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甚至慢慢的传出一些声音,大抵是「关于季怜儿的传闻是不是有假」、「难道将军真的掳错人」这样的耳语。
终于,孩子们的情况好转也慢慢康复,并离开隔离处回到各自的家,这天只剰下两三个还需要特别照料的孩子。
夜深了,季慕书还守着炉上正在熬着的药。
贝古德来到她身边,「季姑娘,你先去歇着,让老夫来看着这壶药吧。」
季慕书摇摇头,笑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贝大夫先去歇着才是。」
关于她的事贝古德也听了不少。要远嫁京城的季怜儿遭独孤我行掳走之事,在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里早已传开,他当然也有耳闻。
季功昭鱼肉乡民,其女豪奢冷酷,檀县的人都知道,可他上山后所接触到的季怜儿却不如传闻中的那般,令他既惊奇又困惑。
她温文有礼,冰雪聪明,勤快敏捷,交代她的事样样做得完美,让人连一丁点的担心都没有。没交代她的事,她光是看着便知道自已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必他再费唇舌。
她能动手做的事绝不假手他人,这些天来尽管偶尔会露出倦容,但没听她喊一声累。
她总是笑盈盈接下他所交付的工作,也总是温柔耐心的对待那些因身体不适而闹脾气的孩子,孩子们的秽物,她眉头皱都不皱一下便去清理,毫不犹豫及迟疑。她真是传闻中的季怜儿吗?或者,季怜儿真是传闻中的那般吗?
「贝大夫,这些药大概再一个时辰就能熬好,您放心去歇着吧,我还可以。」忙了那么多天,她其实很累了,但她毕竞是年轻人,怎能让六十多岁的贝大夫在这儿守着药呢?
「季姑娘,你真的让老夫诧异不已。」
季慕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们都以为她是季怜儿,自然觉得她与传闻中的季怜儿有太大出入,但她从来不是季怜儿。
不过她不想再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贝大夫,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她淡淡一笑,「事实胜于雄辩,我是什么样的人,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的。」
「一点都没错。」贝古德拂须而笑。
贝古德走后,她一个人继续守着炭炉上的汤药,然后不定时去巡视一下隔离房里的三个孩子。
见孩子们睡得十分安稳,她又来到屋外的炭炉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循着声源望去,只见独孤我行正走过来。
他来到炭炉旁,看着脸上映着红光的她。「忠儿,虎妞跟翔儿睡了?」
「是……是啊。」她很讶异他居然知道是哪三个孩子还待在隔离房。
他是一寨之主,有许多事情要忙,像这种小事都有其他人处理,不须他烦心,而不须他烦心之事,他还挂心?
「这些天谢谢你了。」独孤我行衷心的说。
这些日子她是如何悉心照料着孩子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包括他。
也因为看在眼里,他内心越来越矛盾挣扎。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这是真实的她?抑或是……
「没什么,我只是做我该做的。我对传染病有一定的了解,能帮上贝大夫的忙,我也十分高兴。」
「你没此义务,毕竟你是……」
「不管我是谁,当为则为之。」她说着,小心査看了一下汤药,「行了。」说着,便拿起一旁的干布,小心翼翼抓住药膳砂锅的两只锅耳。
这些药每隔三个时辰要让孩子们喝下,待会儿她得先放凉,时间一到便叫起孩子喝药。
就在季慕书起身时,不知怎地竟眼前一黑,她意识到自己因晕眩身体一晃,当即惊呼一声「药不能洒了」,接着她失去意识,等她恢复意识时,发现独孤我行的劲臂正稳稳的将她捞住并揽在怀中。
她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阵子,胸口一阵悸动。旋即,她惊觉到自己两手空空。
「药!」她焦急地说。
「别担心。」独孤我行低沉的声音说,「没洒。」
她先是一愣,这才发现那烧得热烫的锅就在他掌心上,他的大手稳稳端住了那碗她熬了许久的汤药。
第一时间她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地,她意识到另一件事——「这锅很热,你的手……」
