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没吃!他没有!
“你说什么?没吃什么?”胡漠子疑惑地挑眉。
玉澄佛猛地回过神,意会到自己的低喃,后脸陡赧,内心一阵苦笑。
深吸口气,他吃力地咽下喉中无形块垒,沉静反问:“阁下欲对余红姑娘下手,是因为与她曾有过节?”
没想到胡汉子嘴巴咧得更开,笑得未免教人费疑猜,忽而,他嘴角拉平、虎目烁辉,恨恨道:“非也。与我结下梁子的只有一个——‘飞霞楼’楼主花夺美!”
又过十日。
“飞霞楼”里气氛有些紧绷。
紧绷的原因在于“飞霞楼”楼主花夺美和小妹花余红连日来的争吵。前者主张将“拘禁”在楼中多日的“佛公子”送还江南玉家,说道他情况已有起色,体内凌乱饱涨之气已散去大半,倘若他真有异能,而异能也已渐渐回复,想必余下的内外伤也用不着花家人多操心。
在花夺美眼里,“佛公子”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受委屈的自是她那个动了情的笨小妹,然而那男人不懂得感激,只会摆张死人脸,常是三拳打不出个闷屁,仿佛一干人玷污了他多圣洁的身躯和人格,瞧得她一肚子火。男人一入床帷是什么德行,她花夺美见过的还算少吗?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娘我就不信,他在‘飞霞楼’这段时候,没尝过快活似神仙的滋味!”
“大姊……我耳力好得很,用不着吼啊。”花余红午后经过楼主香闺,直接便教姊姊的一只黑纱袖挡将下来,拖进香闺里又一阵叨念,无非是要她快刀斩乱麻,尽早处理“佛公子”这颗烫手山芋。
花夺美一手支腰,一指已戳向妹子的额际,声量依旧。“我恼啦,不吼受不住!你啊你,要什么男人没有?随手一招,春江里任逍遥,你要是把那个姓‘佛’的看作入幕之宾,吃干抹净了事,一脚踢开换下一个,我还给你鼓掌叫好,可你偏偏就这么不省心,着了魔似的非他不可,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姊,他其实姓‘玉’,不姓‘佛’。”花余红无辜地眨眨眼。
“你你你……我都快被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你还来忤逆我!”花夺美受不住打击般,倒退两、三步,一屁股跌坐在胖胖的坐团上。
花余红起身为姊姊倒了杯茶,挨近,边拍抚着花夺美高低起伏的胸口,边吐气如兰地低声道:“大姊,别恼啊!咱们花家的女儿其实都一样的,我就喜爱他一个,瞧对眼,入了心,欲放不能放,欲忘不能忘……大姊应该最能体会,看来看去,游戏人间,结果还是只爱那么一个,不是吗?”
“你、你、你……”花夺美呼息一窒,俏脸陡赭,也不知是被气红脸儿,抑或为了其他?
花余红微微笑,把茶杯放进姊姊手中。
连作好几个呼息吐纳,把茶饮尽后,花夺美才将心绪稳定下来,丝毫不提方才之事,直接转了另一个话题。
“江南玉家重金悬赏,说道谁要能有‘佛公子’的确切下落,便得赏金一千两,能寻到他之人,再加五千两黄金。把他窝藏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大姊不是怕麻烦,我只担心你。”
“大姊……”花余红心口泛热,笑意深浓了些。“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事的。”
“你深陷当中,姊姊我是旁观者清。”花夺美轻哼了声,为自己再斟杯茶饮尽,已恢复她那玩世不恭的神气。“那个无情无义、道貌岸然的家伙,你待他好,他弃之如敝屣,干脆趁现下养肥了、养壮了,咱们一刀宰了他,吸他血、啃他肉,让咱们‘飞霞楼’众姊妹也来长生不老、无病无痛。”
“大姊!”花余红笑嚷,丽眸瞪得圆亮。“你明知道那个江湖传言是假的,他才不是什么神佛加持、早非凡身呢!就是……就是天生有点异能而已啊!”
“真是假的吗?我瞧你近来变得越来越美,肌肤吹弹可破,都把我和十二金钗们硬生生比下去啦!看来传言还是有几分真,夺了‘佛公子’童子身,即便不能青春恒驻、永世不老,那也滋润得很。”
……滋润得很?!
花余红瞪着姊姊,本想忍笑,无奈双颊已然红透,无数旖旎的画面纷纷跃上脑海,更加不能忍后。
被滋润到了吗?
