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侍卫们在崑儿动了的时候也动了,这时已经将那船掉了头向回走,岚儿赶了过去,却立在船上逼那些落在水里的人向岸上游,「想跑?来不及了!」几个人原都向河对岸游,现在便被岚儿拿着长篙一个个地敲在头上打了回来。
云娘立在岸上,心里不胜惊惶。先前她在江南时,时常自己出门,并未听过大白日的便有人敢强抢女子的,眼下这事竟就在自己面前经过,还真是无法无天,亏了崑儿眼尖发现了。
因此见崑儿将那女子送了过来,便让春江帮她解了捆着的麻绳,又拿出塞在口里的布,和善地向她道:「你不必怕,如今他们再不能将你抢去了。」
那女子早抖成一团,又被捆得久了,现在虽然松了束缚,竟瘫在地上,哭道:「武定侯夫人,求你救我!」
云娘不意她竟认得自己,便问:「你是谁呢?」
「我是杜家织厂的织娘,名叫秋娘,侯夫人回娘家时见过的。」
云娘歉然一笑,「我倒没认出来。」家里如今已经有上百的织娘,她自然是认不全的。但因是自家的织娘,便更要帮她,「不要怕这些绑了你的歹人,我拿帖子送到巡检司里去,自有官府治他们的罪!」说着气愤地看着那几个被赶上岸来的落汤鸡。
「侯夫人,他们是我的哥哥和侄子们。」
果然那几个汉子也过来跪下道:「夫人,都是一家人,方才的也不过是家事!」
岚儿便冷哼一声道:「既然都是一家人,怎么还将人绑起来,又装到麻袋中?怕的是谁看到?」
那几个人便都低了头。
岚儿又向秋娘道:「你若也说是你们的家事,我们便不管了,由着你重新被装到麻袋里带走吧。」
云娘见了秋娘的发式,又听了他们几句话便明白了三分,只是这样的事情果真棘手,她还没有想好,却不想岚儿言语锋利,先一句话问出来了,因此便也看秋娘怎么说。
秋娘还在麻袋里时便哭得满脸是泪,现在更是止不住,半晌方哽咽着道:「他们这些亲人,我不要也罢!」
岚儿听了方对了心思,便道:「你现在哭又有什么用?倒底还是要说清怎么一回事,我们好帮你。」
秋娘便哭道:「我父母早亡,跟着哥嫂们过活,哥哥和嫂子贪着聘礼,竟将我许给打死老婆的鳏夫,我不肯,便出来到杜家村缫丝织锦过活,不想他们还是找上门来,趁着我出了织厂将我绑回去,说是今天晚上就过门!」
岚儿和崑儿第一次见了这样狠心的哥哥,因此便都用蔑视的目光看着那些汉子,「为了些许银钱就要将亲生的妹妹送去让人打死,你们竟枉生为人!」
那些人果然也羞愧,俱低下头去,唯一人道:「我们家早已经与秋娘的夫家说好,再不许打人的,秋娘不会被打的,因此这门亲便很合适!」
岚儿便问:「你是秋娘的何人?」
那个答道:「我是她的二哥。」
「那你可有女儿?」
「有一女。」
「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
「那好,既然你说秋娘的夫家答应不再打人,就等你女儿到了及笈之年,将她嫁过去吧!」
「那怎么能成?」
岚儿手里还拿着那只长篙,因此她立即将那篙打向那人的头,「有何不成!你不是说这门亲合适吗」
那人再不敢言语,悄悄向后退去,这时年纪最长的大哥便出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秋娘如今已经十八岁了,自当婚嫁。我是她的大哥,自她六岁将她养大,现在长兄为父,替她许下一门亲事有什么不对?她如今自梳不嫁,就是伤风败俗!」
这才是秋娘此事的根源。
云娘还在江南时,便知有女子自梳不嫁的,只是原因各自不同。比如苏娘子,是因为娘家不肯她嫁,只让她招赘,于是她便不肯嫁了;还有不愿意嫁人到夫人家服侍公婆丈夫小叔小姑,而娘家又富贵又疼爱女儿的,就一直在娘家守着父母给的家财过活,亦有侄子侄媳养老,这两种还都好,毕竟和和睦睦的。
最常吵闹出来的就是女子的娘家不肯,定要将女儿嫁出去,而女儿又定然不肯嫁的,竟多有为此而死的。甚至还有些女子们结果成了金兰盟,五人到十人不等,订下同生共死之誓,只要有一人被逼赴死,另外数人定不再活,一同慨然就死。
据说此风在吴江的邻县顺德最盛,那里亦有人建了金兰祠,便是为这些死后不能入夫家也不能入娘家坟莹的女子所立。
秋娘家看来就是如此了。云娘自然明白秋娘大哥之意,他自诩养大了秋娘,便要将她聘出去赚一笔聘礼银子,因此再不肯秋娘不嫁,现在拿着伤风败俗的话来打压大家,其实最是小人之心。她亦最看不上这种满口道理,其实又一龌龊的人,因此便含了笑问:「你替亲妹妹定下如此的人家,是不是也伤风败俗?」
一句话说得秋娘大哥再没脸,他就是觉得养大了妹妹总要回报的,因此不看人品,只看聘金,才给妹妹定下这门亲事的,果真也受到了村里许多的嘲讽。
云娘见他们再无话可答,便问:「你替秋娘订了亲,收了多少聘礼银子?」其实说起来还不是银钱闹的,眼下秋娘大哥之所以敢到杜家村来捆人,为的不就是他曾养大了秋娘,想要回报,便将秋娘的聘金银子给了他,从此令他们兄妹再无瓜葛也就罢了。
不想秋娘有兄长们却没有上来答话,只相互看着。云娘便道他们想胡乱抬高聘金数目,便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们敢乱说,我遣人问了不对,再不会轻饶的。」她固然不在意几两银子,可是却不能被这些恶人们骗了。
正是太阳渐渐下去的时候,天气便不那样热,杜家村里的人们结束了一日的劳作,多在外面闲话说纳凉,早见了渡口这边似乎有事,因此只这一会儿工夫,早围了许多人。
又有许多认得秋娘的织娘们,上来扶她站起来,帮她掸了身上的灰,又骂秋娘的哥哥心狠,又七嘴八舌地说着秋娘夫家给的聘金之数。
云娘听着,却还盯住秋娘的哥哥不放,她要的是他们自己说出来。
不想这时大姐走了过来,推开众人拉了秋娘向她的哥哥侄子们道:「你们果真不要脸!秋娘每日的工钱不是都给了你们!如今竟还要将人绑回去!」
云娘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敢答,虽然许多自梳女自梳之后便一心帮着娘家过日子,但是那也是你情我愿的,却从没见过一面拿着自家妹妹的工钱,一面又要卖了妹妹的人!因此也怒了,「今日在此便将秋娘给你们的工钱一并算出来,与那聘金银子相较,若是不足,我来添上,此后秋娘便自挣自吃,与你们再无兄妹之情!」
大姐气道:「秋娘是我婆家的亲戚,也是我自那边带过来的,这事我定然要管到底的。」因此便一五一十地算起秋娘交给哥嫂的工钱,竟早过了那聘金之数,因此便向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们道:「今日请大家做个见证,秋娘早将应该给她哥哥们的聘金银子还清了,也就是还清了她哥哥们将她养大的恩情,从此再不必听她家里人的,由着她自挣自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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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五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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