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天下第一宠 续 第十七章

  徐妃宜情不自禁地咬住下唇。到底是怎样,她猜不出来,也不想再猜。
  在他们这段情感之中,自己似乎总是在猜测、在不安。之前她担心乌烈是不是不尊重她、是不是只想要她的身体。现在又开始担心乌烈是不是厌烦了自己、是不是不再珍惜了。徐妃宜觉得很不安,因为她本不是这样患得患失、矫情多思的人。
  可在乌烈面前,她却做尽了自己不曾做过的事。
  明明被乌烈惹得又气又伤心,结果只被他温柔地看一看就心软得不行,还主动地要他娶自己、主动推翻自己成亲前不行房的决定。向来外柔内刚、讲究自尊的她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自我的小女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都被那个男人左右着。
  如今的她已经拔去了自己所有的刺。可若是乌烈还将她看得可有可无,那她……
  徐妃宜的心口闷得难受,忍不住重重地将窗子合上。
  不知不觉,房外的读书声停了。
  房门吱呀一声响,徐妃宜立刻朝门口看去,结果却见是问春端着洗脸水进来。
  「小姐醒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奴婢进来侍奉。」
  徐妃宜有些气恼地转过脸,轻抬玉手托住香聴,「我也是刚醒。」
  问春将金盆放下,「那奴婢伺候您净脸。」
  徐妃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可当问春将汗巾递上来的时候,却又令她想起那日乌烈帮自己擦脸的情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汗巾,思忖了片刻之后忽然道:「问春,你去瞧瞧爹还在不在。」
  「喏。」
  问春领命而去,片刻后又折回,「老爷不在帐中,应该是去陪夫人用饭了。」
  徐妃宜绞了绞手中的汗巾。
  问春看了眼她的脸色,问:「小姐要去瞧瞧姑爷吗?」
  徐妃宜脱口而出,「不去。」
  问春灰溜溜地说:「哦。」
  徐妃宜用力地拧着汗巾,红唇紧抿。纠结了好一会儿之后终是一叹气。
  「算了,我去看看。」
  徐妃宜见问春打算去取外袍,说:「营帐就在门口,不用披衣裳了。」
  言罢便将略有些疑惑的问春丢在原处离开。
  彼时正值暑月,潮热的空气在房门推开的瞬间涌入,扑得她脸上一热,即便是只穿了寝衣,也丝毫不觉得冷。徐妃宜拾阶而下,又走了两三步便到营帐前了。她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清了清喉咙,缓缓撩帘而入。
  营帐内一片凌乱。
  堆积成山的书籍洒得到处都是,迎面摆放的偌大书案旁,散落无数白色纸团。徐妃宜走进去时,一个新的纸团又被丢了下来。她目光上移,只见端坐在书案后的乌烈懊恼地将笔丢在一旁,然后拿起书来仔细看,另一只空闲的手看也不看地抓起旁边的扇子来掮风。
  桌角正烧着驱蚊的艾草,徐徐滚出的细小烟雾令整个营帐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刺鼻。徐妃宜抬手挥去萦绕在鼻间的气味,又走近几步之后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前几日用的六棱纱扇。
  人高马大的他拿着一柄女人用的扇子掮风,那紧绷的深色肌肉上,缀着点点红痕,应该是蚊子咬下的包。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前一瞬还在生气的徐妃宜不由得一叹。
  清浅的叹息终于引起了乌烈的注意,终于将目光从那些令他头疼的大字上移开。在看徐妃宜的瞬间,那纠结在一起的俊朗五官还未来得及舒展,脸上已写满了「焦躁」二字。他的书读得怎么样,从这个表情上就可以判断出。
  「怎么醒得这么早?」
  徐妃宜敛好表情走到案前,眉目淡淡地说:「我向来是这个时辰醒的。」
  「你来得正好。」乌烈诉苦似的将手中的书翻过去给她看,「这些字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方方正正,为什么我写起来总是七扭八歪?还有这些纸也太小了,你们平时就是用这来写字的?一张纸根本写不下几个字的啊。另外……」
  徐妃宜倾身将他手中的书拿过来。
  她拿书掮了搨艾草上冒出的烟雾,另起话头,「这个太呛人了。」
  被打断的乌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
  徐妃宜继续说:「房里明明有凤洛香,既能驱蚊还能熏香。」
  乌烈大手一挥,「那种香喷喷的东西本将军闻不惯。」
  徐妃宜话中带刺,「所以说,是房间里太香了,所以乌将军不想去睡?」
  乌烈根本没听出徐妃宜话里的意思,反而又倒起苦水来,「若不是这些字太难写,我也不至于写到半夜也写不完。」谁说读书简单的,老天,这些细细长长的笔杆真是比他的虎刹长刀还难摆弄,「昨日时辰太晚,我又一身臭汗,便没有进去吵你。」
  徐妃宜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木头似的男人!
