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去陪那一群人跳舞,跟来这里干什么?
他再眯眼,看见“蓝色巴布思”的田家小姊弟也在,小男孩一手抓着三颗彩色气球,跟大狗绕着吉普车玩起来,女孩儿则坐在吉普车的驾驶座上,轻松写意地舔着手里的古早味冰棒,边听着大人们说话。
“文丽她、她真这么做?这样好吗?会不会太过火了?”清秀脸蛋满是讶然。
“姊,这种拍卖在国外的慈善团体很常见,二姊说她卖过好几次了。现在‘跳舞棚’那边的主持人把棒子交给二姊接掌,她已经开始在叫卖了。别担心,她做这种事得心应手得很,她航空公司的同事们几乎每个都卖过,很好好赚的。”
“你不会也卖过吧?”
“嗯。”余文靖慢条斯理地点头,偏冷的气质在对着自家大姊时很自然地融化了,嘴角微翘。“有一回在国外刚好遇到,我跑去帮忙,有人付费我就卖,来一个卖一个,我有最高纪录喔,半小时内卖了三百二十八次呢!很强吧?”
“什么?!”头晕。“你、你你……你一口气连吻了三百二十八个人?!”她一口气都快提不上来了。
余文音承认,她还是保守了些,二妹和小妹大学毕业就开始“闯荡江湖”,一个是绕着地球跑的资深空服员,一个是跟在大老板身边“流浪”过众多国家的口译秘书,她们俩赋予她的这项任务太过艰巨,恕她这个从小坚守传统美德的温泉乡女将不能从命了。
“……我没办法。”
“姨,丽姨把‘跳舞棚’改为‘亲吻棚’,你们的一个香吻就能换一百块新台币,一百块耶!”
厚厚厚,瞄到脸色臭黑的“目标物”正在接近中。田瑶大口把冰棒解决掉,觑到小姨也注意到那个“目标物”了,不必小姨再对她使眼色,她一张苹果脸笑得乱灿烂一把的,继续加高音量敲边鼓——
“姨,你想想,如果亲越多人的话,钱越多,那些缴不出学费、没有营养午餐可以吃、没钱买文具用品的小朋友就可以到学校上学了!还有,那些眼睛看不见的人都可以有一根免费的手杖,甚至有机会得到一头导盲犬帮助他们,这样不是很划算吗?”哈哈~~她真是天才女神童!小姨跟她讲要这般这般、如此如此,她一学就上手了说!她和小姨真是超麻吉,配合得“天人的衣服都没有缝”啊!
余文音咬着唇,坚决抵拒的神情转为犹豫,相信只要再加把劲儿游说,动之以情,淑女也会答应变豪放女。
“真是这样……那、那好吧,我跟你们——”
“她哪里也不去。”沉郁的男性低嗓陡然介入。
余文音循声侧眸,对上他深沉难辨的黑眸。
他似乎被人惹恼了,也不晓得所为何事,下巴的线条绷得棱角分明,脸色让她瞬间联想到腌渍过的青芒果。
“该该该——”大白和田郁玩得太疯、冲得太快,直接撞上主人的小腿,不等主人抬腿踢来,狗头一垂,先“该”个几声示弱。
无畏傅尚恩来势汹汹的强硬气势,余文靖浅浅牵唇。“傅先生,据我所知,你刚才只包下我大姊的舞,没包她的吻。”
自这号人物出现在今天的园游会上,她和二姊两个就特别注意起他来,还私下向两只小的仔细盘问过,又面授机宜,要瑶瑶去“刺探敌情”。夏天叔叔吗?原来真有点意思哪,呵呵~~自从嫁人后,她很久没玩这种谍对谍的游戏了。
有些在状况外的余文音愣了愣,看看小妹,又瞧瞧一脸不爽的傅尚恩,迷惑地轻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简直一头雾水。
对峙了几秒钟后,小田瑶嘻嘻笑,脆甜的声音扬起。“姨,叔叔不喜欢你跟陈医师跳舞,也不喜欢你跟水电行的小老板贴得太近。他刚才有用刷卡捐钱,捐很多、很多钱喔!我有看到,后面有好几个零,我有点来不及数,结果才数到六个而已。总之,叔叔把你的舞全认捐了啦!”
“六个圈圈,六个喔!小姨有画给我数,叔叔,我会数喔!”小胖郁笑呵呵地圈着狗脖子在一旁添乱,不知道刚才在后台被义工妈妈喂食什么,他腮边还沾着白色的小屑屑。
余文音瞠目结舌,这时才明白他刚刚说的“你的舞全是我的”这句话的意思。
不为响应基金会的活动,也不爱跳舞,他如此为之……只针对她吗?
老天~~不行了,她胸口动得好快,快到一颗心几要鼓爆胸骨了。
傅尚恩古铜色的峻脸隐约窜现一抹红痕,下颚刚硬的线条似乎一直没松弛过,阴沉目光直逼了余文靖好几秒后,才慢条斯理地移至坐在车内、红着颊、幽幽凝视着他的女人。
“口渴了,喝水。”
“……谢,谢谢。”余文音下意识接过他递来的小宝特瓶矿泉水。他不否认瑶瑶刚才所说的,却也不予置评,那么……他对她确实有好感吗?
