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他只满意「月满楼」的菜色,每逢初一、十五便在县上的月满楼吃斋菜,鲜有缺席。
斋菜?那不是她最拿手的吗?
既然县太爷偏好素斋,那就投其所好吧!
于是,季薇薇找上了月满楼的掌柜,当下卖弄手艺,弄了几道他见都没见过的素菜,吊他胃口,这才同意她在十五这日掌勺一天,专做素斋。
这一天,当菜一盘盘送上,其实她心里是忐忑不安的,虽然她之前曾听闻县太爷因满意上桌的菜肴而召见掌勺大厨,她也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豪,真的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有一丝不确定。
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她做了江浙味,偏甜,以糖醋为主,再做了「芋头炖菜」、「松蕈饭」,几道川味辣炒,用豆皮做了醋饭,以握寿司的方式呈现,加上炸豆腐饼。
还有一道「珍味豆腐汤」,一盘「京燻素鹅」、「四川荳素卷」、「莲花素烩」、「竹笙金华鸡」、「香橙豆腐」……林林总总十来道素菜,风味独特,无一荤食。
她在等待,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而她紧张得手心都湿了。
「好。」
一声好,季薇薇手上多了五两银子的打赏,但这不是她要的。
终于—
「快,季薇薇,县太爷要见见掌勺的大厨,他说鬼斧神工,道道佳肴,令人吮指,回味无穷。」
面露喜色的掌柜一探头,季薇薇解下师父为她缝的围裙,拢了拢发丝,拉拉浅碧色折儿长裙,深吸一口气,从容不迫地从后堂厨房越过回廊,走向珍珠白垂帘子后的清幽包厢,一股熟悉的檀香味迎面而来。
包厢入口处的左侧有座白梅踏雪绣屏,雪落梅未绽,黄莺栖枝头,屏风底下是三足瘦腰凳,凳上摆了铜兽香炉,袅袅青烟,熏香入室。
「这道竹笙金华鸡是怎么做的?吃起来的口感有肉的鲜嫩,不过分甜,却留在口中久久不散。」乍吃之下,他以为小二送错桌,把哪位客人的荤食送到他面前。
「是以湿竹笙六条,湿香菇六块,素火腿六件,素鸡十八件,芥菜心六条,将素鸡酿入竹笙管里,连同芥菜心、素火腿、香菇,用熬了三时辰的蔬菜汤煨透,隔去水分……」
接下来只需盛盘,将各料分别间隔排在碟子上成麒麟状,以芥菜心伴边,淋上少许加了调味料的勾芡汤汁即成。
这道菜讲究的是清淡,不油不腻,清爽可口,把素菜的鲜给点出来,即使菜里没有肉也彷佛有肉的滋味。
「嗯,倒是用心了,另外,把饭包在豆皮里,放入口里有股微酸但非常对味,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实在有天分。」是做素菜的好手,和他念念不忘的那味儿十分雷同。
「是自酿的果醋拌入煮熟的米饭里,说穿了并不难,主要在果醋难酿,多一道工序醋酸了,少一道工序有可能发馊,恰如其分的沉酿才能酿出酸味适中的果醋,一如大人在勤政爱民上一向为民所爱戴,断不会错捉无辜之人。」
听出她话中有话的年轻县官骤地停箸,煦如春阳的眉头如遭风雨侵袭的荷花悄然一蹙。「你是在指责本官判案不公,为求绩效将无辜者捉拿到案?咦,是你!」一抬头,他露出讶异神色。
「啊,洁癖男!」还是挑嘴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竟在月满楼。
季薇薇的惊讶不亚于讶异后而露齿一笑的县太爷,三个月前见过的那一面叫她印象深刻,刚听声音时觉得有点耳熟,一打照面便认出五官清朗的男子是谁。
他不是别人,正是到任前四下视察民情的莫沧安。
「你到了清平县?」他还以为此生再也无缘相见,没想到……老天爷的安排真叫人猜不透。
「刚到不久。」遇到「熟人」当畅所欲言,季薇薇倒有几分不自在,她记得先前对这位官不太恭敬。
果然凡事会有因果,早知道会有求于人当时就要客气点,予人和善也等于给自己留条后路,偏她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爆炭似的没三句话就冲着人家发,有交情也成了孽缘了。
看他在食物上的挑剔,不知与人好不好相与,别是个表里不一的官,说一套,做一套,专吸百姓血汗。
看到她一身俏丽的碧色衣裙,眼眉间多了几许娇色,莫沧安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还俗了?」
