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份震撼与动摇,全来自于那个垂死的美丽少年。
于是她不再犹豫,起身步入陋巷深处,蹲身而下,望进少年两泓冷沉如黑渊的瞳阵——
岂料,一切的开端,属于她的天劫,于焉而起。
水阵逐渐对焦,莞莞如梦方醒,打了一个激灵之后,惊怔地望着被链在囚房中央的杜若。
她曾救过的少年,多年以后,竟然险些死在她手里。命运是怎生的讽刺可笑?
「我不晓得……原来你便是宋梓渊。」她喃喃地说。
「现在你知道了,你后悔救过我,后悔那一剑没立刻杀死我,是不?」
莞莞没坑声,眸光润润,似有水光浮动。
「假若我早知道你便是芸姥姥的转世,我一定毫不犹豫杀了你!」
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那痛,似被尖物刺穿后又拔出,有些什么随之一并被夺走。
莞莞面无表情的怔着,只因这是她头一次感受何谓心痛。
可她清楚,那痛,是由于体内的另一半魂识,属于周映洁的那一半在痛。
她……依然不太能适应这些丰沛的七情六欲,甚至可说有些抗拒。
望着杜若那双被恨意填满的美目,莞莞忽然扬嗓说:「你以为,痛苦的人就只有你吗?」
闻言,杜若一怔。
「就因为怀沙王的野心,他串通我前世的徒弟,谋害了我,更夺走我的权杖,以至于我险些魂飞魄散;若非花姥姥及时出手相救,而今的我,早已不存在于这世间。」
莞莞一席话说来,平静寡淡,不见丝毫愤慨或怒气,可越是这样云淡风清,越透出命运无常之悲。
「若非你执意赶尽杀绝,我父王绝不可能起反叛之心!」杜若依然深信怀沙王的谋反是出于被迫,是极为无奈的决定。
「尽管这样相信吧,迟早你会明白,你所相信的,不过是薄弱可笑的谎言。」莞莞轻声说道:「姥姥说,为了你们宋氏,我已经赔上太多。前世的一条命,百年来的根基与记忆,转生之后的魂识被迫一分为二……那个当年救了你的莞莞,不过是一尊没有七情六欲,永远长不大的偶娃,我所受的苦难折磨并不比你少。我是你的劫,而你亦是我的劫,当你受苦时,我也跟着受难。」
「你跟花姥姥都一样,布了这一局,让我自投罗网,你能受什么难?」杜若空洞的冷笑着。「你们不过是将我当成玩物一般,玩弄于指掌之间。」
他的心,已被恨意扭曲,自然听不进她的话。
莞莞轻叹,走向他,相隔半步之遥,摊开拢握的一只手心。
一颗晶石静躺于白嫩的手心之上。
「宋梓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自己看吧。这是姥姥留下来的前世之梦,任凭再高深的玄术,也捏造不来的事实。」
话落,手心往下一翻,晶石坠落在冰冷的鸽灰色地砖上。
破碎的刹那,一缕烟雾飘散而出。
烟雾缭绕中,徐缓浮现一幕幕景象——
紫玉屏风后,临窗卧榻上,一道娇小的紫衫身影,背倚着牡丹红大靠枕,纤手轻执掐丝珐琅玉嘴烟枪,烟雾冉冉上升。
杜若眯细眸光,透过那幕幻境,逐渐看清紫衫女子的面貌。
她肤若霜雪,圆阵水润,两排黑扇似的长睫毛低低垂掩,嘴角微弯,偶尔凑近烟枪抽着,尽管举动娴熟,可那不过十七、八岁大的容貌,配上这样的老成姿态,总令人觉得突兀。
这,便是真正的芸姥姥?杜若目光渐寒,胸口一阵空。
幻境中又出现了另一道身影,当那人抬起脸时,杜若随即认出那人身分。
正是一度被他错当芸姥姥转世的关苡乐。
「姥姥,怀沙王的王妃昨夜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姥姥当真不处置吗?」
幻境中的关苡乐——不,应当称她为前一世里,真正的「莞莞」,她看上去年纪略小,脸蛋已见艳丽轮廓。
