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撕去外皮,流著血也要往痛处挖去,直到看清楚受伤的部位。
在痊癒之前,总是要忍受一阵子翻搅的痛苦。
「要查吗?」
陆煒的语气不像是询问,而是在更深入的确认彦玖的决心。
「就查吧。」没有犹豫,温柔的梨窝再度於彦玖的笑容旁漾起。
步出办公室之后,陆煒顺手将门拉上。彦玖则继续未完的帐,敲打键盘的声音再度响起。转个弯之后便能看到吧檯,咏羲已经将吧檯收拾乾净,正滑著手机等待陆煒。
意识到陆煒逐渐朝他走来,咏羲抬头看了一下,便提起放置在身旁的塑胶袋。
「你的行囊怎麼这麼简便?」陆煒瞥了一眼咏羲手上的红白塑胶袋,裡面只装著钱包和一串钥匙。
「又没有要带什麼东西,懒得背包包,而且这样很方便啊!」咏羲骄傲的挥了挥塑胶袋,裡面的钥匙被震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开心就好。」陆煒敷衍的回道。「彦玖说他还要加班,让我们先走。」
「要走去哪?」
熟悉的娃娃音让陆煒倒抽一口气,欲拿包包的手僵在半空中。咏羲不自觉的立正站好,但双腿却微微颤抖。他们不约而同的往EVEN NIGHT的入口看去,蓝紫正拉著沫宇走下楼梯,前者笑脸盈盈,后者却一脸尷尬。
「怎麼又来了?」陆煒拉开吧檯前的高脚椅让蓝紫坐下,当他想拉开另一张椅子的时候,沫宇摇著手表示不用。
「跟之前一样,来找人的。」蓝紫右手撑著头说道。沫宇则站在一旁东张西望,似乎在寻人的样子。
「不用找了。他今天一样没来。」
陆煒语毕,沫宇四处张望的头停顿了几秒,而后失落的低下头。蓝紫看到这一幕,闭著眼无奈的说道。「沫宇说,花墨砚也是,仍然不见人影。」
自花墨砚带著喝醉的雨烈离开EVEN NIGHT后,他们就再也没看过这两个人了。一个月以来,雨烈无故旷职,花墨砚的房间也一直空无一人。他们两人的手机无人接听,到后来变成暂停使用。雨烈家的大门深锁著,就算按门铃也无人回应。
彷彿从人间蒸发,不晓得是他们脱离了大家的生活圈,还是大家从他们的生活圈脱离。找不到的人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但明明记忆中仍有他们的身影。
為了等花墨砚回来,沫宇再也没睡过自己的房间。睡在离家门最近的沙发上,就算钥匙轻轻的转动她都能醒来,沫宇第一次这麼不希望自己可以睡得安稳。但一个月过去了,她连脚步声都没听到,门依然紧密地关著。
沫宇每天都会到EVEN NIGHT确认雨烈是否回来过,一开始只有她一个人。直到陆煒将这情况告诉蓝紫后,蓝紫才得知雨烈与花墨砚消失的事情。
彦玖并没有把雨烈的职务撤除,一直為他保留著,但也因此人手不足,蓝紫有时候会来帮忙维持店内的秩序。不过,店内事务的负担顿时增加不少,这个月以来,彦玖加班是家常便饭,常常忙到下午才能回家。休息四、五个小时后,又要回到店裡进行开店準备。為了怕彦玖最后会累到不支倒地,陆煒与咏羲一个礼拜会翘上两天课,帮忙店内其他事务。
陆煒曾劝彦玖乾脆加徵一个人手,但彦玖却拒绝了他。
「如果雨烈回来,发现有人替代了自己的职务,心裡应该会不太好受吧?」彦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著浅浅的笑容。陆煒看了只想一拳挥过去。
──都什麼时候了还替别人著想。
到最后,沫宇被蓝紫拉来帮忙,一个礼拜有三、四天协助处理吧檯的杂事,像是收杯洗杯等不用与人接触的工作。
沫宇拿出手机,寻找著拨打纪录中最上面的那支号码,按下了拨打键,直到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她才中断拨打。
「暂停使用。」凝视著无法接通的通讯录,沫宇的语气有些无力。
「别再打了,刚刚在来之前,妳已经打了五通。」蓝紫抽走沫宇的手机,塞进自己的包包裡。「手机没收。」
「我出去透透气。」
看著自己的手机被蓝紫没收,沫宇面无表情。无法联络上想联络的人,空气沉闷的令她呼吸不顺,似乎感觉到有几百斤的重量压在她的头顶上,但当她抬头,她与天花板的距离仍一如往常的遥远。
目送沫宇走出EVEN NIGHT,蓝紫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上来。沫宇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将那两个消失的人活生生的送到她的面前。
「别自责,事情变成这样不是妳的错。」陆煒看出蓝紫刚强的表情藏著一丝难受,他将面纸递给蓝紫,蓝紫接过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白色的面纸中。
「我不知道该怎麼安慰她。」蓝紫的鼻音浓重的彷彿下一秒就会塞住她的呼吸道。
「我和咏羲会继续找人。妳不用担心雨烈,他应该跟花墨砚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被陆煒点名的咏羲没有犹豫的点著头,不同於以往的茫然懵懂,他换上了严肃认真的神情。
蓝紫一听,从面纸中脱离而出,翻了一个白眼。「谁在乎安妮,我担心的是沫沫。」