  她忍不住气恼地走到乌烈身边。
  这时乌烈重新拿起笔,很用力地往砚台里戳了戳,刚要落笔却又停了下来。等等,刚才那几个字怎么写来着?该死,他又忘了!乌烈低咒一句,将毛笔丢掉之后站起了身,「徐老头选得字太难,还得本将军自己挑选才是。」
  言罢转身,差点撞上身边的娇妻。
  乌烈这才发现徐妃宜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他俯首在她的额心印上一吻。
  这个吻很重,却含了几分令人不悦的心不在焉。
  「你先去用饭,我很快就过去陪你。」
  陪她?他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哪里还有心思陪她!
  那些字比她还要好看吗?徐妃宜几乎要对自己的女性魅力产生质疑了。那些书就那么好看?还拖着半本相思传没写的自己都没像他这般苦读的。徐妃宜恨恨地看着乌烈从她身边走过后就一头扎进书堆里翻腾,刚刚平息了些许的怒火又翻涌了上来。
  好吧,相公都这般努力了,她这个做娘子的也不好落后。
  她剜了乌烈一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营帐,那满脸怒容的样子将帐外的问春吓了一跳。「小、小姐?」
  徐妃宜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帮我梳妆。」
  问春忙不迭地跟上,「您是要去哪里吗?」
  徐妃宜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书斋读书!」
  「绞尽脑汁」这四个字,在乌烈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他终于承认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虽然自己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可一面对这些文诌诌的东西,真是看一眼就输了阵势。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还有箭簇的缘故,学了这么些天,他始终都是学完就忘。因为强烈的挫败感,他已经接连撕碎了好几本书。
  就像现在。
  徐幼谦昨天才教他写了这一页的字,可今日再一看,又忘了许多。
  乌烈气得一把将书册撕成了两半!
  「该死的,老子不学了!」
  他将书丢到地上,又凑过去用脚踩了几下。
  彻底泄愤之后,乌烈环着手倚靠在城墙上,别过头去生闷气。片刻后,他缓缓地又把头转了过来,死死地瞪着那已成两半的书,终于是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凑过去又捡了起来,用力地拍去上面的尘土,又捂到自己怀里蹭去上面的鞋印。
  将两半并到一起之后,乌烈盯着它狠狠地说:「徐妃宜,我可都是为了你!」
  咕哝完之后又开始苦大仇深地开始看书。
  「喂,你瞧那个土匪是不是在看书?」
  「是哦,难道他恢复记忆了吗?又变成林少爷啦?」
  「欸,那就奇怪了。」
  「什么奇怪?!」
  「既如此徐小姐怎么还日日都往汲贤书斋跑?我还以为她和薛老板旧情复燃了呢。」乌烈的耳朵嗖地一下子竖了起来!
  旧情复燃?
  他立刻放下了书,凝神偷听。
  「当年薛老板不及林少爷,如今可是强过他千万分呢。」
  「可不是,人风雅,做的生意也风雅。」
  「最主要的是情深呐。当年求亲不成,败给林少爷之后,可是至今未娶呢。」
  啪的一声响。
  才被捡起来的书册再一次「陈屍」于地上,书页被衣袂掠起的风带得翻动。
  而那捧书的人已经风一样地躐了出去,转眼间来到那两个嚼舌根的人面前。
  他那黑如锅底的脸将对方吓得连惊叫都忘了,「薛老板是谁?他和徐妃宜是什么关系?」
  那二人傻了似的,哆哆嗦嗦地说:「林、林少爷……」
  这火上浇油的三个字令他更怒,「我叫乌烈!」
  「是,乌、乌将军……」
  「废话少叙,说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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