卧榻上的紫衫人影寻思片刻,淡淡叹了一口气:「不过是孩子,何其无辜,又怎伤得了我。」
「姥姥,神人不是给过预示,这对双生子,其中一人会是日后西杞的灾厄啊!」
「只要怀沙王不起非分之心,那么神人的预示亦有可能生变。」
区区两个女人的片面之词,便想替怀沙王安上谋逆之罪?看着那幕幻境,杜若眼露鄙夷之色,极其不齿的冷笑一声。
下一瞬,烟雾蜂拥而来,幻境倏起变化——
碧丽辉煌的西杞金殿上,一身熠熠相映的金甲战袍,俊美挺拔的怀沙王,缓缓步上微光之中,静静矗立在那儿的皇座。
「那个位子迟早是你的。」一旁,容貌渐长,越见美艳,与关苡乐如出一辙的「莞莞」,满目恋慕的仰望着耸立于殿上的怀沙王。
见着这一幕,杜若呼息蓦然一静,胸中却剧烈鼓动着。
怀沙王垂下眼,神情沉肃,伸手摸过那把皇椅。
「有芸姥姥这个开国祭司守着这个皇位,本王一辈子也不可能坐上去。」
关苡乐的前世,那个艳丽的「莞莞」靠上前,将脸轻靠在他背上,喃喃低语:「杀了她吧。只要杀了她,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她一死,我便能继任祭司之位,届时,便能名正言顺废黜女皇,改拥你为新皇。」
「莞莞可愿意帮我?」
「若是不愿意,又怎会随了你?」
不可能……父王怎可能是意图篡位的野心家?杜若瞳孔缩紧,满目惊痛。
下一瞬,幻境又变——
一把金剑狠狠刺穿了单薄的娇小身躯。
那张永生永世,停驻在十七岁姿貌的灵秀娇颜,怔忡的直瞪着一剑刺穿她胸口的男子。「怀沙王……你怎敢……」
握住剑柄的大手僵硬如石,怀沙王神情严峻,目光冰冷,一边脸颊上,竟是挂着一道透明水痕。
前世的「莞莞」瞪着这一幕,艳容逐渐爬满妒恨。
其实……怀沙王勃勃野心之下,暗藏着一份不曾对任何人提及的恋慕。
除了「莞莞」,谁也不知道这份心思。
但,这份心思又怎敌得过皇位的诱惑?最终,怀沙王依然选择手刃芸姥姥,踏上逆天而行的谋反之路。
「王,给她一个痛快吧!」
幻境之外,杜若听见关苡乐的前世,那个「莞莞」手执权杖,高声催促。
下一瞬,鲜血染红了幻境。
杜若紧闭起双眼,嵌在墙面上的铁链微微晃动着。
原来,他深信不疑的,全是至亲为掩饰罪行所捏造的谎言。
原来,怀沙王才是真正的野心家,是造成一切苦果的始作俑者。
原来,宋氏一族罪极当诛。
原来,这条漫长的复仇之路,全是一场可耻亦可悲的自以为是。
「痛苦的人,不只有你,远远不只。」望着杜若僵立如石的颀瘦身影,莞莞喃声说道。
「……杀了我吧。」干涸沙哑的声嗓,自杜若紧闭的双唇间吐出。
莞莞的心,似被狠拧了一下。
脑海中,那个愿用一切交换一个活下去的可能,即便全身浴血,亦迸发勃勃生气的美丽少年,此刻,竟然一心求死。
命运何等的仁慈,亦何等残酷。
「……让我想想。」几经思量,莞莞平静无波地说道。
话落,不敢再看那张俊丽的面庞一眼,她匆匆别眸,转身步出囚房。
囚房大门阖上之际,她不由得侧身回望。
昔日的美丽少年,如今成了囚笼里的一头困兽,他的温润静美,高洁优雅,宛若一场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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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现代当大神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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