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楼主 第八章

  幸好,他盛怒中还愿意展臂勾住她细腰,没让她难看地跌趴在地。
  花夺美扬睫露笑,姿态如垂柳娇娆。
  她方寸一软,泛香的指儿代替方才被男人捏碎的细柳枝,调戏般挑点他的下巴。
  “没想到雷萨朗大爷脸皮好薄呢,薄红薄红的,恼得两颊生晕,男色可餐啊!”
  原来人真有可能会被气到呕血、气血逆流,甚至被气晕、气死、气到走火入魔。雷萨朗抓下那只可恨的柔手,再一次深深调息,企图压下想掐死她的冲动。
  闯入她楼中香闺与她“共演”的那场“活春宫”,兰琦儿虽全程在场,但眸光自始至终不在他俩身上。紫纱帘掉落,惊见妹妹坐在那儿,离得如此之近,他确实有严重出糗的感觉,愤懑羞恼,万分尴尬,不过这还不是让他最咬牙切齿的情状。
  在他咬牙欲撤离那柔润腿间之际,好死不死,“飞霞楼”的女人们竟选在此时奔入楼主香闺。
  因楼主迟迟未现身,底下众女疑惑不已,一起上来探看的便有十余个,后来惊见楼主正与男人干完那销魂勾当,女人们兴致无比高昂,哪儿也不去了,还连一拉一地召来更多姐妹,团团将他俩围困,围得如此理所当然,七嘴八舌讨论起他的体魄和姿势!
  “这位爷儿别臊慌脸,尽管干、使劲儿上,您模样大,腿间的尺寸肯定不小,但是甭怕,咱家楼主尽管生得娇柔,也是有练过的,要尽吞您的元阳绝对不成问题!爷儿多给她机会再练练,往后,咱们家楼主还望大爷您多多提携关照啊!”
  “……哎呀呀呀,原来刚战完一回呢!呵呵呵……好,那就莫急、莫慌……别拔!别急着拔出来嘛!来来来,跟着我呼息吐气,我教大爷调气养精的呼息大法,包您不出三盏茶的时间,又能扬首摆尾显威风,飞龙直冲天。”
  “这位爷儿,奴家鼻子灵,不嫌弃的话,让奴家嗅嗅您吧!奴家随便这么一嗅,您身子骨强不强、元阳持不持久,奴家一会儿便知的……”
  恼羞成怒啊!
  试问,他能不气翻天吗?
  那些可怖的女人们你一言、我一句,铺天盖地的,如狼似虎一般,挡都没法挡。这辈子,他雷萨朗还没那般窘迫过!
  “唉唉,算来呀,我也替你解围了,知道十二金钗客等众位姐妹们定要缠着你追问不休,怕你心浮气燥不耐烦,应付不了七十二姝的手段,这才拖着你来此。”他坐着,她则奉行“能躺绝不坐”的宗旨,闲卧在他大腿上。“你不喜爱这处‘浪萍水榭’吗?”
  雷萨朗由她柳腰上撤回大掌,却没推开她。
  方才他独自步出雅轩,随意走了圈,深沉眼神早把这一座隐密在河湖幽然处的居所大致环视过。
  抛开“飞霞楼”那团盛乱,不理众女围困,她随意抓来一面紫纱,两、三下便手巧地披系在身上,只丢给他一句话——
  “把你‘心头肉’带上,随我来。”
  穿着紫纱的她飘飘飞下天台,似乎笃定他必随她去,而他也当真按着她的指示,抱起兰琦儿追着她跃落。
  想来,是她眉眼那股子挑衅的神气激着他了,仿佛在说——来不来随你,就瞧阁下有无胆识!