已经许久不曾谈恋爱了,那些让人一沾染,肚子里就仿佛有蝴蝶乱飞的悸动,她以为早随着年纪的增长而不再如此容易地倾生,但此时此际,异样的情绪却蔓延着,心口热热的。她反复体会,不太能言语。
瓶盖被旋开了,她把矿泉水凑向唇边,喝了好几口,真觉得渴极。
一旁观望的余文靖浅浅一笑。“傅先生,我二姊正努力和基金会的人在那边办‘亲吻棚’,我们姊妹要过去声援兼支持一下,一个吻一百元,全数捐给慈善机构,你如果感兴趣,不如一块儿来。”这男人也算沉得住气了。
傅尚恩徐缓地绕到驾驶座边,不由分说地把小女孩拎出车外,对她的抗议无动于衷,只冷冷出声道:“你大姊不需要去。”
“我们姊妹同心,大姊害羞归害羞,还是会去的。”
“她不会。”
“她会。事实上,在傅先生跳出来打断我们姊妹俩谈话之前,大姊已经答应去卖了。”
等等!余文音来回看着他们两个,明明谈的是她,为什么自己有种被排挤在外、直接忽略的感觉?好歹让她发表一下意见吧?
她掀唇欲语:“我——”
“她绝对不会去。她的吻,我全包了。”轻哑却坚定的男性低嗓迅速压过余文音的声音。
嗄?!他、他他他他……余文音漂亮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被红潮淹没的睑蛋表情也堪称精彩绝伦,哪还维持得了秀气模样?小嘴张得开开的,好圆的一个~~塞颗卤蛋应该没问题。
这会儿,余文靖愉悦地笑出声音。“我姊的吻不便宜呢,口说无凭,你怎么包啊?”
傅尚恩深吸口气,手快要把车门捺出指印了。“我会请基金会把收据快递给你,相信你会满意上头的数目。”
“快递给我那就不必了,直接交给我大姊就好。”她牵着田郁,又对田瑶招招手。“走,小姨带你们去‘亲吻棚’那儿看热闹喽!”早已“变节”的大白也“西瓜偎大边”,自动跟了来。
“文靖~~”见妹妹领着小姊弟潇洒走人,余文音思绪还混沌得很,刚要扳开车门下车,已坐进驾驶座的傅尚恩突然发动引擎。
“坐好。”
“可是我——”
“系好安全带。”
他语气沉静,淡淡然的,听不出情绪起伏,却有股不容违背的力量。
余文音被催眠似地乖乖缩回搁在车门把上的手,身子也乖乖坐回来,又乖乖替自己系妥安全带。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超脱控制的、教人目眩神迷的、一颗心随之起伏跌宕的事……咬唇,她怔怔思索,唯一确定的是,心口的温热越拓越开,已随着血液染暖一身。
车子俐落地倒退、转出、驶离。不远处,停脚踏车的大桩树后,一大两小的人影外加一条大狗全探头出来,对着扬尘离去的吉普车屁股行注目礼。
“小姨~~所以我们是第一名吗?”小女孩眨眨大眼贝蒂般的水亮双眸。
“那当然喽!”
“第一名、第一名!奖牌送给姨婆开心~~”小胖弟乐得蹦蹦跳,大狗也很捧场地跟着他一块儿窜上窜下。
“小姨,我们骗姨说有‘亲吻棚’,姨事后要是知道,会不会生气?”
脸容清冷、气质酷酷的女人难得抿出一朵甜笑,抓起小女孩的发辫轻搔她的苹果小脸,惹得女孩儿格格笑地躲着。
“小姨教你,这一招叫作‘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你文音姨不是我们锁定的目标啦!”好个机会教育呢!孩子的可塑性大,从小就该培养,保证前途无量啊!
女孩儿皱着脸蛋想了三秒。“小姨,配母不好吗?一定要配公的喔?我不喜欢公的耶……”
头顶的榕树叶“沙沙”地晃了一阵,像在笑。
吉普车开得很稳,在山路里回旋攀爬。
车子加了顶盖,挡住阳光,而随着攀升的高度,温度明显趋降,阳光的热度也变得温和。
“开窗好吗?”余文音轻轻打破一路沉谧的气氛。
今天面对一连串的“变故”,心湖波澜不起是不可能的,但此时此刻,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已回复向来的恬静,通红的两颊也沉淀成迷人的粉嫣色。
傅尚恩迅速瞥了她一眼,抿唇未答,一手已按钮降下两边车窗,关掉车内冷气。随即,他又将注意力放回前头的路况。
事实上,他不晓得除了专心开车、操纵方向盘外,该要怎么做?
他势必要面对她的疑惑,但他根本不想解释。
他从未这般冲动、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行事。一旦问题牵涉到她,潜意识的反应即刻支配每一根神经,任由他可恨的独占欲 望坐大,如狂潮猛浪,一波波罩头打下,把他整个人吞噬掉。
山风吹进,有些张狂,但余文音喜欢这种感觉。乌亮发丝飞扬舞动,好几丝缠绕着她的颈、轻打她的颊,最后教柔软唇瓣衔住。
傅尚恩终究忍不住,眼角余光一次次飘往她身上。
他嗅到她的发香了,那淡甜的气味随风扑面,他胸口一绷,暗暗贪婪地汲取,掌握方向盘的双手指节暴突。
“你打算一直开到山顶吗?”拨开唇边的发,余文音淡睨着他。
在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沉思后,她的心已宁定许多,纵然那因他而起的温潮仍在体内冲刷着,也不再感到惊慌无措。
她的安之若素有些困扰了傅尚恩。
“随便。”他闷闷低吐,明明可以很俊朗的眉心偏要拧起几道浅痕。
他一开始仅是想带开她,走得远远的,并未预设目的地,只要别傻呼呼地被她的妹妹们拐去“做坏事”即可。这里是台湾,不是欧美,想募捐的话不应该搞什么“亲吻棚”,与中国优良的传统文化不合。
“那么,再绕上去会经过一个小瞭望台,在那里停车好吗?”这一带余文音挺熟悉的。菱唇微勾,她轻声打着商量。“那边视野很好,可以看得很远,也可以坐在一旁的小亭子里说说话。”
该来的,避无可避。傅尚恩咬咬牙低应了声。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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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只和你相好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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