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止进去时,邬深深已经换了一身月牙色的细棉布紧身短袄,一条朴素淡雅山灰色罗裙,乌发披泄在炕上,静幽幽的坐在那,他全身血液突然往脑袋冲,想说的话萦绕舌尖,也倏地消失,最后斟酌再三,挑了个离她有点远的方凳坐下。
「那些黑衣人是打哪来的?」她看得出来他心思重,他们的交情并没有好到什么都可以揭开来说的地步,可是她为此受了池鱼之殃,有权可以问一声吧?
「是冲着我来的。」
「那位赵壮士?」
「他是我养在别庄里的死士头子。」
「现在的你还有能力养死士探子?」
「我外祖家算持家有方,颇有恒产。」只知道忠心为国,就因为鞠躬尽瘁为国三代,更是看尽了多少起起落落,太知道要为后代子孙留着后着。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不意,留着留着,到了他这一代,还真出事了,也不知要说先祖太有未卜先知之明,还是他太悲摧。
邬深深眼珠子转了下。说是持家有度,哦,真是含蓄的说词,死士是寻常人家养得起的吗?单单一项安家费就够像他们这些终日为生计忙碌奔波的人呛的了,真要说,怕是一方巨子才是。
「喔。」
喔,就这样?她没有更多要问、更多想知道的?
战止本来想交代一下可以交代的部分,邬深深却摇头,「不用告诉我那些。」
「谢谢。」谢谢她没有刨根究底的追问,谢谢她丝毫没有要他的愧疚,甚至对他的过去没有多提一句。
「不客气。」这男人的心还大着很,果然不是同路人。
朝堂政党——单想到这字眼,全身就不寒而栗,她一个小女子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好。
她眼皮搭拉着,哈欠不时逸出嘴唇,小脸上写着明显的疲惫,于情于理战止都该长话短说,然后速速退出才是,可他并不想挪屁股,他想看着她,看她安然自若的坐在那,看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这般,他方才撕裂的心因为她的存在得到安慰,甚至修复。
即便她会埋怨,也无妨。
「你随身都把防身利器带着?」那把弓就放在她身侧。
邬深深张开一只眼。这男人好兴致,挑在酣斗后与她闲聊,不知道她明日还要早起吗?
「孤儿寡母谁都可以来踩你一脚,但是没道理我们就活该被欺不还手,有备无患总不坏,再说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天降横祸?」就像今天。
她要没这点微末技能,就有被活剐的可能了。
她从邬家两老那家人那边得到的教训是,这世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不要命怕呆的,她得硬起来,要不然这一家子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是我对不起你。」
「当坏蛋没智商的时候,我们也只能自叹倒霉被牵连了。」想当刺客,贸贸然的没打听清楚究竟,以为这个害她受伤的混蛋经常在这里出入,就歇在这儿吗?
这个后面的主使者要她说还真的没脑袋,搞这种乌龙!
前一句话战止没听清楚,不过后面那句他可听见了。他一时忍俊不住,下巴很可疑的耸动,欢喜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来,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他一直觉得她值得信赖,还有颗包容、坚韧的心,这会儿更进一步发现,她还拥有女子少有的风趣机智,这样和她在一起的岁月,再也不无聊了吧?