  “飞霞楼”临江而建,甫跃下天台,她已候在岸头的舟只上。
  就这么一舟三人,漫漫水路,由着她掌控去向。
  她不急着说明,他亦沉住性子抿唇不问,仅盘腿静坐,把妹妹拥护在怀中。
  浓春的河湖一澄如镜,暗香飘漾,他们往虚迷的水域行去。
  某处的落英正缤纷,没谁知晓那些花瓣和粉蕊究竟从何处来,它们轻逐着流水,应是极多情地逐了长长切切的一段,才有缘分浮荡在已深入湖心的舟只旁。
  舟行甚快。
  水路的计算让长年生长在域外西漠的他有些抓不到要领,只晓得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以为要停船泊岸了,长舟忽而切进一片水林里。
  扎根在水底的树高耸参天,他们在窄小的水面走得曲曲折折,绕得人眼花撩乱,好半晌过去,水林尽头竟豁然开朗,撑舟的女子在此际对他侧眸清笑,半玩笑地脆声言语——
  “雷萨朗大爷,你是我头一个领回家的汉子。”
  家。
  他对她娇口中的这个字玩味起来,想从那双狡黠到近似有情的美瞳分辨出什么,她已再次调开眸光。
  这“浪萍水榭”依水回环,一处处的建筑傍水错落,依地势起伏。
  初初环看,可瞥见垂柳后的五、六所雅轩与画阁,水道环抱之下,几是每处轩阁皆有小桥和曲廊延伸至水面的凉台。当然,为了方便在水榭里穿梭,几架小舟绝不能少。
  在这里,树木极多,又正值春香时分,柳、枫、栗木皆不缺,桃、李、杏花儿齐争春,连红梅也不甘凋谢,再加上红灿灿的杜鹃和一些他已叫不出名目的花花草草,让水榭到处弥漫着他该深恶痛绝的郁馨。
  他一向不爱过软的香气,不是吗?
  但为何坐在雅轩外的长廊石阶,他呼息这一切,燃烧在方寸间的怒火像是渐能控制,由怒极渐渐转为气郁,起伏过剧的胸膛也莫名缓下,仿佛这里的空气掺进宁神迷香,嗅多了神魂也跟着宁定。
  为何啊?
  难道仅因这座水榭看不到周府园子里一堆附庸风雅、流于窠臼的俗丽,让他终于能好好喘口气?抑或他其实对烟雨柔媚的所在已无感无觉?又或者……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她半玩笑、半似认真的“回家”?
  最后一个想法奇异地让他内心的火气又消弭许多。
  微敛的浓睫动了动,嗓音忽地从似掀未掀的唇缝中低沉拉出——
  “在西漠,在我生长的部族里……”
  “嗯?”男人终于愿开尊口了,花夺美心一促,没意识到自己像在紧张。
  “女人若领着男人回自个儿的帐子里……”
  “嗯?”唉,话不一口气说完,很吊人胃口啊!
  她耐不下性子,翻身便坐上他大腿,若非脚踝间的银链子碍事,她还想玉腿大张,采跨骑坐姿呢!
  雷萨朗扶住她的后腰,该是被她嚣张行径惊震过好几回,如今竟渐能适应。
  “说啊,那表示什么?”她挑眉问,手玩着粗犷峻颊边的微鬈褐发。
  “表示女人认定这个男人,一辈子只认定这一个。”深瞳黑幽幽。
  不驯的柳眉挑得更高。“那要是男人领着女人回自个儿的帐子里呢?男人也一辈子只认定这位伴侣?”
  “西汉部族的男人可以拥有无数个女人。”
  柳眉都快倒竖了。“瞧,就是有这么不公道的事!男人能有无数女人,女人也该拥有同等权利,这才公允。”
  似乎是因为她的反应正符合自己所预期,雷萨朗嘴角略提,模糊像是在笑,愤恼的神思再次淡隐许多。
  他徐慢地吐出一句话。“你领我回你的帐子,打算一辈子认定我吗?”
  “我哪来的帐——”陡顿,她美脸微怔,玄玉眸子溜转半圈,这才会意过来。
  她继而笑道:“可惜啦,‘浪萍水榭’不在你西汉,这‘帐子’归我管,大爷入我境,就得随我俗。这儿的姑娘家只要欢喜,爱跟谁混就跟谁混,即便把男人当作玩物,捏在指间把玩,也算女人真本事。”
  玉指又滑去勾他的颚,音调一转幽缓,如若叹息。“呵呵……我说这位大爷啊,‘认定’这种事好累的,你难道不知吗?”像上了锁,动弹不得。
  为何领这个男人来此?
  花夺美一时间也寻不到满意的答案来应付己心。
  她第一个男人。
  第一具让她垂涎三尺、心痒难耐到非占为己用不可的身躯。
  第一个让她想花心思去看穿、探究、大玩攻防的人。
  或者再过一阵子吧,如今正在兴头上,对他,她还放不开手。
  “‘认定’确实是件累人的事。”雷萨朗出乎她意料外地低声附和。
  见她微讶眨睫,他勾唇,给了一抹货真价实的笑。“但男女间的事,我比较崇尚一对一的关系,楼主要与我做香料与香药买卖,尽管生意归生意,肉欲归肉欲,你对我有兴致,我承认对你也有欲念,而且没打算克制,但我极度希望至少咱俩生意往来的这段时候,你这副身子只‘认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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