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早已打湿了黎贺承的衣衫,水淋淋的如在水里浸泡了一般,眼睛放空,抬头看着定远侯府的城墙道:「不赐婚了,明个我自己去苏府提亲!太后娘娘不答应,我也是要娶的!」这一辈子便是隐姓埋名,他也不愿意,舍弃了蕙蕙。
什么功名利禄,国恨家仇,都比不得清蕙在他心里重要,那是一道亮光,支撑着他前往未知的未来。
四月初十,皇城外贴了杏榜,张士钊夺得了头魁,同一天,万众瞩目的晋王向四品鸿胪寺卿家的小姐提亲。
在皇城上和渊帝一起看下头士子争相看榜的太后娘娘得知,一时怒火攻心,闭过气去,渊帝派人将晋王从苏府绑到了慈宁宫。
这两日时不时的有春雷,小白吓得一直躲在家里,倒比往日里乖觉许多。菡萏看着已然过了她膝的小白,抖着一身洁白如雪的毛,威风凛凛,笑道:「小姐,小白要是再长高,就可以当。」
苏清蕙笑笑不语,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里七上八下的跳,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晚上一家人在一处吃饭,苏清蕙忽地掉了筷子,几人都望了过来,苏清蕙扯着嘴角笑道:「想事忘神了!」
苏侯氏瞪了女儿一眼,让林妈妈给她布了一块鱼,道:「春日里精神短,晚上休息早些。」心里盘算着,也该给女儿寻个婆家了,女儿已经及笄,再去书院念书也不合适,去年为了程修刚逝,来的许多媒人都没有应允,今年倒是要估量估量了。
一个人处着可不得闷坏了!
苏清蕙吃着碗里的鱼,总感觉这两日心神有些不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便连昨晚睡觉也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梦,她梦见程修做了辅国将军,一直孤身寡人一个,许多给他送妾侍的,都被拒之门外,一会又梦见张士钊带着柳姨娘从外头进屋,喝得醉醺醺的,柳姨娘一直喊着「夫人,夫人」,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梦见这些呢?
回到闺房里,绿意看着小姐神色恍惚的样子,犹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她哥哥说张士钊这几日一直往府上送东西,可小姐叮嘱了,张士钊的事不要在她面前再提,小姐近来又似有烦心事,也不好再惹她心烦。
默默地将胭脂白的账本递过去,「小姐,这是今个铺面里送过来的上个月的账本!」
苏清蕙接过,翻开扫了一眼,眼睛停留在「月石」那一栏里,心下不禁疑惑,这月石这月怎地突然多售出几十倍?
外头逗着小白的菡萏忽地进来道:「小姐,前头林妈妈传来消息说,晋王来向小姐提亲了!」菡萏说完这话,兀自恍惚,怎地一直名声在外的晋王竟知道自家小姐?
话音未落,后头的林妈妈就急声道:「老奴就知道小姐这般人品样貌,福气还在后头呢,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头看一眼呢!」
苏清蕙猝不及防,脑袋嗡嗡的,没有料到他动作竟这般快,心口直跳,心口涌上一股喜意,提着裙子便要往前头去,绿意却拦住道:「小姐,您好歹换身衣裳啊!」
苏清蕙一愣,偏头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一身藕荷色,林妈妈也高声附和道:「可不是吗,今个可是个好日子,小姐也该换身更喜气点的衣裳!」
说着,一边的菡萏已经去壁橱里扒拉出来一件胭脂色的百褶长裙,轻盈俏丽,绿意又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支宝蓝点翠珠钗,几人这才簇拥着苏清蕙往前头去,这般耽误,已然又过了一刻钟,苏清蕙急的身上微微发汗。心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催她,快点,快点,快点去答应!
绿意和菡萏都有些奇怪,不懂一向沉稳娴静的小姐为何会忽然这般急切?
转过廊道,未到前厅,苏清蕙已然看到摆在院里头的红木箱子,恍惚间想到了在仓佑城的苏家,也曾是这样的场面,心头一半酸涩,一半甘甜,周周转转,他们还是要在一起。
「蕙蕙,你怎么过来了?」苏志宏看到女儿的身影,心下一惊。
苏清蕙被问的浑身一震,「是……」娘让我来的啊,可是这句话却没能说出口,因为她发现前厅竟是如此寂静,如此空落,只有爹爹一人!
心里的那个声音似乎也停了,她似乎听到一个小人在对她说:「终是晚了一步!」苏清蕙喉间忽地干涩,抬头看向皱着眉的爹爹,轻声问道:「爹爹,人呢?」
苏志宏缓了神色,对林妈妈几人挥了挥手,见众人都退了下去,才叹道:「蕙蕙,你是不是早知道,晋王活着?」苏志宏说完这话,认真地看着女儿的脸。
苏清蕙微微点了点头,想要张口解释,苏志宏却摆了摆手,「你愿意就好,宫里有急事,被急召回去了,想是忙好了便会过来!」
皇宫里,晋王正笔直地跪在慈宁宫外,慈宁宫随侍在太后身边的李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太后娘娘是拿你放在心口上疼的,您就体贴她老人家的一片慈心,京城的贵女,你但凡看上的,和太后娘娘求个情,她老人家没有不允的,可是,苏家小姐,才是四品小官的女儿啊!哪能配上您这天潢贵胄的身份!」
黎贺承看着宫人匆匆来来回回的身影,抿着唇,一言不语,当年,他娘便是从这里出走的,如今,到他了吗?太后想拿捏子女乃至外孙的婚事来往那个位子上更近一步,固然她在忍辱负重,可是,想来便是外祖父、舅舅和娘亲在地底下,也是不愿看到她这般的!
他的婚事,他却是一步都不愿意退让的!
里头,太后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宫女抖抖索索地进来报:「晋王仍跪在殿外,并不应声!」
不期然的,一支玉瓶砸在了宫女的脚下,宫女吓得立即跪了下来,膝下被碎片扎了沅沅地流血,也不敢吭声。
到渊帝过来的时候,晋王依旧跪在殿外,渊帝看了眼,摇摇头径直进了慈宁宫,里头已经被宫女收拾了干净,便是先前放玉瓶的地方,也重新摆上了一只新的瓶子。
太后娘娘躺在床上,默默流泪,见渊帝过来,低声泣诉道:「陛下,你说那孩子怎能这般傻,你我百年后,谁能护住他?没个可靠的岳家,谁还能帮扶他!」
见床上的人,用的是「你我」,显是将自己与她视作一体,心里对她执意要为贺承找一位贵女的不快也消了许多,执着那玉白瘦弱的手道:「这也不怪贺承,他刚来京城,怎就会对那苏家女儿如此钟情,想来是苏家教女不严,此女故意去搭上贺承的!」
夏太后,顿时一噎,苏家和贺承的内里,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可是,这却不能对渊帝提及的,只得应和道:「我倒不怪那苏家女儿,京城里惦记贺承的姑娘少说也有半条街,可是,贺承怎么能这般死心眼呢!」
渊帝看着心上人这时候都不愿意非议苏家女儿,心里对她更是怜惜,拍着她的手道:「你莫担心,这事我来处理!」
夏太后目光闪了闪,闭了眼,面上现出一点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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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到白头 卷二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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