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仙房里的娇儿 第十七章

  他刮了刮她的鼻,扬笑。「你不是男人,自然不会明白,快点整理,要不我就要你去整理百宝格了。」就说这丫头虽不解世事,对画却精明得很,但这个中原由,多说无益。
  染梅抿了抿嘴,直觉他根本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但又怕他真反悔要她整理百宝格,只好赶紧回头整理书,然才将书装进匣子,就瞥见有抹身影立在门前。「燕姑娘。」
  燕青神色腼腆地看着她,藏在宽袖内的小手微绞着,状似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把书放下走向她。
  燕青则看向像是没发现她的慕君泽,染梅立刻意会,「你找四爷?」燕青垂着眼没摇头也没点头。
  染梅睨向慕君泽,他看起来很忙,像是没发现燕青到来,可问题是……她都开口问燕青了,他怎可能没听到?这算是……冷落燕青?
  想起那日说的成亲,她一愣,难道是因为她!
  「四爷。」染梅低声唤着。
  慕君泽将雕品装匣,才回头扬笑道:「燕青,你来了刚好,这儿就交给你了。」话落,拉着染梅离开。
  「四、四爷?!」染梅不住回头,就见燕青始终垂着脸,教她内疚不已。
  可慕君泽置若罔闻,强硬地拉着她离开。
  燕青独自站在房里一会,确定四下无人,才踏出房门,拾起地上落叶,吹出清脆的声响,后方林间突地窜出飞鸟,然就在飞鸟欲降在手中时——
  「燕姑娘?」
  燕青神色一凛,手往空中一翻,飞鸟随即振翅飞离。燕青徐缓回头,朝向临春羞涩一笑。
  「四爷要我来帮忙整理,那咱们……」向临春模样比燕青还羞涩,有点无措地爬着发,不住地看向房内。
  燕青轻点头,莲步轻移,在踏进门内瞬间,闭月羞花之貌竟恶如厉鬼。
  入夜,城南一带,灿亮如昼,将玉河映亮如天上银河,丝竹声不绝于耳。
  各家销金窟前,车水马龙,繁华更胜市集。名门贵族的马车列在街边争奇斗艳,而入门的达官贵人左拥右抱,花娘酥软耳语,迎来送往,将夜色驱逐在外。
  欢喜楼里早已高朋满座,不管是花娘还是客官,哪一个不是眉开眼笑的。
  唯有慕家丫鬟,染梅,她的脸臭得连挤抹虚应的笑都办不到,活像个夜叉似地杵在她家主子身后,瞪着他和艳儿笑谈风生。
  取景?到欢喜楼取景?亏她还兴致勃勃地跟着他出门,暂时遗忘了燕青的落寞神情,岂料取景之处竟是在欢喜楼,而且从下午待到入夜……晚膳都用过了,还赖在这儿是怎样?
  四爷是不是脑袋糊了,忘了皇上要的是七夕图而不是裸女图?!
  「我脑袋没糊。」
  染梅吓了一跳,瞧他正瞪着自己。难道说,她不自觉地把话给说出口了?
  「艳儿,备四宝。」
  「是。」艳儿吩附了声,贴身丫鬟立刻准备文房四宝,陈列在锦榻前的漆金长几上。
  「磨墨,染梅。」
  「是。」染梅边磨墨边狐疑地看着他,有点担心他待会画的会是裸女而不是风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满心替他担忧,反观他倒是气定神闲得很,犹如睡一觉那七幅画就会自己画好。
  「染梅,看向窗外。」他动动长指。
  染梅将墨条搁下,往窗外望去,外头的河流倒映灯火,好似繁星坠河。
  「记住这个高度。」
  「嗄?」不解回头,瞧他已经提笔作画,不禁探头想看仔细些。
  「待会带你游河,你要把沿途的风光全都记下。」
  「四爷是想要以这河为主题?」
  「聪明。」
  「因为这条河倒映灯火,犹如天上银河?」
  慕君泽颇欣赏地点头,手下未停。「不过还有一点是因为每年七月都会在河边放水莲灯,所以这河自然是主题。」他没特地点出是齐月的七夕庆典,是不让艳儿听出端倪,猜出她非齐月人。
  「喔。」原来齐月在七夕时会放水莲灯,她暗暗记下。只是……「四爷,你到底在画什么?」
  要她看窗外,又说要画河,可为何出现在画纸上的却是交缠的两抹身形?
  这……是春宫秘戏图吧!
