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回宫 第二十四章

  然,她一出声,原本神情慵懒的阑示廷骞地起身,难以置信地朝声音来源瞪去,胸口剧烈起伏着。
  束兮琰浓眉微扬,侧眼望去,心底有谱。当年皇上一直极度厌恶宇文恭和公孙令走得太近,才会在夺得皇位之后,设陷欲除宇文恭,岂料反倒害得公孙令落河……与他猜想的一样,皇上确实是对公孙令抱持着情感,就算他再沉着冷静,瞧见这一幕,只怕也沉不住气。
  也许,钟世珍还是枚活棋,只要他好生运用。
  「公孙……」阑示廷哑声喃着。
  他喊的是公孙,心里想的却是钟世珍,而他已经分不清楚方才那嗓音到底是属于谁的。
  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皇上?」陆取向前一步,等候差遣。
  阑示廷冷静思忖了下,沉声道:「众卿要是无事,退朝吧,公孙卿随朕进御书房。」
  束兮琰闻言,不禁笑弯了唇角,他得要回去好生琢磨,如何运用这枚棋。
  钟世珍忐忑不安地跟着宫人走到御书房外,通报之后,她正要踏进御书房时,宇文恭已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记住,话愈少愈好。」
  「嗄?」
  「如果你还想离开皇宫的话。」
  钟世珍不解地看着他半晌,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公孙大人,皇上正等着呢。」一旁的宫人催促着。
  她点了点头,再看了宇文恭一眼才徐步踏进御书房。
  御书房里,阑示廷坐在锦榻上,陆取则在一旁侍候着,恭敬地将茶递到他的手边,陆取见她半晌没反应,才道:「公孙大人,不向皇上问安吗?」
  「呃……皇上万福。」她现学现卖,把刚刚束兮琰说过的话暂时借用。
  「……世珍?」
  钟世珍眨了眨眼,松了好大一口气。「我是。」太好了,他总算是认出她了!
  「陆取,退下。」
  「奴才遵旨。」陆取恭敬地退出门外,在外守着。
  待陆取一离开,阑示廷恼声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她实在是一言难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你和束兮琰连手要谋夺朕的皇位?」听她吞吞吐吐,他不得不作此臆测。
  如果真是如此、真是如此……是要他如何处置?!
  「不是!我没有,我是……」她咬了咬唇,低声道:「示廷,你听我解释好吗?」
  「朕等着,不是吗?」
  「就是……」钟世珍尽量长话短说地将遇到束兮琰、答应他的交易而进宫,简短地说过一遍。「昨儿个我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我不想要八支参了,他竟威胁要毁了纵花楼,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心想这路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今儿个是抱持着让宇文恭揭穿我的决心来的,可还没来得及揭穿我的身分,你倒是先出现了,所以就……」
  钟世珍惴瑞不安地偷觑他,就见他垂眼不语。
  她等了又等,等不到他开口,她嗫嚅地道:「如果我真是有罪的话,你就比照办理吧,只要不牵连知瑶和天衡他们就好。」
  是她识人不明就答应了交易,犯了错领罚也是应该的,况且落在他手里,绝对比落在束兮琰手里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她不必当个拱束兮琰为帝的罪人,这结局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完美了。
  「如何比照办理,嗯?」他冷声问。
  「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过去也是个执法人员,很清楚犯罪是不得循私枉纵,她是甘心受罚的。
  「就算死罪,你也无妨?」
  钟世珍愣了下,没料到假扮一个失踪的大臣竟会是如此重的罪……
  「假扮朝中大臣,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阑示廷怒不可遏地道。「你以为朝堂上是能够儿戏的吗?」
  如果不是他,他早已经拿下了束兮琰,老天送上来的好机会,他却因为他而按兵不动,教他能不呕吗?
