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好忙 第十二章

  他说话总是带着几分轻挑,让人觉得是有口无心,随口说说罢了,怎么现在像是认真了起来?她不清楚现今皇族的斗争中,冀王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更不知道他跟爷之间是建立在利益还是兄弟情分上,教她不晓得该如何拿捏应对。
  要是说重了,又怕会牵扯到爷身上,实在教她为难。
  「有什么不好,本王一句话,周奉言敢说什么。」
  「王爷,爷对我有恩,冒着洪灾危险救出我的弟妹,还因而染上风寒,昨儿个气色还差得很,于情于理,我都该留在周家照料他,这是做人基本的情义,对不?」于丫儿试着与他说道理,要真的不行的话,只好见机行事了。
  「照料他吗?」燕奇临哼笑了声,无视她的退避,硬是更加凑近她。「你不会真以为周奉言是个大善人吧?」
  于丫儿一双黑琉璃似的瞳眸直瞅着他。「我不清楚他的为人。」
  「那么就让本王来告诉你吧。」燕奇临笑眯邪气的眸。「丫头,还记得那天你躲在窗外偷听见的事吧?」
  于丫儿垂敛纤长羽睫,不置一词。
  「你可有听见户部侍郎和二皇子妃打算拿什么要周奉言协助交易某物?」
  「我不懂。」
  「你不懂是应该的,他那行径就像是牙行交易一般,买主上门欲买其货,他这个牙人就得想办法替买主找到货品交易,只是他交易的不是一般的物品,而是无形之物,他是个黑牙,你懂吗?」
  「这也是他的本事。」上一世,爷从未将这一面告知她,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寻常的神官和牙人,但仔细想想,爷能受皇上如此信任恩宠,要真只是个寻常神官,又凭什么受此隆恩?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可事实上,她的了解仅来自于她自以为是的认知罢了。
  「本事?」燕奇临放声大笑着,大掌往腿上一拍。「有意思,这确确实实是他周奉言的好本事,不过,你不认为他这本事是在常规之外?」
  于丫儿缓缓抬眼。「王爷,所谓常规是人们径自定下的处世规则,并不能视作既定的原则,毕竟这世上无奇不有,也许在他国,爷的本事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寻常,以井蛙之见论之,只怕显得少见多怪,孤陋寡闻。」
  燕奇临闻言,定定地注视她半晌,唇角徐徐地上勾,露出玩味的笑。「有意思,本王终于知道周奉言为何看上你了,你比他还有意思。」
  「于丫儿只是一介村姑,要是出言不逊,还请王爷恕罪。」
  「不不不,你这言谈举止压根不像个村姑,你要真是个村姑,恐怕周奉言也看不上眼。」燕奇临说着,不住地打量她。「如果本王告诉你,东西江村之所以会灭村是因为他,你有何感想?」
  「……我只知道爷救了我的弟妹。」
  燕奇临眼露异光。「你从窗外偷听见,就能拼凑出事实?」她不惊不诧,代表她早已知情,但这事周奉言肯定是瞒着她的,她会知情,肯定是将仅知的一切拼凑,真是太了不得了。
  「我……」于丫儿暗恼自己的回答间接承认知情,就怕这事他会告知爷,届时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你拼声出东西江村的灭村不只是源于皇室斗争,更是周奉言借刀杀人,为除去东西江村的村民?」
  于丫儿面露诧异,随即隐去。「我不知情。」不能信,单听一面之词反而容易着了道。
  这人一脸不怀好意,存心要煽动人心,他说的话根本不能信。
  「其实一开始,本王也想不透,可现在本王可以大胆猜想,肯定是那些人曾经对不起你,甚至伤害过你,好比沛县县令匡正尸首不全,你的兄长腰斩而死。」
  于丫儿抿紧了唇,心底清楚不该相信他的片面之词,可是他说得言之凿凿,仿佛他亲眼目睹……对了,洪灾当晚,是他和二皇子一道前去开水门的,既过翻江,自然会往南勘察……
  「洪灾的水再怎么泛滥,也不会将人给冲刷得断肢不全,甚至是腰斩,周奉言不是个体弱多病之人,何以久病未愈?而他虽不懂武学,但只要有把锐利长刀,只要使对方向,哪怕是姑娘家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杀了对方。」
  他柔滑的嗓音在耳边如恶鬼般的煽动着,于丫儿眉头不自觉地紧蹙,因为脑袋里开始照着他的描述出现了画面。
  他说得对,爷的身子骨向来不差,淋场雨也不至于风寒难愈,可是爷已经病了好多天,换言之,爷淋的雨恐怕是一刻钟、两刻钟,甚至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只为了埋伏等待。
  亲手杀掉卖了她的兄长、欲收她为妾的县令,是为了她?所以那日她问拾藏时,拾藏才会吞吞吐吐,拾藏的难言,意味着拾藏知情,爷让身边的人知情,却不差遣身边的人去做,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愤恨难平,抑或者是——
  「他看起来无害,笑脸温煦,可实际上他的心是黑的,有时就连本王瞧见他,都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而你压根不觉得他可怕?」
  轻柔的耳语打断她的思绪,对上燕奇临噙笑的黑眸,她想替爷反骏,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不可怕吗?他为了你,杀了数百条人命啊。」
  于丫儿十指紧扭衫摆,想到那些街坊邻居竟是因自己而死。她原以为那是皇室斗争下的悲剧,如今却是源于她,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但,怎会是为了她?