「天啊!」她急急去找掉在地上的干布,牢牢的抓住锅耳接过手,然后看着他,独孤我行抽回手,淡定地道:「是烫了一点,但没伤着。」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怎么可能没事?这锅多烫啊!难道他练过什么刀枪不人,水火不侵的盖世武功?「让我瞧瞧他眉心微微一柠,「都说没事了。」话锋一转,他说:「你要是忙完,先去歇着吧,我找人来替手。」
她摇摇头,「不行,孩子们就是要我喂药,尤其是虎妞。」
虎妞的爹是寨里的教头,她的娘在三年前死了,自此都是张静帮着照顾。现在,她十分依赖季慕书。
「那好吧。」见她坚持,他也没多说,「你自己找时间休息,别累着。」说罢,他转身便走。
他一转身,季慕书便将汤药搁下,然后几个箭步追上前,一把抓住他刚才接锅的那只手。
「天啊!」看见他掌心整个红肿起水泡,她忍不住靠。
独孤我行有点懊恼的皱起眉头,并抽回了手。
他不想让她看见,因为他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而他最不愿意被她发现的原因是,他竟为了不让她烫伤而宁可自己受伤。
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将她留在寨子里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何这么做。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让甘毅及季功昭急,但跟她接触得越多越久,他越是糊涂,她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她的真诚跟善良教他动心动心?真该死,他还真的动心了?!
「不碍事。」他眉心一皱。
「怎么不碍事,皮都掀了。」季慕书看到他的烫伤,心揪得死紧。
都是因为她,若不是他及时出手,那锅汤药就会淋在她身上,要不是他,她铁定已经受伤了。
他不是瞧不起季怜儿吗?对他来说季怜儿不是只是肉票吗?只要没死,就能拿来换银两,那么不过是让她受一点伤又怎样呢?
不知怎地,想到这儿她的心突然抽紧得厉害,她觉得好痛,但那痛又不是「痛苦」,而是因为「动情」。
她心头一惊。动情?她对他有那种想法吗?怎么会?
喔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的烫伤得尽快处理。
「过来。」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将他往水井边拉。
她飞快的拉起一桶干净沁凉的井水,将他的手往水桶里泡,瞥见他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必定很痛。
如果不是他,现在受伤忍痛的肯定是她,她忍不住眼眶湿润。
「疼吗?」她问。
听出她微微的哽咽,独孤我行微怔。她在哭吗?为什么?
「我受过更重的伤。」他轻描淡写地道,「这点烫伤真的不碍事。」
「为什么?」她抬起被泪沾湿的眼,定定的注视着他。
迎上她闪着泪光的黑眸,他胸口一悸。她真的在哭?
「什么为什么?!」他才想问她为什么呢!
她哭什么?烫伤的不是她而是他,是将她掳上山的坏人,他受了伤,她就算没哈哈大笑也应该暗自高兴啊。
「为什么要用手去接那热砂锅?你不知道会受伤吗?」
「我没多想。」
「你没办法见死不救?即使是我这个你瞧不起的女人,你还是……」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那难过的表情触动了他内心的柔软处。她是他瞧不起的女人?不,打从她为保住清白而自残的那一刻,他就没再瞧不起她。
「你又为什么哭?我可是把你掳上山,抢了最重要的人送你的链子,又对你粗手粗脚的坏人,看我烫伤,你该高兴的。」
是啊,她是该幸灾乐祸,可是他是为了她才烫伤,所以她没办法。
「你对我或许不好,可你终归是个好人。」她衷心的说。
这些时日她看见他对别人的好,也知道他的成长背景跟经历。她知道他是个忠肝义胆,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即使因情势所迫而落草为寇,他也尽做些劫富济贫的好事,深得民心。
他对她不好,是因为他认为她是季怜儿。
她不懂的是,他为什么要为了「季怜儿」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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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来的山寨妻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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