「还俗?」一说到还俗,季薇薇还真是有满肚子苦水要吐,她真的不介意穿小尼姑的灰色衣袍,起码耐洗、耐脏,还多了一层保护色,穿了十一年也习惯了。
考虑到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青春年华不能蹉跎下去,静慈师太平时让爱徒脱去一身灰衣,还特意挑了几套女子衣饰让她换上,将她由带发修行的小尼姑转为待嫁的俏娇娘。
少去那身尼姑装的季薇薇,宛如出水芙蓉,不用刻意画眉点朱便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的灵气,未语先笑的秋水瞳眸闪着湖泊水色,小嘴儿一弯似能引得蝴蝶飞舞。
她的美如同深埋地底的璞玉,一经月光的琢磨,瞬间绽放出与月同华的玉质光泽。
「令师尊不在身边吗?」知晓话语唐突了,莫沧安面色平和的转移话题,黑眸幽深如深山老泽。
一提到师父,季薇薇的鼻头就酸了。「你这官当得不好,有诈骗嫌疑,为什么没凭没据就胡乱捉人?」
一直以来她是独立个体,也这么认为,可是与师父朝夕相处十余年,从未分开过一日,突然间身边少了师父,空落落的,感觉好失落,好像左脚穿右鞋,一直没法适应。
她被制式化了,长久和师父相处在一起,虽然来来往往不少过客,可始终相伴而行的只有师父一人,那份用时间累积而成的感情绝非外人所能了解的,隽永而且难以抹灭。
「说清楚。」诈骗?她把他当成一般宵小不成。莫沧安略有不悦,但面上不显。
来到清平县已有三个月,他不敢说治下全无盗匪,但是他用心在县务上,深入民间,感受百姓的日常作息,公正不偏颇,除恶务尽,他自认未判处过一件冤案,屈人入罪。
「你们县城是不是不太平静?怎么见人就捉,也不问明缘由就把人送入大牢,这天下的律法全由你们编写了,不分青红皂白,随便逮个人充数。」
「你是指?」他的县衙有滥捉无辜行径?
「大人,她师父是尼姑。」一旁的小厮小七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如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看见季薇薇「还俗」后的娇妍模样,莫沧安一时半刻还没想到那上头,只记得静慈师太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仁心济世,为民医治。
要不是小七的提醒,他不会将两件原本不相干的事扯在一块。确实,他下过令要衙役盯牢面孔陌生的尼姑。因为城内发生多起尼姑拐人事件,不少出外游玩的女子因此一去不归,毫无线索可查。
包含他在内的几个城镇的县官皆为此苦恼不已,坐困愁城地想找个突破点,好把失踪的女子找回来,并将犯罪者逮捕归案,让百姓过着无惊无惧的安乐生活。
「如果你指的是尼姑诱骗女子一案,恐怕要对姑娘说声抱歉,职责所在,望请海涵。」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心,只得暂时委屈少数人,若非事出无奈,断不会有此举措。
「可是我师父没做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冤枉她?所谓捉奸在床,捉贼拿赃,证据呢?把证据拿出来我就认。」季薇薇很不服气,据理力争地想求个公义。
「她是尼姑。」他只回了四个字。
季薇薇一听,很想吐口痰在他脸上,骂他一声昏官。「是哟!以后要是有打鱼的杀人,那么每一个背渔网的渔夫全是杀人犯。」一并论处。
「季姑娘用不着讽刺本官,本官也有难为之处,不过,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举对静慈师太而言,利多于弊。
季薇薇很想踹他胸口一脚,再问他吐血的感觉好不好。「人被捉到牢里哪里好?是你能官升三级还是衙役们不用出门捉人?反正有个倒霉的替死鬼,到时往上一交便了事。」
官场有够黑的。
莫沧安清逸面容染上一抹笑意,从容道:「季姑娘的性子叫下官佩服,只是你可曾想过外面为了这件事闹得群情激愤,令师若还在城中行走,你能想像她会遭遇到什么事吗?」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县太爷有喜 第十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