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记忆回流,仿佛触动某个开启的关键,她想起多年前在官道上掳走他,在山中小屋度过一夜,后来她腿伤莫名痊愈,而他消失踪影……这事她旁敲侧击了一番,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但呵……一定还有什么,让她无法将一切串联起来。
他亦在瞧她,鼻尖顶着鼻尖,望进最深处。
「虎娃,你真可爱。」
「啊?」
她傻呼呼的,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软颊和唇瓣已教他舔过,像兽类的温存却带着人的激情,留下温润的湿意,这举动又让虎娃二度傻愣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张着美丽的大眼,呆呆地望住他。
下一刻,他轻笑,起身将她拉起。
「不能再玩了,快点!爹和大娘等得睡着罗!」
如昙花一现,男人眸中的深意不着痕迹地散去。
【第七章】
腰间淡淡紧束,垂下一块玉佩,每次移动步伐,那环佩上的两粒玉珠能轻轻相击,荡着细细的清音。是常天赐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一块雕出虎头形的腰间饰物,精巧致美。
跟随着常天赐向常家二老行跪拜礼,虎娃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说是给长辈拜年都是这个样子的,她傻里傻气跟着做,第一次过世间人的年庆,许多礼节习俗全然不懂,幸好常天赐在身边不动声色地为她掩饰,才没出大糗,还学得不少吉祥话卖弄。
用完早膳,她跑到小园里看虎儿,喂它们吃东西,常天赐跟了来,招手要她过去,她不理会,心想,他又不知想啥法子闹她。
结果是山不就我,只好我去就山。
常天赐笑叹着走近小妻子,下一秒,那条虎头玉的腰饰已安然地系在虎娃腰肢,玉石下还有两粒圆润珠玉,坠着流苏,一动,颇有一份飘扬美感。
「给你的礼物。」他细心为她调整腰饰。
好半晌,虎娃才回神。「为什么……」脑中却闪过许多疑问——
为什么他不冷酷一些、可恨一些、蛮霸一些?
为何要待她好?为何要这般宠她?她……怕呵……
「过年,要互相送礼。」
她小嘴微张,按捺心中激动,看了看腰间的虎头玉又抬起来望住他,嗫嚅着:「可是我、我没有东西送你。」
他咧嘴一笑,面容竟无以往苍白,英俊尔雅,教女子芳心怦然。
「有,你把很贵重的东西给我了。」
「什、什么?」是指自己的元虚银珠吗?不对不对,他不可能知道的。
他双眉一扬。「你说呢?」
「你不说,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那股奇异的感觉又浮升上来,隐约觉得有件很关键的事横在面前,可是自己偏偏找不到窍门开解。
正待追问,男子握住她的小手,语气愉悦,迅捷地道:「走吧,我说了要带你逛大街,今天外头好热闹,错过了可惜。」
望见他笑得如同男孩的侧颜,掌心温暖如阳的包裹,这一瞬间,虎娃心都融了,自然而然地随着他去,该问些什么,一时间竟无记处。
牵着手出门,不乘轿也不需马车,逛大街就得用走的才能体会趣味。
外头真的好热闹,天气虽冷,许多人舍不得待在家中,情愿穿着厚厚的棉袄裘衣,来大街上感受新年气氛。
郊外的观音寺和普广寺游人满布,赏雪赏梅的雅客比比皆是,常天赐和虎娃随处游走,没固定的目的地,看过舞龙舞狮、炮竹作响的拜年会,两个亦往郊外而来,闲漫地踩着步伐。
「会不会冷?」他瞥着她,嘴边的弧度这么温柔。
虎娃摇了摇头,这一路上,他握着她的手未曾放开,适才大街上人多拥挤,他握住的力道不自觉强了几分,几教她感觉疼痛,彷佛担心她会被人群冲散,然后消失不见。
心这么暖呵……她竟不要他松开,甘愿受着疼痛,也不要他放开自己。
「怎么哭了?」脚步一顿,两人都停下。
虎娃猛地意识,慌乱地揩掉莫名其妙的珠泪。「没事……是沙子进了眼睛。」
「我瞧瞧。」欲扳正她的身躯。
「真的没事了,沙子教泪冲出来啦。」她忽地冲着他嫣然一笑,眸子还浸在水雾中,亮晶晶的,别有一番美丽。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真像个小娃娃。」常天赐松开她的手,捧住一张娇颜。
