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卓雍察觉出她情绪不对,抬起她的下巴问道:「你怎么了?」
沈琼楼默了会儿:「没事。」
他蹙眉定定地看着她,她被看得装不下去,叹了口气问道:「你如今成功进京入主皇宫,是早就谋划好的吧?」
他眉梢一挑,潋滟的眼波透出几分凌厉:「是那阉人告诉你的?」
沈琼楼想着反正苏沅死都死了,也不怕殷卓雍把他拉出来鞭尸,于是点了点头,坦然道:「是他说的。」
殷卓雍掖了掖嘴角:「他倒是什么都敢往出倒,他说你就信了?」
沈琼楼抬眼直视着他:「那就你来说吧,你说说京城大乱之后你把控朝政,这是你无意的,还是根本就是有心为之?」
他叹了声:「乖乖……」他伸手按了按额角,玉白的面皮上少见的透了几分疲累:「我只能向你保证,沈家的荣宠不但不会失了,反而会比以往更甚,太子能给你的我只会给的更多。」
这绝对不是殷卓雍第一次叫她乖乖,但这回声音里竟有几分无奈。
沈琼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又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声,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两人躺在床幔里,谁都没有睡着,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的,殷卓雍也少见的没缠上来,瞧着床顶绣着的蝙蝠纹出神。
她也跟着沉默不语,等到了夜深的时候,她才帮两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声道:「睡吧。」
接下来两人陷入了似是而非的冷战中,说是似是而非,两人还是同寝同坐,说话也如平时一般,但无端生出隔阂来,不若往日那般亲近。
沈琼楼这些日子心里一直堵得慌,这种憋闷来自于对太子的愧疚,虽然她嘴上说着两不相帮,但其实在决定烧了匣子的那刻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用对殷卓雍的了解,推测出了一个很不愿意想的结果,他恐怕不会留下太子的性命,毕竟只要太子活着,他什么都不用做,只凭正统嫡出的身份,就能让天下文人对他口诛笔伐了,他绝不会留下这么一个把柄的,就是清楚这些她才更觉得难过。
元芳见她早上起来没精打采的,递了块热巾子给她敷脸:「娘娘擦擦脸吧,瞧着也能精神些。」
沈琼楼叹了声,把脸埋进巾子里头,一直到凉透了才想起来抬头。
这时候外头有内侍来报:「娘娘,忠勤侯爷和侯夫人求见。」
沈琼楼怔了怔,才想起来这是她外公外婆,这时候能跟两个慈善长辈说说话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忙道:「快请进宫里来。」
当初昭睿帝构陷陈老太爷图谋不轨,他当即在朝上触地以证清白,幸好太医医术高明,这才保下一条命来,昭睿帝病逝之后,太子就下旨恢复了陈老太爷的爵位,也准许他可以出入宫掖。
宫里的规矩大,等陈老太爷两口子通传完又收到回信,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老两口整整衣衫,见到沈琼楼便要行礼参拜:「参见王妃娘娘。」
沈琼楼心说折寿啊,连忙把两人扶起来,又回了个礼:「外祖父外祖母跟我客气什么,按说我还是你们晚辈,应当是我给你们行礼才是。」
陈老太爷笑着摆了摆手:「娘娘现在身份不同,不比当年可以随意了。」
沈琼楼听的心里别扭,陈老太爷也不再强求,拎了两个包袱到她面前:「这些日子在乡下居住,种了些土物出来,拿来给你尝尝。」
她低头瞧了瞧,见都是些山药花生土豆等物,艳羡笑道:「姥爷真有闲情啊。」
陈老太爷听她叫的亲近,哈哈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拿来给你尝个新鲜。」
他坐的近了,沈琼楼才就着日头看见他额上一块深褐色的疤痕,是受伤之后留下的,再也没法恢复原来的肤色了,瞧着便触目惊心。
她担忧道:「姥爷的伤……要不要我请太医再来瞧瞧?」
陈老太爷倒是看的很开,摆摆手道:「已经请太医瞧过了,说是皮外伤,这疤痕也难消,留着就留着吧,也不靠脸吃饭了。」
陈老夫人笑呵呵道:「你这么伤了我觉得还好,省得到外头去,有那老太太眼珠子使劲往你身上贴。」
陈老太爷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沈琼楼瞧他们俩老夫老妻了还是如胶似漆的,禁不住羡慕道:「您二老感情真好啊。」
这话倒是让陈老夫人想起要问的话来:「我看你娘的来信,说王爷千方百计才把你娶到手的,待你想必也不错,你们二人婚后如何啊?」
她想了想又感叹道:「当初你三姑的事儿我们也知道些,不过烈女怕缠郎,豫王那般痴缠着,他品貌又出众,你们家想拒绝也难。」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沈琼楼想起这几日两人莫名其妙的冷战,顿了下才道:「王爷待我很好。」
老两口是过来人,见状对视一眼,陈老夫人把她的手一握:「怎么了这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沈琼楼知道瞒不过他们,又不像让老人家操心,颔首道:「是有些别扭,等过几日就好了。」
陈老太爷人老成精,立即问道:「是因为王爷近日执掌朝政的事儿?」
沈琼楼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缓缓捋须:「豫王是你夫君,皇后是你姨母,太子也是你表兄,我知道你的难处。」
她无奈苦笑,大概也知道老两口的来意了——是为了女儿和外孙来的。
陈老太爷缓缓道:「王爷颇具才干,这些年在蜀中那等难缠的地方行事也极有章法,压的那些土司不敢轻犯,在蜀中又兵强马壮,这回京中大乱平定,他也出了不少力,想必不肯把这位置拱手让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沈琼楼忍不住想为殷卓雍辩解两句:「王爷只是见京里不稳当,这才帮着打理……」说完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陈老太爷了然地笑笑:「你也有你的难处。」
他默了会儿,慢慢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就听说有人为了巴结王爷,提议他扩充内宅,甚至还有送美人过来的,他处在这个位置,有些事儿当了皇上便身不由己,这种事儿他纵然拒了一次两次,以后还能次次都拒了?「
沈琼楼顿了下,一手撑着圆桌,强忍住立刻出去质问殷卓雍的冲动,皱眉道:「姥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老太爷缓声道:「楼儿,我也不瞒你说,我今日来确实是有想请你劝言,让王爷主动离京的意思,毕竟王爷不当皇上还是王爷,身份地位总不会变的,而太子就不一样了,他若是不能继承大统,只怕连性命也难保,你觉着王爷会放过他吗?你愿意眼睁睁看他去了吗?」
沈琼楼低头语塞,他眼神慈爱:「我自己没有孙女,你跟我的亲孙女无碍,我今日在这里问一句,楼儿,你想当皇后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你想,我这就回去,再不会多言。」
她抿着唇,长出一口气:「我自然不想,治理后宫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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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三宝妻 卷四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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