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太娇纵 中 第五章

  她抽噎着,别扭道:「快活快活,你就只顾着这一时的快活!万一我肚里有了,该如何是好?」
  「爷早说了,有了就生下来,让他陆晋给爷养孩子!」
  「那要如何行事!我与他……自是从没有过,他如何肯认。」
  「总有法子逼他,让他不得不认!」
  「你这是要我去自荐枕席不成?你这黑心肝儿的混账东西!你……」那人也懒得再哄,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让郑仙芝有口不能言。
  屋子里一时涨满了悉悉索索呜咽声,流出了一地低贱的情与欲。
  小半个时辰折腾过去,他抽身离开,抓起地上揉皱的红肚兜,擦了擦身下那块腥臭的肉,脑后有灵光闪过,再问她,「你说陆晋外头有人,这话有几成把握?」
  郑仙芝面色潮红,满足地半躺在小圆桌上,睨他一眼,懒懒道:「一成都没有,全是胡乱猜测。」见他皱眉不快,便再补上后半句,「但女人疑心男人偷腥,自古以来便没有一回不准的。」
  那人在她裸露的身体上揉上一把,心满意足地翻窗去了。
  留给她的,依旧是无尽的空虚的夜。
  今日一早,鬼使神差一般,她换了衣裳带了兜帽,也站在云雀楼上,与等候的百姓一同,远远看着他,一身铠甲,横刀立马,潮水一般的庆贺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却遮不住他的英武气概,似战神,不似凡人。
  她不由得,恨他,越发地恨。
  同是忠义王府,陆寅待程了了如珠如宝,却也没能给她个名分,连姨娘都不是,下面人见了她都叫程姑娘,听得人一头雾水。好在她并不在意,也从不在陆寅跟前讨要这些。如此,愈发惹人怜爱。陆寅若留在府中,大多时候都歇在她屋子里,鸾凤颠倒,红浪翻飞,自无需细言。
  这一日出奇,陆寅在书房留到深夜,却未唤她上前红袖添香伴读书。
  程了了独自在镜前枯坐,丫鬟也坐在门口打盹儿。夜里静悄悄仿佛没人烟,忽而听她吩咐,叫厨房炖上一盅燕窝,要快,要急,好不好都在次。
  小丫鬟闷头闷脑的去了,短短一炷香时间,程了了端着滚烫的燕窝袅袅娜娜走到书房外。陆寅身边两个亲近仆从正一左一右守在门外,见她来,脸上虽带着笑,但话语间不肯相让,「世子爷正忙着,要不……姑娘回屋里等一等,等世子爷忙完了,自然要去的。」横竖没一句要紧的话,什么都不说满,真是个人精。
  她福一福身,浅笑道:「您说的在理,不过妾既来了,还劳您将这盅燕窝送予世子爷。世子爷今日肝火稍重,合该吃一盅,调理调理身子。」
  她与人门外周旋,掐准了时辰,里头有再多的话,听见她与仆从的争执之声,到此时也该散席。
  果不其然,她迎面撞上个灰扑扑人影,再平常不过的一张脸,扔进人堆里,转眼就再也找不出来。
  但陆晋送她进来,自然将万事都卜算周全,她该认得的人,并不比陆晋陆寅少。
  那人行色匆匆,头也不抬便消失在月牙门后。
  她端起燕窝走进书房,这一回再没有敢拦。陆寅站在书桌后头,捏着檀木香珠,嘴角藏一抹刁诡的笑。
  她发觉,自某一个角度看去,他与陆晋确有几分相似。
  说到底,都是野心勃勃乖张狠戾。
  九月初,秋风渐冷。邻居家的桂花树,隔着园子还能飘来丹桂香。云意难得穿上一件秋香色半臂,仍旧是半旧的六幅裙,头上只一根吉祥如意簪。陆晋叠起信,忍不住皱眉,「怎么还是这样素?」
  这话像是老夫老妻,带点嫌弃,带点关心。
  云意笑笑说:「嫌我?那我出去了。」
  他连忙拉住她,抿着唇,不说话。
  她便问,「怎么了?信上来了坏消息?」
  陆晋道:「别走——」
  云意不解,「走?二爷在这儿,我能走到哪儿去?」
  「父王改了主意,爷要提前动身,领六万精兵与李得胜一战。」
  云意远比想象中沉着,平静道:「此战艰难,无论如何,二爷记得带上齐颜卫全军,再而是这一回曲鹤鸣招募来的汉军,一来拉到战场上练一练,二来,也提防有人趁乱下手。」
  她为他出谋划策,思虑深远,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令他抓心挠肺食不能安的糟心事。
  许多时候知己知彼,反而徒增烦恼,因你不知对方究竟是倾力一搏,还是虚晃一枪。一次误判,很可能输掉全盘。而程了了又有几分可信?他多疑的性子并不比陆寅好。而云意说的不错,自古以来,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
  她疑惑不明,被他看得纳闷,禁不住摸了摸脸,问说:「傻看着我做什么?即便是昭君再世,也要让你吓得跑回长安去。」
  换来他板着脸教训,「哪来的昭君,爷只瞧见个嫩皮小胖子……」坏心眼地伸手来捏她脸上弹滑的肉,「脸皮倒是厚的很,能挡风能遮阳。」
  「放开……疼死人了……」恨恨瞥他一眼,活生生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娃娃,未染俗尘一般,娇软可爱,而他却猛然间变了脸色,伸手大力一揽,将她紧紧按在怀里,让人措手不及。
  就如同突然间发病,巨大的失落感与急迫感重重压向胸腔,逼得他几乎窒息。而她就是他的药,是一口吊命的空气,唯有紧紧护住了才能安心。
  云意被他箍得生疼,惶惶然不知说错了什么,陆晋怎就突然间发起疯,劝也劝不住。
  「二爷……这是怎么了?」
  他是怎么一回事,又是从哪捡来的离愁别绪,都是一生难解的谜题。暗地里还有更多的话羞于启齿,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同她说,这一回出征不同以往,他心中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焦灼、疑虑,如临深渊。
  踌躇不前,进退两难,与战场上杀伐果决的陆晋判若两人,
  但,转念又想,如她再次出逃,他的箭还能否似毫不犹豫地离弦而去?
  「陆晋……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跟爷一道打仗去?」
  「二爷这是说的什么话,男人打仗,哪有带上女人的。让我去做什么?让下面人见了,名声还要不要?军帐里的女人可没有一个正经的。」她轻轻拂开他发髻上飘乱的头发,对着眼前这个双肩垮塌,满身颓丧的大男人,觉着自己更像是在哄孩子。
  陆晋歪着头,枕在她肩上,闷声说:「万一你要再跑了,爷怎么办?」
  云意腿上的伤已然痊愈,但他提及至此,仍旧是牵扯出一丝丝的透骨的疼。她大约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希望与绝望交叠的夜晚,他兴许也不能释怀,失去又寻回的滋味。
  余下一声长长久久的叹息,她心墙崩溃,一败千里。
  她只恨自己没能早早死去。
  「就按二爷说的办,打断了腿,扔进牢里了事。」
  「爷舍不得……」他没完没了地放任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这一回居然也轮到他胡闹,孩子似的胡搅蛮缠,「爷辛辛苦苦去打李得胜,赶回来头一件儿就是跟你洞房,爷能把你腿打断?你那腿,爷能玩一宿不带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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