  「瞧。」他勾笑,将画转了个方向。
  她一愣,想不到不过转了个方向,景物便截然不同,原本交缠的身形竟变成了潺潺河流闪动涟漪。
  「横看成岭侧成峰。」他哼笑一声。「景物没变,端看观者之心,观者心想什么便成了什么,有心人硬是要另作解读,这也是教人没辙的事。」
  就好比一幅「满城飞花」,画的明明就是慕家感念皇家的恩泽,却也成了通敌的暗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第七章】
  听出他话中自嘲,她眉头微皱。「还不是四爷给人这种感觉,因为四爷如今专画秘戏图,我一瞧自然是如此猜,要是四爷往后都画风景图,自然就不会让人产生误解。」就像那回念字教她写下,可内容暧昧不清,也莫怪她误解。
  「错的不是画而是人。」
  瞧他一脸正经不过,染梅尽管不愿还是开口道歉。「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有先入为主的成见。」虽说她自认有理,可是他的说法倒也没错。
  「不行,我还是生气。」他佯怒道。
  染梅一脸错愕。不会吧,真的生气了?
  上次要赶她走时,已教她结实地吓了一跳,她突地想起那回落水后,四爷态度丕变,还说既是她不走,往后她也走不了……
  这事她都还没问个明白呢,眼前,不会又是在算计她什么吧。
  「四爷,别气,别跟个不懂事的丫鬟过不去。」艳儿立刻向前,轻抚着他的胸口。「原谅她吧。」
  慕君泽动作飞快攫住他的手。「艳儿,今儿个换作你是我,你气不气?我难得画风景图,好意示范,却反被她错认为秘戏图,我能不呕吗?」说得很像一回事,就连眸色都透着怒气,教一旁的染梅有些慌。
  可实际上,他的怒气是来自于艳儿的骚扰。
  再美再艳,这家伙还是个男人,他不喜欢男人贴自己这么近。
  然而,那浓眉皱起的不耐神情吓着了染梅。只见她无措地靠近些,低头认错,「四爷,都是奴婢的错,四爷别气了。」
  「你一句话就要我别气?」他哼了声。
  「奴婢犯了错,任凭四爷处置就是。」这么说总可以消气了吧。
  慕君泽闻言,眸色微黯,「我说染梅丫头,这句承诺可别轻易说出口,后果恐怕是你承受不起的。」
  染梅愣了下,立刻意会,「四爷,奴婢的意思是……」
  「知道,只是提醒你说话得留后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宽容大度。」
  艳儿在旁偷偷打了个哈欠,对他的步数猜得一二。毕竟已经相处了几年,慕君泽那么点心思他还猜得到。
  「奴婢知道了。」所以要说他人算是不错,没打蛇随棍上喽。
  「不过要我息怒,你也得付一点代价。」他笑瞇眼道,欣赏她瞬间垮下肩的无奈样。「瞧瞧,你这什么表情,难不成以为我会多为难你?」
  「四爷的意思是——」
  「把这窗外的景色记清楚,咱们游河去。」
  「现在?」
  「难不成还要看时拣日?」画笔一丢,慕君泽说走就走。
  「等等,四爷,画……」
  「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想要,我都给。」
  待两人走后,艳儿才轻轻地把画收起,虽说只是幅小图,但毕竟是出自于墨染之手,哪天要他落个款,嘿嘿,那就值钱了。
  画舫在盛满繁华夜色的河上漂荡,没有丝竹为伴,没有花娘环绕,但他更爱唯有一个她作陪。
  「……四爷,会不会靠太近了?」
  画舫的舱房其实空间不小,里头摆了锦榻和矮几等等基本家具,而锦榻边的窗一打开,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可是却拂不散腻在她颈间的气息。
  「会吗?」那声音裹着笑意。
  「会。」她很坚持。
  「我觉得刚好。」
  染梅眼角抽搐,横眼睨去,不敢相信他竟理所当然又光明正大地骚扰自己。
  「可有将这河面风光给记下?」既然她都抗议了,他干脆大方地环过她的肩头,陪她倚在窗台前欣赏河面风光。
  染梅一整个不自在。
  「回答。」他催促着,明知道她浑身僵硬如石。
  她咬牙道:「四爷,踰矩了。」
  「会吗?」他干脆贴上她纤细的背。
  「四爷!」她险些尖叫。
  「唉,你这丫头真不识情趣。」为免她的尖叫声惊动船夫,他只好勉为其难地退开一些。听说大邹的民风较为保守,确实是能从她身上得到证明。
  「四爷才是太放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里放荡?」
  「四爷不是君子。」
  「你倒是说说,你曾在哪儿见过君子。」他都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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