  这一世在此之前,他们根本没有交集,他为何……思绪猛地一顿,大胆的假设从心间爆开——除非,他和她一样都记得上一世的记忆,他对她,还有延续的情感,所以才会不允他人欺她!
  如此大胆假设,教她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但又回头一想——不对,如果他真在乎自己至此,又为何上一世时待她那般无情?
  「听说周奉言可以观阴阳,就不知道他眼里瞧见了那数百魂魄了没?」燕奇临笑笑地道:「那些魂魄到底是跟在他的身边,还是在你身边?」
  于丫儿被吓得转头看着周身,余光却瞥见周奉言竟站在大厅的侧门上,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已到来多时。
  「奉言,什么时候来了,怎么王府里的下人都没通报一声,真是一群废物。」燕奇临笑吟吟地道,看着领着周奉言前来的王府总管。「嗯,待会本王会好生处理。」
  那聊天的口吻却已充分显现嗜血的皇室血统,教王府总管吓得面色如纸,抖若秋叶。
  「王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王爷允许我未经通报入府的。」周奉言将两人坐得极近,还有燕奇临脸上寻衅的恶意笑容看在眼底。
  「是吗?本王怎么不记得了。」他枕着扶手托着腮,无赖到底。
  「也是,王爷是贵人多忘事,但只要我记得就好。」周奉言徐步踏进厅里,朝他作揖后,端起笑脸道:「王爷,下官的未婚妻已在府上叨扰多时,要是惹王爷不快,还请王爷恕罪。」
  「说那什么话,哪来的叨扰,于丫儿可是本王的贵客,她要是打算永远待在王府里,本王再欢迎不过,横竖她的弟妹都在这儿,一家团聚也是挺好。」
  瞧燕奇临一脸寻衅的神情,周奉言却不显恼色。「这怎么好,下官等着她明年及笄就要成亲,她要是待在王府里,成何体统?就算下官与王爷如何交好,这事也不能这么办的,再者,年底前我打算将她的弟妹送往他处,不好再叨扰王爷。」
  燕奇临微扬浓眉,瞧他笑脸里藏着一抹戾气,不禁笑得更乐了。「那些就暂时别管了,本王已经要人备膳,你刚好留下来一道用。」
  「那王爷得要多备一点,因为下官还带了一个人。」
  「谁?」
  「我。」一抹身穿沉蓝锦衫的男人这才从外头走来。
  燕奇临见状,瞠目结舌,像是完全没料到周奉言可以把这人请进他的府中,教他一时错愕得说不出话。
  「王爷看似与周将军有要事相议,下官先行告退。」话落,他走向前轻握住于丫儿的手,软声道:「丫儿,回府了。」
  于丫儿怔了下,只因他的手有着不寻常的热度,一起身就赶忙搀着他。
  走出王府,才坐上马车,周奉言的气息已经微乱。
  「爷身子不适就该在府里歇着,怎会跑来这儿?」
  「我不跑这一趟,你会在王府待上许多天。」周奉言闭眼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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