邬深深被他的笑弄得有些不自在,快绷起脸来了。
战止见好就收。「所以,你每天抱着弓箭睡觉?」
他对她的感觉已经失控,一心所系就不言后悔。
「是又如何?」
战止忍下心里酸酸涩滩的感觉,忍下去想抚摸她那黑绸般长发的冲动,又忍下被她那白皙柔软圆润饱满的耳垂诱惑着的视线,他叹了一口看得到吃不到的长气。「有我在,你就好好睡吧。」
君子,大不易。
邬深深没吱声,心中有些不满。就因为你杵在这,我能睡吗?你要是早早离开我的房间,我早歇下了。
她轻摇了下头,这尊大神看起来不等她入睡是不会走的,她闭眼,两眼很快黏住,没一会儿困意就上来,她连个哈欠都没打就梦周公去了。
小几上的油灯烧了小半夜,这时有些不继了,战止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坐在凳子上不出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踱步过来看邬深深。
她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的地方有两道阴影,身子歪倒在隆起的被子上,像弱柳,可他知道,她有多柔韧坚强。
战止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枕头上,不经意间看见枕下露出把柄的匕首,他面色变也不变,把被子拉过来替她盖好,仔细不去碰到她的手伤,又掖好被角,随手将匕首往糠枕头里塞了塞,确定不会外露,弹指熄了快要见底的灯火,珍重的再看了眼炕上那熟睡的人儿,关上门,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却被厅堂里几双虎视眈眈的眼憋得一口气又吞回去。
这家人感情浓郁得叫人心羡,这不宁的夜,事后,没有人回去睡觉,就连最年幼的壮哥儿也眨着瞌睡的眼,一看见大家的眼神往他过来,也顾不得哈欠连天,马上睁大了眼。
成为一个被人倚靠的人有多么艰辛,但是被心爱的人倚靠是件多让人心安的事,若有这样的妻室,战氏凋零的家族何愁没有再兴旺起来的可能。
「大娘,深姐儿睡了。」他抱拳作揖。
「有劳。」肖氏放下壮哥儿还了一礼。
「不敢,晚辈有一事想和大娘相商。」
「你说吧。」她把睡着的儿子交给小女儿,轻声吩咐让他们先去睡了。
那一晚,没有人知道战止和肖氏说了什么,只是五天后,今年初雪姗姗来迟,将屯子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的那天,邬家来了两个女子。
肖氏很爽快的收下了。
亮了牙,手刃刺客的结果,邬深深有一段时日成了无齿的老虎。
山上的事由战止一肩扛去,家里的事务更轮不到她插手,壮哥儿看着手伤的阿姊总是忍不住轻轻蹭她,也不爬到她的膝盖上去玩了,就算邬深深朝他招手,他也只是害羞着脸展示他自己会穿衣服的成就,临出门还会把自己和几个小友的行程细声说了,再三的表明自己会很乖的遵从阿姊给他拟的三不政策——不下水,不脱衣,不去远处。
她成了结结实实的大闲人之余还有些忧伤,邬家有弟初长成……
只是,她受伤的隔天,陆大叔的女儿琇枝带来一篮子的鸡蛋来探她,言谈中,给她说了个趣事,说邬家老宅有蛇进了屋,而且还不只一条,黑灯瞎火的,数十条不知道打哪来的蛇到处乱窜,把邬家老宅那几口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无论老的少的都口吐白沫,这几日下不了床,就连吃喝都要托邻人帮忙,惨不忍睹。
「忒是好运道,那些蛇据说都是无毒的水蛇和红尾细盲蛇,若不然那一家子可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能是我爷奶他们的运气差,要不就是屋子旧了,哪里裂了缝才招蛇群的。」
只是这话她自己说了自己都不信,都入冬了,蛇群就算还未冬眠去,也不会挑这冻破皮的天出来游走,只能说是有人要替她出一口恶气吧?
「总归是那家子人缘差,连冷血的蛇都看不过去了。」爹娘是不许她这般说三道四的,可她和深姐儿是姊妹淘,小时候隔三差五的常见邬婆子来找邬大娘的碴,她就忍不住想跳出来说道说道,可是娘老拎着她的领子说这是旁人的家务事,她一个小不点能插手人家什么闲事,要敢不管不顾、不知死活的站出去多说句什么,就要她好看。
家中有个那么凶悍的娘,她也只能私下多安慰安慰深姐儿了。
「我听邬大娘说,你的手是在山上受的伤,眼看着入冬了,你辛苦了一整年,就当趁这机多歇歇吧。」
「嗯,好。」琇枝的话说得真心实意,她很受用,好友要回去之前,她回赠了半篮子坚果和浅浅用山葡萄做的两罐蜜饯。
「你别拿,要不我娘又要念叨我说是来探病还是来搜刮的,又要编派我的不是……我都觉得你才是我娘生的女儿。」她说得委屈,凤眼里却没半丝不满。
她要真有深姐儿这么个姊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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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兴家业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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