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被我杀了。」
严尚书一愣,似是没想到他动作那么迅速。
「不止陆扬,还有霍准……大理寺被屠。」顾玄廷略是迟疑地说完,就见严尚书脸色,忙是补充,「我在尸体旁留了燕子标记,嫁祸燕子门,应当不会怀疑到我身上。」而燕子门原就因为首领被霍准所杀结下怨恨,挟私报复也说得通。
「……」严尚书只觉今夜所受惊吓过多,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人相对无言之际,只听门外响起轮子滚动的轱辘声响,严棣虚弱的声音在外响起,唤了父亲过后便推门而入。
原精巧漂亮的五官青一块紫一块痕迹未消,面色如纸,嘴唇淬白,进门后的暖意与外头的寒冷冲撞,令他忍不住咳嗽出声。
「你起来做什么?」严尚书极是不满地瞪了推着他过来的丫鬟一眼,落回严棣身上换了柔和神情。「又睡不着了?」
严棣自遇袭后夜里难以成眠,听到动静便让人推出来探看,刚好遇见替成王开门的小厮,听了他的话后亦是朝了书房方向赶来,便听得成王最后所说,心中鄙夷这人之余,又微是叹气,总算不至于蠢到家。
「王爷可确定人都死了?」此事最忌讳留了活口,严棣满脸阴郁地发问。
顾玄廷稍事回想,点了点头,但叫他这么一问,心底又隐隐生了那么一丝不确定。
严棣瞧见他脸上后起的犹疑神色,招了人吩咐去大理寺外打探。严尚书甚是满意儿子做法,再瞧顾玄廷隐了叹息,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真是错一眼都不行,如何同那阴毒狠辣的蔺王相斗?偏又是坐同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能替他收拾残局,但严家眼下遭蔺王处处掣肘,局面亦是不乐观,为此已经是忙得心力交瘁,还横生这么一祸事。
「长幼有序,我还不信他能越了我去!」顾玄廷想到这些时日来所受挫折,不由攥了桌上茶盏,力道一狠,瓷器登时碎裂。
严棣瞥过一眼,在这逞凶斗狠有什么用,可到底不能放之不管,想到如今面临困境,垂眸作是沉思,须臾划了精光。
「不破不立,还有一法子。」
「什么法子?」
对上父亲与成王一同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严棣勾唇阴沉一笑,他这伤是如何来的,便如何还回去。「能令宋弘璟乖乖听话的法子。」
大理寺上下一夜之内被屠尽,景元帝获悉后极是震怒,于朝堂上大发雷霆,命令宋弘璟彻查此案,抓捕燕子门众。
待公公高唱过下朝,殿内群臣纷纷炸开了锅,大理寺蒙此劫难着实叫人震惊,道是那燕子门真够胆大包天的,若不除尽,保不准哪天就威胁自个脑袋了。
「还是霍大人福大命大捡回一条性命。」
「是啊是啊。」
「燕子门真有那么神通广大?」
「听说是个杀手组织,哪个给钱就能帮着取命,真是可怕……」
宋弘璟接了圣上旨意,正要迈门而出却叫成王唤住,「宋将军。」
「王爷。」宋弘璟无甚表情地回身,以眼神询问何事。
顾玄廷附以痛惜表情,「昨个见霍大人还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事,真是……人有旦夕祸福,那燕子门怪嚣张的,要知道霍大人没死怕是还会再下杀手,宋将军可得保护好人。」
「臣职责所在。」宋弘璟拱手应声,惯是清冷表情道,「现今只等着霍大人醒来指认凶手。」
顾玄廷闻言禁不住心惊肉跳了下,绷住了脸上神色,连连点头,心底却因这一有用讯息窃喜,霍准没醒,不,该是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本王一向相信宋将军的能力,呵呵呵。」
宋弘璟觑了他一眼,纤薄唇角几不可察地一扬,眼底掠了暗芒,拂袖离开。