他作势欲亲她,惹来四周往来路人的注目,这儿不比常府,不是在他们的房中、院前,他的举动着实惊世骇俗了点,再加上常天赐近年极常在外走动,还有常家那场盛况空前的婚礼,夫妇两人很快便被认出。
「是常家公子呢!咦?他病好啦?!怎么没听见那些催心肝的咳声?!」
「是啊!瞧起来气色很不错。」
「那个姑娘便是他的媳妇儿?!长得很美呵,当初怎会嫁给他当老婆?!」
「你管人家!」有人啐了一句,「现在多好,娶了美娇娘,病也转好啦,还带着媳妇儿出来游玩,两个你侬我侬、亲亲我我的,你羡慕啊?!」
「是卿卿我我。拜托,书多读一点,不要乱用成语。」
那些交谈传进耳中,虎娃颊如霞烧,侧首避开常天赐的索吻。
「放开啦,好多人在看。」不自在地瞄了瞄,发现聚集的人有愈来愈多的趋向。而揽住自己的这个男人却文风不动,迳自笑着,脸皮厚到丢入油锅里都炸不透,着实教人羞恼。
怪哉!他是世间人呢,不是得受一堆礼教束缚,得遵循什么礼义廉耻的?!在世众之前,又为何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反倒是她这头虎精,让不相干的人这么指指点点的,每分知觉都不自在了起来。
接着,不等他动作,她小手一推挣开束缚,旋身便跑。
「虎娃儿——」
「不睬你啦!」
「小心!」
「啊——」好痛!她撞上谁啦?!
眼泪一下子飙出眼眶,鼻头痛得要命,齿根生疼,这一撞好生结实。
虎娃捂住痛处,一时间头昏眼花,只顾着吸气呼气,未及察觉整个人又在常天赐怀中。
「很疼吗?才要提醒,你就撞上了,唉,我瞧瞧。你啊,总是这样莽撞,像个娃娃。」语气是责备的,手指却温柔地扶着她的脸。
「竹青,你撞疼这位姑娘啦。」说话的女子有张秀雅面容,不顶美,却有一股柔静气质,眸光流转,闪烁着聪慧的光华。与虎娃相撞的男子正是她的夫郎,见夫君不语,一双眼紧紧地打量人家,她心中怪异却不愿失了礼数,朝常天赐和虎娃盈盈一福,歉然道:「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是我家相公的错,不该走这麽急。」她趋前欲去查看虎娃的脸,臂膀却教自家相公一把握住。
气氛有些诡谲,四周停下不少的路人。
虎娃似乎也感觉到了,揉了揉鼻子,眨掉眼眶中的泪,她感觉常天赐全身的肌肉没来由紧绷着,蓄势待发,某种灵气隐隐约约由他身上散出,这种情况从未有过。她心中惊愕,早忘了疼,视线在他和另一名男子脸上来回穿梭。
「这位——」方才说话的秀雅女子察觉了什么,歪了歪头打量,接着朝常天赐微微一笑,「原来是常少爷。唉,瞧我眼拙的。」她笑容极美,如莹玉泛华,转向尚一脸怔然的虎娃,语带肯定,「这位定是常少爷的夫人了。」
常天赐终於移动目光,缓缓看向女子。「是的,锺姑娘,这是内子。」
听见常天赐的称呼,男子皱了皱眉,声音持平,「已经不做姑娘了,她现下是陶家的媳妇儿,你该称呼她陶夫人。」
两个男子的目光再度对上,似相互评估着。
常天赐内心震撼,唇边却勾出淡淡笑意,了然无惧地望向那名男子,他感受出对方身上强烈无比的灵能,亦知道对方有将他看穿的本领,这男子非一般修行的精灵,而是极高的阶层,或者……属於天界。
此人刻意将灵能藏起,化作一般百姓,意欲为何?!
五年前,常老爷自作主张向锺家退了婚事,之於他本无所谓,两年后,他听闻原与自己有婚约的锺家姑娘嫁入陶府,却不知陶府孙少爷是这等神通,有趣呵!
秀雅女子无视两名男子之间的暗潮汹涌,可亲地瞧着虎娃,声音如黄莺出谷,入耳一阵舒畅,「你好,我叫瑶光,你叫作玉兰吧?我听说常少爷娶的是东北温家堡的小姐。」
「你好,你唤我虎娃吧……我不喜欢玉兰这个名字。」虎娃天真烂漫,直觉得喜欢这姑娘身上温和的气质,和常天赐很像,笑起来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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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娘子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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