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袭上,他拂平衣袍,把今晚穿在衫子底下的夜行劲装掩实。
火光陡地变大,小姑娘凭着以往野炊的丰富经验,两下轻易便架出火堆。
火一窜燃,她小脸很是得意,开心地瞧向青年。
“邝莲森,咱们有火了!我——咦?你气还没调好吗?怎么还在喘?”跳动的火光中,那张俊颜仿佛遭火染红,凤瞳水亮,却喘得有些厉害。
“咳……那个飞燕大侠……好人不肯做到底,把我丢在山腰就跑了……咳咳,我不太爬山路,方才那段又全是石块堆叠的陡峭山壁,爬起来颇费劲……咳咳……不过不打紧,别挂意我,只需让我再调调气,等你弄好火把,咱们便进洞……”夹杂沙嗄的咳音,他说得脸很红、气很喘,但绝非谎话连篇心很虚,而是越玩越觉有味儿。
两刻钟后。
没有油脂助燃,火把上的火势小小的,烧不太旺,但已足能将光带进洞穴里。
安纯君走在前头,不时回眸察看邝莲森的状况。地上不太平坦,高高低低的,她有些担心他会摔倒。
有三次,她绊到突起的土块,三次邝莲森都忽然挨近,像是没估算好距离,一下子踏得太大步,不小心撞上她,他莫名其妙撞上她的背,她没打跌,反倒稳住脚步。
她没多想,只紧声叮咛。“邝莲森,这儿突突的,你得小心些。”
她背后的青年注视着她的后脑勺,悄悄扬唇。“好。”
这个天然洞穴并不如何深,他们持火把而入,穴内景物幽微能辨——
有一道细小水泉渗出石壁,水滴答流,在石地上聚成一个大澡盆宽的小水池。
水池边躺着三头猫儿大的小动物。
安纯君小心翼翼走近,待瞧清,不由得瞠目结舌。
她在池边蹲下。
那不是什么小动物,而是三头小兽。
浑身白毛,身上纹路淡淡的尚不明显,长长的尾,四只锐爪藏在厚实兽蹄里。
白毛黑纹虎!
“难怪洞中气味如此腥臊。”邝莲森环视四周,瞥了眼散在角落的动物骨头和几只老鼠尸体,淡淡道:“咱们闯进虎穴了。”
他目光收拢,重新落在小姑娘微垂的前额,见她仍在发怔不言语,他眉略挑,矮身蹲在她面前。
与她一同瞅着地上的三头小虎,他再次启声。“看来当日咆啸山岗、袭击你和你爹的是一头大雌虎,它带着三只虎子窝在这儿,现下虎母不在了,虎子还太小,无法独自猎食,只能抓老鼠充饥。”
“邝莲森,它们……有两头没气了……”安纯君碰碰虎子冰冷的小身子。这时节的“五梁道”仍有寒意,虎尸未腐,却早已僵硬。
不是饿死的,这两头小虎身上带伤,嘴中淌血,尚活着的那头状况好些,只有左耳有伤,结着一大块血渍,但呼息声细微得可怜。
邝莲森偏着脸,状若深究,道:“虎头上有熊爪的抓痕,肚子和背上都有。三头小虎遇熊,没有大虎保护,不死也半条命。这一只的背脊骨摔断了,这一只的脑壳被砸碎了,至于活着的这一只……”他轻戳虎子瘦扁扁的小肚腹,再摸摸它的脸、拉拉它的耳。“它被迷昏了。”
“什么?!”安纯君小脸陡抬,对上他安适笃定的面庞。
她思绪一转,咬咬唇又点点头。“……肯定是飞燕大侠把它迷昏的。他带我来这儿,要我进洞里,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邝莲森,所以这头小虎是我的了吗?”
他目光转深,暗掩着某种意绪,静嗓在洞中幽慢回荡——
“你说过,你要杀掉那头大虎替你爹报仇,要啃它的肉、喝它的血,还要剥它的皮、拆掉它的骨头,是吗?”
“是。”她眼眶慢慢变热、变红。
他极淡一笑。
“大虎死了,你杀不到它,成天懒在榻上,心里不痛快。现下有头活生生的小虎瘫在面前,正所谓母债子偿,杀不到虎母,你尽可以击杀这头虎子泄恨,不是吗?”说着,他把一块不知何时拾来的锐角石块塞进她手里。“杀吧,看是要击碎它的头盖骨,给它一个痛快,还是敲断它的四足再慢慢折磨,全随你意。它是你的了,不是吗?”