她笑音如铃,佯装要捶打大姊,两姊妹笑闹成团,内心某个角落却逸出暗叹——
那男子若是甘心情愿,而非受迫,一切就更旖旎、更觉“滋润”了……
【第八章 一世孤芳花余红】
刚跨出楼主香闺,站在栗木长廊上,花余红伫足不动。
她脸容淡垂,仿佛心中有事,且正为着此事沉吟不决、萦回于胸。
西照之因,长廊上整排镂花刻纹的遮阳板子全数落下,金红霞光便如她一身锦色,将板子上的精巧镂空纹点点投印在她脸上、身上。
光影微颤,连霞红都随风舞动一般,她的额前发、粉腮和鼻尖皆沾着薄金,下意识咬着唇,神情显得迷离。
当一个向来豪放大胆、笑不离唇的姑娘,忽而流露出那种近乎软弱的神情,玉澄佛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教人相当动心,且不可抑制地感到闷疼。
静谧的氛围隐隐藏有波动,她先是扬起小脸,对着霞光迷惑地眨眨眼,随即侧过脸蛋,瞧见几步之距、立在楼主香闺窗子外的男子。
一时间,花余红迷惑加深,以为自个儿与他正四目相凝,他的眼深幽幽的不见底蕴,难以读出心思。
“……你能瞧见了?”一出口,嗓音好哑,连她自己也怔了怔。
她拍拍双颊,重振精神,忙迎将过去,清了清喉咙又道:“眼力转好了吗?要不,你是怎么下楼来的?没摔着?”
玉澄佛目光未移、不变,即便她已来到面前,用那只葱嫩小手在他眼前轻挥,那张斯文后脸依旧板着,眉宇间郁色略淡,那种教人好难捉摸的神气却深浓几分。
他惜字得很,旋身便走,伸长两臂胡乱摸索。
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叹,女子的柔软身躯立即挨近,不由分说地抓住他一臂,五指与他紧扣。
怪异的是,他这一次并未甩开她,仅是肢体略僵了僵,步伐稍顿。
花余红不由得苦笑,因为竟觉受宠若惊。
抬起另一手酸敲自个儿的额际,那地方适才被大姊连戳好几下,戳得都有些泛疼了。她确实该疼一疼,总之是她赔了本陷进去,还陷得挺欢喜。唉唉,真糟啊!
“楼下龙蛇混杂、处处危机呢,你乱闯,再被撕吞入腹就惨了,‘飞霞楼’内的七十二姝可都想你想得心痒难耐呢!”噢!干么这么说?她陡地咬住小嘴,秀致的五官像吃到酸梅般皱起。
明晓得他不爱听、不愿再被提及“受辱”之事,她偏偏管不住嘴巴,忍不住就要逗弄人,见他面无表情、对她不理不睬,她就越要惹他。
果不其然,她觑着他的神情……咦?咦咦?
他没发火吗?
唉,就他有本事,让她一向潇洒疯癫的性子像被巨石给镇压住,想跳腾都跳腾不起来。
“什么声音?有谁在敲东西吗?”蓦地,玉澄佛竟发话,声音徐徐然。
“啊?”花余红一惊,没料到他会开口,原本敲得额际“叩叩”作响的小手陡顿。“没、没有……没人在敲东西。没大姊命令,谁敢在楼中乱敲乱打?你不方便,我、我带你回楼上去。”
她垂眸了,没发现那双男性的、漂亮的黝瞳正若有所思地闪过些什么……
“……与我结下梁子的只有一个——‘飞霞楼’楼主花夺美!”
“是,我偏要迁怒花家小妹。怎么?你舍不得了?下不了手?”
“她花家姊妹这般凌辱你,不想以其人之道回报一下吗?”
“哈哈哈……我当时确实在场,她们围着你、对你做的事,我当然知晓,只是那处所在纱帘层层垂掩,我无法瞧仔细罢了……”
“阁下先别恼火,你既知‘紫相思花’是迷情圣品,这一瓶更是集精华之大成,死不了人,倒能好好整治欺你之人,也顺道替我向“飞霞楼’楼主下个马威。想要讨回公道,咱们就来作这笔交易吧,如何?”
那胡汉所说的话在他脑中盘桓多日。
他隐约知道那汉子潜藏在“飞霞楼”中,但这几日尽管留神了,仍察觉不出丁点蛛丝马迹,想来亦是江湖奇人。
做?不做?那小瓶迷情药一直教他藏在软垫底下,迟迟不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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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公子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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