殿内众人散去,最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来,睨着远去的两道背影,暗忖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新年伊始,祭祖祈求一年太平的景元帝却因为成王被气得中风,起因还是大理寺那桩。霍准昏迷,却有人混入御医署企图灭口,被事先埋伏的宋弘璟抓获,原来这是宋弘璟与霍准联手设下的局,等人自投罗网,从来人身上搜出的成王府木牌令成王再狡辩不得。
成王为何造下杀孽,又为何一定要灭霍准的口,这事怕是只有当事人清楚,然霍准自醒来后却不提半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成王被关入天牢等候景元帝发落。
而霍准的反常只怕和陆扬有关,亦或者同当年宋鸿儒身死相关……项瑶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面前的香菇鸡丝粥,想到近日京城里再起的传言,与当年流传的不尽相同,隐隐指向皇宫里那位。
宋鸿儒当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端看宋弘璟便能瞧出一二,助景元帝夺得皇位风光更甚,文才武略不输,又娶长公主为妻,于那时根基不稳的景元帝来说甚是威胁,传言未必不无可能……
「弟妹,想什么那么出神?」一道调子微扬的女声蓦地响起,就见尤氏撩了帘子进门,身后跟着丫鬟手里提着篮子,里头备着香烛金箔一类的物事。
项瑶敛眸,亦是扬了笑容,扫过丫鬟手里拎着的,开口询道,「嫂嫂要去庙里,今个……初十罢?」还没到十五。
「唔,娘的病好了,我去还愿。」尤氏答道。
项瑶颔首,确是见宋氏面色红润,不复病怏怏的样子。
「弘璟呢,怎么没陪着你?」尤氏作势惊讶问道,自项瑶有了身孕后两人惯是孟不离焦,难得见落单的。
「他有事出去了。」项瑶对了她打趣眼神,面上浮了一丝羞赧。宋弘璟要回了陆扬的尸体,今个是出殡下葬的日子,自然不在府中。
尤氏点头,却是早就得知这一消息的,随后作是不经意的提及,「弟妹闲着,不若与我一道去六安寺上香?」话落,对着项瑶那双澄透眼眸,尤氏心里略是一慌,堪堪忍住没露了底儿,手里锦帕在袖子底下被攥成一团借以缓和内心紧张。
项瑶想了想,应了好字,年前耽搁未去,赶着新年去一趟也好,便命了云雀准备。
尤氏见她答应悬着的心回落,暗暗吁了口气,脸上欣喜之意更甚,瞥见项瑶投过来的狐疑目光,显了极是高兴道,「太好了,正好能作个伴儿。」
「唔。」项瑶亦是跟着笑了笑,尤氏惯是喜欢拉人作伴,赵玉珠出嫁后找上她也是正常。
两人乘坐马车去了六安寺,并非初一十五的日子,寺庙来往的人清减不少,项瑶身子笨重,尤氏还甚为贴心地请了轿夫抬,项瑶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凝向尤氏,「嫂嫂也太贴心了。」
「都是自家人,当然应是照顾,若是少了根寒毛弘璟怕是跟我问罪。」尤氏望一眼近在眼前的寺庙,笑着说道,只尾音里隐了一丝讪讪。
但说着就见项瑶裙摆出冒出一撮白毛来,随后是毛绒绒的一截尾巴,最后转了过去探出小巧脑袋,正好与尤氏的目光对了正着,背毛有一瞬竖起,把尤氏惊了一跳。
项瑶遂抱起,抚了抚小家伙脑袋道,「嫂嫂莫怕,它不会无故咬人的。」方才不知跑了哪儿玩,还沾了枯草屑。
尤氏自然认出是宋弘璟养的宠物,这畜生怪灵精的,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对自己冒了敌意,防备之余不由暗忖男人考虑的周全,瞄向身后跟着的丫鬟,后者得了示意暗暗点头,攥紧了手里的小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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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本贤良 卷三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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