  「对不起,是我太天真,搞不清楚状况才会铸成大错。」钟世珍吸了吸口气,试探性地上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道:「示廷,没关系,我已经想过最坏的打算,只要你、知瑶和天衡可以不受牵连,这样就已经很棒了。」
  「朕会受谁牵连?」他微恼地握紧她的手。
  「可是在今天之前,我又不知道你的身分,所以昨天你说要走时,我本是难过的,但想想也好,你走了才不会受我牵连……总不能因为我犯了错而连累身边的人吧。」哪怕她是无心不懂规矩,都不能成为犯错的借口。
  阑示廷紧握着她的手,哑声道:「你怕牵累朕?」
  「当然,我们是朋友嘛。」
  阑示廷突地一把将她揪近,让她毫无防备地撞进他的怀里。「你对朋友总是又亲又抱的?」
  钟世珍羞红了脸,想从他身上挣开,才发觉他搂得死紧。「那个、那个……」
  「启禀皇上,宇文将军求见。」外头传来陆取的通报,瞬间震醒了她的神智,教她想起在她面前的男人是一国之君。
  「要他先退下。」他恼声道。
  「遵旨。」
  突地,房里静默下来,被迫偎在他怀里的钟世珍,试着替自己挣取一点空间,将他推开些许。「示廷,呃……皇上……示廷,你真的是皇上……」
  改了称呼,才真正意识皇上两个字,竟是无限遥远,可以将两人的关系变成天地般的遥远。
  「朕是皇上又如何?当不成你的朋友?」他恼声问着,气恼他的抗拒,拿称谓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是皇上,知瑶说你住在一重城里,我心想……」她突地一顿,问:「知瑶知道你的身分?」
  「她当然知道。」这么说来,莫知瑶确实未向他提起他的身分。莫知瑶在他面前总是防备,有时欲言又止。他突地想起,钟世珍长相酷似公孙令,所以莫知瑶的疑惑是在于他面对钟世珍时的毫无反应?
  莫知瑶会看穿他双眼不便吗?
  「她真是的,既然知道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钟世珍不禁想起在连山镇时,他的玉佩就可以打发牙官,而他后来急着要走,恐怕是怕牙官赶来会揭穿他的身分,而知瑶……难怪知瑶初见他时,一脸活见鬼的模样!
  有些事是有迹可寻,可是她没有追究,自然不会发觉。
  「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也是。钟世珍猜想莫知瑶之所以不告诉她,大概是怕她冒犯了皇上,不过——「皇上是认识知瑶的?」这代表他们有几分交情才是,可偏偏他俩从未提起此事。
  「见过几次面,与她较熟的是公孙,不是朕。」
  「公孙?公孙令还是公孙熙?」对了,这两个人同姓,该不会是父子还是兄弟吧……不对,束兮琰说过,公孙令是独子,有个姊姊是前皇贵妃,父亲公孙策是前礼部尚书,已逝。
  「……是同一人,熙是公孙的字。」
  钟世珍瞪大眼。所以,公孙令就是公孙熙,也就是他思念的人,这……
  「莫知瑶是公孙的妾,正因为如此,纵花楼有公孙的照拂,哪怕她已失踪三年多,有朕在,不会有人上门滋事。」
  「嗄?」钟世珍愣了下,好像有什么从脑海闪过,快速地教她捕捉不住。
  「莫知瑶当年因公孙一句话而免了死罪,更将她收为妾,不让任何人欺她,所以会与你一块,也许就是因为你酷似公孙令,让她得以得到安慰,又也许她是把那份恩情转移在你身上。」他说着,微恼的哼了声,却不知道在恼些什么。
  瞬地,她定住,无法动弹。
  大量而快速窜进脑海的讯息,在瞬间编织出可疑的真相,如雷轰顶,教她错愕得无法反应。
  当年,知瑶救她时,没将她带回京城,而是将她留在连山镇静养,直到生下天衡的那年四月,才带她回纵花楼,一路上替她编派了一套说词……她还不至于天真得以为每个人救人时,都可以不求回报地尽心尽力,尤其她初被救醒时,知瑶那喜极而泣的神情,她至今记忆犹新,但在她道出姓名时,知瑶是怔愕地直盯着她。
  如果……这身体的原主就是公孙令,知瑶的反应和发狂般地抢救她,不就合理许多?
  但,最不合理的是——她是女人,公孙令既是在朝为官,不可能是个女人吧!
  思及此,莫名紧绷的心略略放松了些。瞧她胡思乱想什么,她不过是扮男装的模样凑巧像极了公孙令而已,要是阑示廷的双眼是好的,早在她救起他时,他就会瞧见,而且也能分辨,因为他是恁地深爱公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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