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几个月来,她还是第一回见到心性清美的小姑,前几回丈夫都不让她跟,说这边乱,她也想着吴家人若是都像那两对兄嫂这般德性,不要多认识一个也省心,况且她还忙着做存粮,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才知道歹竹也会出好笋,一颗酸果子也能结出一颗甜果,小姑子让她想起在网路上结识的闺蜜,两人都乐观,一副天塌下来还悠哉悠哉散着步的散慢样,不与人结仇。
这性子好,走到哪里都吃得开,讨喜又豁达。
「瞧三嫂把我夸的,我都要得意了,三嫂好,不像大嫂、二嫂只会骂我是丧门星,才没人要娶我。」吴冬芽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眼底却闪过一抹黯然。
「你……」还没许人吗?
牛青苗对老吴家的情形并不了解,吴秋山是个傻乐傻乐的山野汉,只要她不问,他就没想过要把家里的事和她说一遍,他大概是认为她是知情的,所以不会主动提起。
「媳妇儿,菜煮好了没,寿星坐席了,快把热菜、大盘肉往外搬,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厨房门口闪进一道健壮身影,吴秋山满头汗地帮妻子端菜。
等菜都上桌了,大伙也纷纷坐下来开始吃饭喝酒。
今晚的主角吴勇,已经是爷爷辈了,一头黑发只掺了几根银丝,背微微佝偻,身子骨依然健壮,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输年轻人。
他的外形和吴秋山有七分相似,活脱脱是老人版的吴秋山,可是很奇怪的,他最不喜的也是最像他的小儿子,他较为看重的是长子,至于其它的孩子嘛,他认为能养大他便已做到父亲的责任,父子亲情淡薄他也不在意,加上大房、二房平日的煽动,他的心更偏了。
吴勇一眼也没瞧向许久未见的三儿子,只顾着闷着头喝酒,谁来敬酒他都干,顶多偶尔和大儿子聊上几句,再吃两口菜,一点也没有老寿星的欢喜。
当初吴春生以一句「屋子太小住不下去」,他在两个媳妇的说服下把小儿子分出去,当初还多给小儿子三两银子盖房,没想到小儿子从此对家里就真不尽心了。
好不容易他老人家终于愿意和三儿子说说话,一开口却差点没把牛青苗气得翻桌——
「老三,你养的那些鸡卖了多少银子,你要是有心,就拿回来贴补贴补家用,你大哥、二哥的孩子正需要用钱,你这做叔叔的要尽点心力……」
什么叫不欢而散。
看着老实人都喝了七分醉,走起路来歪歪斜斜,表情像死了爹娘般绷得死紧,眼眶有着可疑的泪光浮动,却仰着硬颈不让它流出,眨呀眨的宛如天上的星辰,闪闪发光。
心里非常不舍的牛青苗只能暗自心疼,男人有男人的骄傲,他连扶都不肯让她扶,憋着气,一步一步走得慢。
一片、两片、三片……越来越多的雪花飘落,枯枝、树叶、老藤漫上银白,覆盖了所有污秽。
山坳村的冬季无疑是美丽的,可纯净的雪却洗不净人心,硬是让这份美好染上淡淡的遗憾。
谁也料想不到吴勇会当着众人的面向三儿子要钱,言下之意是他不孝,赚了银子也不知孝敬本家,冷血无情的想一个人独享,自个过好日子却让年幼的侄子、侄女挨饿受冻。
这话说来谁不觉得好笑,老吴家的情形谁不知晓,偏偏他还能颠倒是非,指鹿为马罗织罪名,硬是把三儿子贬得一无是处,狠狠伤了他的心。
都分家了,谁还拿银子养大房、二房,又不是他们的亲爹,本就一户过一户的日子,老先生吠什么吠呀!