「虽然这是事实,但也太残酷了。」陆煒扶额冒著冷汗,有时蓝紫的话锐利到他有些招架不住。
「沫宇还好吗?」咏羲担忧的问道。「她来帮忙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点头与摇头就是她唯一的表示。」
想关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咏羲对人的感受并非如外表般的迟钝,他只是口拙,无法把内心的想法用语言适当的表示出来。沫宇在吧檯帮忙的这几天,咏羲感觉到她总是心不在焉,就算面对客人时唇边也只能抿成一条线,无论多微小的弧度都是奢求。
「就算不好,她也不会说。」蓝紫的视线转向沫宇离开的地方,往上延伸的阶梯感觉让她与沫宇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我问过,她说没事。」
──一听就明白那是粗糙的谎言。
但蓝紫还是接受了那一听就能拆穿的谎言。「朋友终究还是外人。」她还记得逼迫沫宇联谊那一天,陆煒对她说的话。自始至今,还能相信什麼,她就选择相信什麼,就算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可信度,她还是会说服自己去相信。
如果连蓝紫都放弃了相信,那沫宇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虽然「揭露」是一种友情的方式,当揭露了连本人都不忍卒睹的伤口,留下来的伤口该由谁来舔拭?或许有时视而不见,是另一种替沫宇著想的方式。
她没办法对沫宇说:「面对事实吧。」因為她自己都无法睁开眼,去看清应该看清的一切。
所以直到现在,她仍不敢开口,跟沫宇谈论有关雨烈与花墨砚的话题。那彷彿成為一种不成文的禁忌,他们的名字都不会轻易谈起。
每踏上一层阶梯,她的头顶就脱离了一层沉重的空气。等到沫宇全身浸没於晨光之中,刚刚在EVEN NIGHT的凝重沉闷不復存在。不知為何,她总觉得EVEN NIGHT如同它的店名,空气中充满著夜晚的气息。无论是人或是氛围,每个人都带著属於自己的那一份过去,在EVEN NIGHT中更清晰可见。
沫宇大大的喘口气,像是急需水中氧气的鱼不断地吐著泡泡,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那口气,这个动作重复了好一阵子。
感觉到有些脚痠了,她不管旁人眼光的直接席地而坐。环视四周之后才发现,她坐的位置刚好是雨烈在EVEN NIGHT门口撞到她的地方。当时的记忆其实并不是那麼清晰,模糊的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因為后来她恐惧症发作而昏倒。但她隐约记得,被雨烈撞到的当下,她看见的只有雨烈一头醒目的红髮。下一秒,她的世界突然颠倒了一百八十度,脸贴著花灰的地板,她记得那冰凉的触感。
然后,她记忆中的场景突兀地跳到了医院,中间似乎隔了好多段,她都没能想起来。彷彿在潜於大海中寻找透进来的一丝阳光,沫宇在脑海裡寻著中间掉落的片段,她凝视著远方某一处。
当时,她為什麼会经过这裡?
沫宇并不常走到这裡,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有閒晃在这的理由。她是在什麼情况下,走到了这她找不到理由经过的地方。
这麼想的同时,她从凝视某一点,变成左右来回的一直线。之后,渐渐的,她的视线开始往其他地方延伸。
似乎有什麼东西滴到心裡的感觉,在她心中不断的扩大,形成扩散的涟漪。
顿时,一种没来由的感受,她的脚边有点空。
沫宇低头看著自己的脚,心裡有种古怪盪漾著。她的心跳骤快,却越跳越空洞,空的彷彿能把她自己吸近深不见底的虚无裡。
──那时,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一个记忆在她面前逐渐成形,虽然深知那不是真的,但一种名為「恐惧」的情绪仍不受控的一点一点笼罩著她的内心。她想起恐惧症痊癒、雨烈在她家门口的那一天,因诡异感而生的蛇,此时再度盘据在她的心中,甩也甩不开。
不知怎地,她的脸颊忽然有些温热,她摸了一下,发现是湿润的。
成形的记忆,化成了一团熟悉的毛绒生物──咖啡色的、娇小圆润的、又黑又圆的眼睛像是无星的夜空。
「……多多?」
既陌生又遥远,这名字有多久没出现於她的脑海中,她的嗓音就有多沙哑。她欲伸手触摸那个形体,但一秒后却又消失在她眼前。
许多她以前所依赖的、或是没有依赖的,不约而同的都从她的生命中蒸发。沫宇收回手,屈膝抱著,仿若一隻缚住自己的茧,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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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爱情故事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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