她下意识抓住锐石,抓得紧紧的。
两耳因那鼓动的话发热,她脸蛋潮红,心怦怦跳。
看着手里凶器,又望向小肚子随着呼息微微鼓捺的虎子,她眼泪竟滑了下来。
“邝莲森……”她鼻音浓浓。
“嗯?”
“……你想,那头虎母是不是怕咱们害了它的三只虎子,所以才暴起伤人?”
他眉宇间的波动似有若无,胸臆间的波动却更往底处钻探。
“是吗?”他温徐勾唇,不给她答案。
掉泪实在不争气,有违她豪爽性情,但话说回来,她安纯君能痛快大笑,亦能痛快大哭,笑时畅意,哭也尽情。
她任着泪水畅流,两颊红通通又湿淋淋,润眸望向那张专注看她的白玉俊脸。
“邝莲森,虎母要护虎子,我爹要护我,你说……到底谁该死?”她问他,其实亦喃喃自问,心里已有想法,并非真要他回答。
到底谁该死呢?
谁都无错。
谁都不该死。
那股无法泄出的忧伤和恨意在此时变淡,堵在她心间的沉郁亦被抚轻了。
她哭着,把锐石“咚”一声抛进小池子里。
她哭着,哽咽着,却冲着他咧嘴笑,和泪豪放道:“邝莲森,飞燕大侠送我一头小虎呢!我要养着它,别人养马养牛、养猫养狗,我养虎!我要把它养得肥肥壮壮,我……我要拉拔它长大成人!”
长大……成人?
这个呆宝……她还真敢放话!
邝莲森眼角控制不住地暗暗抽搐,嘴角也在抖,他费了些功夫才稳住表情。
内心骚乱啊!
他布局逗她,一头小兽的命丢给她去玩,杀活自如,端看她如何决定。
见她明明哭得一张脸像从水里捞出,同时竟也能笑得两眸灿亮,又憨又惹人怜,怎么这么宝?
他不禁心痒,颊内更是生津,恨不得……真恨不得……
“邝莲森,你怎么又喘起来?”她揭掉泪,担忧起他。“是不是洞里气味不好,你闻了有些晕?”
恨不得什么呢?这小姑娘已是他瓮中之鳖,是他养在斗盆里的蛐蛐儿,是他的了,有什么好急?
任由小姑娘将手触上他的额面,他笑了,徐徐一抹,弱弱一叹。“是啊,是有些晕呢……”
慢慢玩,他不急。
这一晚,虎穴内气味太腥臊,安纯君还受得住,却怕邝莲森受不住。
她把火堆挪进洞口,可以避开强风,洞口处的腥味亦淡了许多。再有,她在穴内找到好几根粗圆的松香木,也不知是不是大虎叼进来的,虽感奇怪,她也没放在心上,总之有木头便取来烧。不一会儿,松木烧出香脂,盖过动物的臊臭味。
“邝莲森,你好些了吗?”
将两具小虎尸埋好,把唯一存活、却仍昏睡的虎子抱到温暖的火堆旁,安纯君来到青年身边,后者正背靠着石壁半坐半卧,火光映照他似笑非笑的玉脸,那白得有些病态的脸肤透出迷人晕红。
“好很多了,纯君,谢谢你。”
“啊?”安纯君微怔,随即挥手腼?道:“有什么好谢的?你没野宿、架营火的经验,我经验老到,本该照顾你的。”
她颊畔燥热,自从意会到他皮相实在俊美之后,就越来越难抵抗他的美色,而此时此刻的他,神态慵懒又颓废,散乱的发丝托着那张笑意浅淡的俊颜,每个角度都好看得生花。
吞吞口水,她硬把眼珠子转开,边往火堆里添木头、边嚅声。
“那你好好睡吧,你睡这儿,我跟安小虎睡那儿……”“安小虎”是她刚为虎子取的名字,她取得很开心,没察觉身旁青年在听闻此名时,眼角又在乱抽。“咱们先凑合过一晚,等天亮再想法子下去。天一亮,什么都瞧清了,肯定有路——”
“纯君不冷吗?”他忽而问,无辜的神气在眉宇间淡漫。
安纯君又是一怔,小嘴微张,不知怎地就点头了。
“好像……呃,有一点点冷……”
她其实不冷,半点儿也不冷。
春寒算什么?劲风算什么?她有熊熊乱窜的火堆,还有……还有因他的美色而熊熊乱烧的心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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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唬不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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