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宁一脸的无奈:「好奶娘了,就叫我洗一洗吧,我这头顶痒得厉害,都快长虱子了!您瞧瞧,我这发根里还有池塘里的淤泥呢,不洗干净了照样儿窝脓啊。」
奶娘还真是奶娘,这么点儿小事也要管,洗头洗澡这种事,随她自己喜欢不好么……
陆清宁只求奶娘经了这一次后长点经验,将这院子给她管好就成了。方才若不是自己拦着,苏妈妈的快嘴还不一定说出什么来,那送水的婆子还在呢,谁知道到底可靠不可靠啊。
苏妈妈终于拗不过她,由着她洗了头发又擦了擦澡,可没等她伸个懒腰说一声神清气爽,便又将她拉着塞进被窝,拿着药膏子给她四处抹了起来。
「奶娘方才回来笑得开心,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会儿说给我听听呗……」陆清宁懒懒的提起了话头。
「老太太院子里的曹妈妈和两个大丫头,都被老太爷带着人捆走了,说是都不曾在外院停留,便将两个丫头速速卖了,曹妈妈也被送到了最破最远的庄子上,这辈子都不许再回陆宅!」奶娘听陆清宁问起来,立刻来了精神。
老太太被老太爷以一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断了臂膀!
要知道那曹妈妈不单单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为虎作伥,还是帮老太太打理家事的得力干将,在后宅随手便能呼风唤雨;而那两个大丫头,一个春巧一个秋艳,那可是被老太太当成扬州瘦马调教的,说不准哪天便塞进大老爷二老爷的房里……
苏妈妈这么唠叨着,手上抹药的动作也不曾停下,更没想一想扬州瘦马这种词儿,根本不适合跟姑娘讲。陆清宁趴在床上,看似微微眯眼享受着药膏带来的清凉,心里却道,好戏正式开始了。
喜墨是老太爷的身边人不假,可老太太包氏,却是老太爷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只是妾扶了正,那也是上了族谱的续弦正妻。正妻教训个丫头,便要搭上身边三个得力的下人,而那喜墨丫头却因祸得福,一朝便被抬成姨奶奶……
这事儿但凡落进聪明一点的人耳朵里,皆知道喜墨挨打不过是老太爷开始整治老太太的由头借口;何况是陆清宁这个始作俑者之一,怎么会看不清楚。
太太这佛堂跪得好,陆清宁轻笑。从这一天开始,老太太包氏的绝对优势已经终结,这陆家后宅再上演的戏码,便是两军对垒拔刀相见了……
按说她陆清宁本该先站稳脚跟、先保住性命再说,并不该才来没两天便挑起争端。
如果不是穿来就泡在荷塘里,她当然乐意只管跟大太太谢氏亲近着,其余场合只做个隐形人,这样保命立足似乎容易些;可实际上呢,眼下这种形势,她若真那么做了,恐怕又是一个原主儿陆清宁吧!
「姑娘还笑得出来?」苏妈妈几乎忘了她自己也在幸灾乐祸,只管问起陆清宁来:「等老太太禁足被解,这后院儿啊,更消停不了喽!姑娘不如想想辙,看看半个月后如何应对老太太吧?!」
她是三姑娘的奶娘,三姑娘像小猫儿那么大一点的时候,就是她带着,若三姑娘有事,叫她拿性命去救也使得。可老太太是主子她是奴,只靠她一人儿护着姑娘似乎不能够?
「奶娘,饭要一口一口吃,不是您自小儿便教我的?」陆清宁俏皮的反问苏妈妈。
说得倒也是,跋扈的老太太吃了这么大的瘪,似乎是十来年间头一回呢,有了第一回便不用发愁第二回三回。
苏妈妈这么想着,便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更是嘱咐陆清宁道:「……姑娘不如早些安歇吧,虽是老太爷只叫姑娘跟在二太太和姑奶奶身边,学一学如何打理中馈,总不能日上三竿才过去不是。」
夜已深。
也许是昏迷了几天的缘故,陆清宁毫无困意。小素已经在床旁的脚踏上微微起了鼾声,她自己却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一点点捋着这大半天的思绪。
就算老太爷是个人精,也看出来她那些小动作了,可那根本便是老太爷想要的一种配合,否则他也不会跟她随便唠起陆宅那点子糟心事儿,因此,她暂时不用忧心老太爷会恼她。
至于大太太谢氏,被罚跪时抵死都不提自己有了身孕,到底是由于忍了老太太这些许年、终于忍无可忍;还是由女儿的落水和她自己的身孕想到为母当强?陆清宁也不想深究缘由,结果是好的已经足矣。
唯独一个令陆清宁看不懂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她那不满七岁的胞弟陆文渊。纵观他这大半天里的几种表现,哪里是用聪明两字能解释得清的?
陆文渊得知谢氏被老太太罚跪,便迅速跑去老太爷面前求救连带告状,这似乎并不是多聪明出众的举动,但凡是个爱母亲的孩子,应该都做得出。
可那嚎啕大哭着一路跑进千叠园,进了正房厅堂里便没了眼泪;在老太爷书房里听到曹妈妈三个字,便扎进姐姐怀里看似怕得发抖,其实却像在忍笑,别人瞧见没瞧见先不论,陆清宁却瞧得一清二楚!
唉,还是别琢磨他了,陆清宁轻轻叹了口气。她也不过是搞不清那孩子为何如此聪明过人罢了,只要他那一系列做法,明明白白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和自己姐弟俩好,便已经足够了不是么。
瞪着眼想了这么多,饶是她的思绪再活跃,却终于抵不住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外加上滴滴答答的更漏子似乎就在耳边催眠,疲惫和困倦终于齐齐涌来。
等她再度睁开眼时,小素已经打了水进来,轻手轻脚的将铜盆放到盆架上,正要往她床边走,看来是想叫她起床。
一回头看她睁着眼,这丫头也吓了一跳,随即就软软的笑了:「姑娘醒了?夜里睡得可好?」
陆清宁搭上她伸来的手缓缓坐起身:「可能是前几天总在昏睡的缘故,不那么缺觉……」
「今晚奴婢给姑娘熬碗安神汤试试,再不就点了安息香,也能睡得好些。姑娘如今懂事了,不再像原来那般闹着不爱吃药,妈妈和奴婢都高兴着呢。」水草细声细气地说着,手里也不耽误帮陆清宁穿衣裳。
陆清宁低头微笑。一个两个都拿她当孩子哄,这就是说,并没觉得她跟原主儿有太大不同?多亏原主儿也是个急脾气,否则还真不好装得像。
洗漱装扮过后,匆匆吃罢早饭,天色已经大亮。
陆清宁留下水草看家,便带着苏妈妈和小素往后院的理事花厅走去,只是不知为何,一路上不停地遇上仆妇丫头们,都用种极力遮掩却又很奇怪的眼神看过来。
这是曾经以为她活不过来了,突然见到她便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已经听说了她要跟着二太太和姑奶奶学管家?陆清宁顾不得研究这些眼神的意思,只管一心听着苏妈妈的话。
「二太太虽然不像咱们太太那么一味的柔顺,却比咱们太太吃了更多老太太的苦,只要这陆宅一日不分家,二太太跟咱们大房还是处得极不错的。」苏妈妈低声道。
「姑奶奶那就更好说了,自打姑奶奶跟原来的姑爷和离后,太太对她一直照顾有加,否则……老太太也不是她亲娘,她早就住进陪嫁庄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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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福星 卷一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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