可吴秋山在意了,在他好不容易有个家后,亲爹又来捅刀,教他如何不难过,不感到悲痛万分。
「秋山,你还有我。」牛青苗伸出细白的小手,轻轻勾住他粗糙的食指,似有若无的抚着。
面冷心更冷的吴秋山看着前方,视线却有些模糊。「嗯!我还有你……媳妇儿,你不要离开我……」他反手握住没他手掌一半的小手,心才踏实了。
「都是你的媳妇了,还能离你多远,况且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呢!」一开始她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毕竟身子都被这个粗汉子占了,在这年代她还能再嫁吗?可此时她却庆幸嫁的是他,想和他一生一世相伴。
他这么耿直憨实,她若是不爱他,他就没人爱了。
一听,他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一辈子。」
「秋山,我冷。」牛青苗朝他一靠。
雪越下越大了,几乎看不到前方,两旁住家的灯火一闪一闪的,指引着那出村的街道。
「不冷,我搂着你。」吴秋山长臂一伸,将她娇柔的身子搂入怀中,用自身的体热温暖她。
她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将手扶在他腰上。「为什么阿爹特别不喜欢你呢?」人的心是偏的,但她没想到公公的心会偏得这般严重。
他身子一僵,脸色微微泛白,抿着唇,许久才开口,「我出生的那一年,整个山阴县并无重大天灾发生,偏是我出生的那一天,全村子只有我们老吴家的旱稻枯成一片……」
那年全年无收,全家饿着肚子吃发霉的陈粮,他娘病了没钱医,烧得都有些胡涂了,一醒来后,原本飒爽的个性变得唯唯喏喏,以往的大嗓门成了如今的轻声细语。
「我爹认为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害得全家这么凄惨,所以打小他就告诉我,一定要补偿一家老小,以后有什么吃的、用的,都要先给家人,因为是他们陪着我受苦,分去我的不祥。」
因此吴秋山稍微懂事后,家里有什么活儿他都抢着做,也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因为家里的每个人都对他有恩,他要尽最大的努力回报,让他们能吃饱穿暖。
所以他爹叫他走他就走,大哥、二哥说钱不够用,他身上有多少银子都会掏出来,大嫂、二嫂无理取闹的上门挑事,他也百般容忍就当是在还债,务必让所有人都满意。
可是他的退让没人感激,一再的隐忍成了别人得寸进尺的理由,他做得再多,换来的还是一句不孝子,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够了,秋山,你给他们的不只是一年粮食,还有剩呢!」只有他傻,傻乎乎的为人驱使,把反咬一口的白眼狼当家人。
「真的够了吗?」他惶恐的问。
牛青苗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你不是常说我是你最聪明的媳妇儿,你不是最相信我说的话吗?我不会骗你的,真的已经够了,你不欠任何人。」
「真的?」
「真的。」她肯定的回道。
吴秋山踉跄了一下,轻笑声中带着压抑的苦涩。「我信你,媳妇儿。」会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她了。
「秋山,你说这雪会下多久?」很美,但美得不真实。
牛青苗想着,好在她早早把四个半月的鸡只卖出去,否则这天寒地冻的,不知要冻死多少只鸡,那可是她白花花的银子。
何长风很爽快,他怕一锭一锭的银子太沉重,干脆换成两张五十两、一张二十两、一张十两的银票,方便携带,其余的都换成好找开的碎银,让他们好用小钱买年货。
泥瓦匠有了、青砖有了,就等开春后冰雪融化,他们便能盖间大屋了,到时养鸡大业也能展开。
看了看天候,吴秋山两眼酸涩,鼻子一抽。「两、三天吧,我们山村位于两座大山间的山坳处,气候没有外头的寒冷,雪也下得不长,一年大约下个几回雪便没了,早春比旁的地方快十来天,春雨随之落下。」
转移话题后,他的心情明显好了些,眉间的抑郁散去,眼中也有少许笑意,谈起山坳村有着深厚的感情。
牛青苗想到一件事儿,又问:「秋山,冬芽几岁了?」照她看来应该有十六、七岁了。
「十八。」
「咦!十八?」她讶异的眼一睁。
「是呀,十八了,真快。」想来妹妹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小小一个,不哭不闹,总是用小小的糯白指头捉着他的手咯咯直笑。
「那她为什么还没嫁人,没有媒人来说媒吗?」
「早许了人了,对方是辛未年的秀才。」吴秋山叹了口气,想来妹妹也是运气不佳,遇上了糟心事,婚事才会耽搁至今。
「秀才?」牛青苗微讶。
「对方大她两岁,十三岁说的亲,十五岁下定,原本十六岁就要过门了,谁知秀才的爹出外吃酒,不慎酒醉跌入田边的沟渠,他一栽下去就没爬起来,秀才要守孝三年,因此婚期往后延误。」妹妹要明年五月才能出嫁,那时她都十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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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情小日子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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