识人总该不难。这么想着,陆清宁便加快了脚步,总不能叫两位长辈等她不是?
跟在二太太叶氏和姑奶奶陆婷姝身边学了三天打理中馈,陆清宁也渐渐摸清了两人的脾性。
二太太叶氏与大太太谢氏出身相仿,性格和为人处世却与谢氏南辕北辙。
叶家也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因大多商户人家的规矩礼教相对比其他人家松懈得多,叶氏自小便养成了与原主儿陆清宁相似的性子,就算如今早就做了母亲,依旧有些急切,有些暴躁。
而陆婷姝这位姑奶奶呢,总是淡淡的神色、缓缓的举动,哪怕有管事妈妈回禀甚是着急的事儿来,她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陆清宁不止一次听见妈妈们背后唠叨,说什么急惊风遇上慢郎中。
摸清了脾性还不值得欣喜,最要紧的是,二太太和姑奶奶两人都对老太太不喜,这才是最大的助力不是?就冲这一点,哪怕老太太只是禁足半个月,也得争取把这后院翻过一个天来!
眼下陆清宁便乖乖的坐在姑奶奶身边,一点点翻账本呢。二太太原话儿是这么说的:「三娘年纪小,比咱们姑嫂俩眼神儿好,这账本子便叫她帮咱们瞧罢。」
若陆清宁不了解二太太,恐怕会认为二太太这是在拉扯大房一同蹚浑水。可二太太实际就是这么个人,看帐这种细活儿本就不爱做,姑奶奶倒是爱看帐,却又半天看不完一小本。
便是这两人真想拉着大房一同入水,陆清宁也巴不得把那对账的差事接过来——既然打湿了鞋,就得得些实际好处,账本子里的漏洞正是换掉一批人的缘由,她怎么会推脱这么好的机会。
再说了,若她不来跟着学中馈,也不管看帐,大房和太太就逃得掉这内宅争端么?太太可是怀过好几次身孕呢,生下来的却只有她和陆文渊,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三娘只顾得看账本儿,竟然忘了有件事还没与二婶娘和姑母唠叨唠叨呢。」陆清宁看了一本帐,也觉得眼睛酸痛,便将账本子放在一旁。
「三娘房里有个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叫小澄的,前几天犯了错,三娘便派人搜了她的屋子,结果搜出这么大一包的首饰头面,样样儿都价值不菲。」她一双手将那包裹比划了个脸盆大小。
二太太立刻大惊失色:「这么个丫头你还留在身边伺候呢?赶紧叫人牙子带走她卖了去!」
「二婶娘莫急,三娘当时便叫人将她绑了,已经不在房里伺候了,」陆清宁笑着解释:「她抵死不说那些东西都是打哪儿来的,三娘说是她偷的,她倒也没否认,如今还关在我们太太院子里的柴房呢。」
「您也知道,我们太太那身子骨儿……怕是没精力搭理小澄的事儿了。因此三娘想跟二婶娘和姑母讨个主意,先不管这丫头是留是去,那些细软的原主人是谁,是不是该弄弄清楚啊。」
「这个还用说么,」陆婷姝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不管她是四处卖乖讨巧去了,还是偷偷摸摸手犯贱了,没弄清楚之前,总不能将人大板子打死不是。」
「我寻思着啊,前几天三娘落水之事,是不是也跟这该死的小澄有干系啊。」
陆清宁没想到,这姑奶奶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不但心狠手辣,还心明眼亮呢,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个词儿还真是有道理。
「还真被姑母说中了。那丫头平日里虽是懒些馋些,毕竟是打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做起事来也不是个毛手毛脚的人,可偏偏在池塘边就踩了三娘的裙角儿,三娘一趔趄,她这么伸手一拽……」陆清宁咬了咬唇,满脸的余悸犹在。
只见二太太登时便怒了,若不是身处理事的花厅,只怕手边的茶具都要砸了大半:「这等欺主的死奴才还叫她睡柴房?速速将她提来问个明白,再速速打死了事!」
花厅外本就有粗使婆子随时等候应差,听二太太在厅里怒声唤着要提人,打头儿的马婆子立刻低头弓腰进了门:「回二太太,要提哪一个您只管发话,老奴这便带人前去。」
这些个在内宅里当差的粗使婆子们,最愁的事儿便是内宅清净,她们本就比管事的妈妈媳妇子月钱少,再不靠点儿差事得些赏钱,那真算得上是两袖清风了。
陆清宁不想挡婆子们的财路,可太太正在养胎,哪儿受得住这些婆子们蜂拥进千叠园。立刻招呼苏妈妈过来低声嘱咐了两句,苏妈妈嘎嘣脆应了声,便立在她身边只管等二太太下令。
二太太也是个精明的,根本不告诉马婆子要提的是谁,只耷拉着眉梢道:「你们只管跟着三姑娘的奶娘一同去罢,到了地方,苏妈妈自然会安排你们办差。」
待一众人呼啦啦离去,二太太的眉头越皱越紧:「我们家五娘的屋里也有老太太赐下的大丫头,看来也该叫人搜一搜她的屋子了,否则下一个落水的便是五娘了!」
陆清宁本想安慰二太太说,五姑娘的庶妹六姑娘年纪尚小,应该没有二姑娘四姑娘那般的蛇蝎心肠。
可她微微一琢磨,到底没开口。小澄还没被提到这花厅来,她何必引导二太太和姑奶奶的判断呢,二太太看来是更愿意把罪魁祸首按给老太太,她也不反对啊。
姑奶奶陆婷姝微微一笑:「咱们这位老太太还真是的,不但往各个爷的屋里塞丫头,连姑娘们的院子也不放过。她老人家调教出来的丫头,哼!就不怕带坏了我们家的姑娘们!」
这话得分人说。若换到二太太口里,必是义愤填膺,可放到姑奶奶嘴里,轻飘飘的便溜了出来,同时还带着一丝丝的凉气儿,令陆清宁不禁打了个冷战。
二太太正待跟姑奶奶就着塞丫头的话儿唠下去,却见门前呼啦闪过一个黑影儿。这大白天的,莫不是看眼花了?二太太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又定睛朝外望了去,哪有什么身影。
陆清宁却低声呼道:「有人偷听!」
这偷听之人到底是谁,依着陆清宁前世的身手,就算那人已经逃了,她也能循着蛛丝马迹将那人拎回来。可现如今她是这陆宅的长房嫡长女,落水之后又弱了几分,她还能亲自跑出去逮人?
因此她只是喊了一声,只盼着二太太或是姑奶奶能有更好的办法。
「梅妈妈去将人给带进来吧。」却见陆婷姝头也不回,只将手儿朝身后一摆,话语还是那么轻声轻气,动作也还是那么舒展,陆清宁却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来不少味道。
看来梅妈妈似乎有马到功成的本事呢,那么她只待一会儿看好戏便罢了。
这花厅外的小径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仆妇们。突然打花厅窗边蹿出去一个人,又跑得飞快,难不成还能瞒着所有眼睛飞上天去?
只要那人没长翅膀,梅妈妈又真是个有本事的,用不了稍倾便能将她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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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福星 卷一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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