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判 第十八章

  没错,只有施咒时已经在身上的东西会一同消失。
  「这样一来……你抢银楼也没人理你!」张萸一脸震惊。呃,但真的想抢,隐身咒也是办得到啦,只是张氏师门祖训,让弟子发下重誓,一旦以术法作恶,将功力尽失。
  温颐凡一楞,立刻掏出了一锭银子放进包子小贩口袋,「我会给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术法也太神了,她听都没听过啊!难道这也是温书呆「刚好有兴趣,研究出一点心得」的心得?她这个自称天才的简直是贻笑大方!
  「你……不喜欢我用这术法吗?」温颐凡问。
  张萸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她凭什么生气?
  「我凭什么不喜欢?我是你什么人?」结果,她仍是仿佛要逼他说清楚讲明白那般地做出了质问,「就在我思考着该不该给你一些回应的时候,却发现其实你一直躲藏着,最后我跟一个没人看见的人示好,不是很蠢吗?」
  温颐凡有些震惊,他真的没想到这些。
  张萸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这书呆根本没想那么多,就像石头讲的,他只是想待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而已,其实这心思单纯得让她有点想哭,也许她只是在闹别扭吧?
  「算了。反正就这样也没什么,当我没说。」张萸耸耸肩,转身走了。
  但她才走没几步,立刻就感觉到整条街上起了明显的变化……
  「文公子!是文公子啊!」有妇女尖叫,而这一声尖叫简直就像破晓的第一声鸡啼,紧接着是此起彼落的更多鸡啼……呃不,是尖叫。
  连那些文人打扮的男子也开始引领张望,「文公子?是敝帚居的文潜公子吗?」
  「……」张萸无语至极地看着那些男男女女的视线或脚步,纷纷追逐向她身后的某个点。
  不会吧?她转过身,便见到温颐凡被一群离他最近的女人包围住,而温颐凡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好吧,其实也没有很多人都冲向温颐凡,只是那声尖叫让她错以为整条街的人都朝温颐凡围了过去,但显然,名满天下的「文潜」真的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断有人想上前和他攀谈,但都被那群仰慕他的女人剽悍地挡下了。
  呃,张萸总算发现,那群女人之中,好多常到她摊子上光顾,而且还是她黑名单上的刁客!那瞬间,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了……
  「张萸。」温颐凡看上去脸色有些死白,却仍然只盯着几步距离之外的她。
  张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终于明白自己真的错怪温颐凡了,他应该继续躲在那强大又神奇的咒法之下,否则他这一声深情呼唤……张萸考虑该不该脚底抹油开溜?那群女人一人一脚都能踩死她啊!
  「章鱼?」温颐凡身边一名女子想了想,立刻喊道:「文公子想吃章鱼!」众女子嚷嚷着要回家烤章鱼给公子吃,一哄而散。
  「……」张萸真不知该觉得松口气,还是该翻白眼。至少她安全了。
  而认识张萸的街坊邻居,则纷纷朝她看了过来。熄了灶上炉火的郭嫂子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张天师的意中人是文公子啊?
  温颐凡仿佛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又或着他根本脑袋一片空白?张萸当下真的很想走过去告诉他:算了,她不怪他。
  「你留在我身边好吗?永远都别离开。」他绞尽脑汁,用尽方法,甚至没送那只笨鸟回天界,无非是想绊住没有根,四海飘泊的她。
  她为什么迟疑?张萸其实思考过为何不能接受这书呆?她其实没有什么牵挂,唯一的牵挂就是有一天她可能会因为收妖而横死……
  「你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他应该也是精通命理的吧?
  「我知道,我会陪你。」
  如果是这呆书生,也许……也许她不用替他担太多的心吧?他自己就强得不象话,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街道上,明明那么多人,此刻却静悄悄。张天师情归何处?文公子能否抱得美人归?唉呀这好戏一定要看到底,明儿个才能向全京城的亲朋好友炫耀他们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啊!
  「臭书呆,你这是挖坑给我跳啊?」
  温颐凡一脸无辜,不明白她这么回答是好或不好,只好一如既往,温煦地笑道:「那我在坑里等你,无论要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张萸原本想笑,眼眶却有些热。她得承认,有生以来头一次,她终于有了归属感,而他和这份归属感脱不了关系。
  「跳就跳喽!」她刻意满不在乎地道。
  「所以?」他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人家姑娘说好,你是要一个姑娘家说得多明白啊?」路人大婶啐道。
  温颐凡总算笑开怀,立刻便走向她,张萸也朝他走来。
  「是我不对。早知道会有这阵仗,我才不会跟你发脾气。」
  「你不喜欢?」他又做错了?
  张萸摇头,但这次显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让他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整条街道又恢复了平静,所有人没事似地回去干自己的活儿去了,仿佛方才那一切从未发生过,而张萸已经拉着温颐凡,大笑地往市集的另一处逛去。
  两情相悦,想必一切都有所不同吧?
  答案是,并没有。温书呆仍是温书呆,连不小心碰到手,牵手一起散步也要脸红。
  不过,张萸觉得这样更好,她就是觉得两人的相处很自在也很舒服才有些动摇,要是变得你侬我侬,她可能会受不了吧?
  当然,有些改变,也许张萸自己也没察觉。
  现在,张萸会利用敝帚居的后院到芜园去找温颐凡,虽然她总会说,怕他一个书呆晚上回家危险,所以确认一下他到家了没。温颐凡总是保持微笑,不点破她的说法,因为最后仍是他把她送回敝帚居啊。
  晚霞仍在天边逗留,玉兔已酣游银汉间,温颐凡在芜园内觅了一块草地,架起了篝火,把晚市买的一些食材烤来当晚餐吃。
  明明自小习惯餐风露宿的日子,过去张萸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乐趣,但如今一切显得格外不同。温颐凡把烤好的鸡肉串成一串拿给她,她则挑了些小块的在盘子上放凉,给在草地上打滚追地鼠的阿肥玩累了时享用。
  「那个奇妙的咒法……叫什么啊?是你想出来的?」张萸到现在仍觉得不可思议。
  温颐凡一楞,「我没特地取名字。」
  「那就叫……『你看不见我咒』!」张天师赐名,很不错吧!
  「……」她实在没有命名天分,但温颐凡也笑着由她,「与其说是咒法,不如说是为了某个目的,试尽所有我能用的方法,到最后试出最符合我理想的效果。其实我一出世就有异能,但这异能最初是必须经由书写才能发挥。我出生自一个复杂的权贵世家,身分却不能见容于世,这些能力被迫不停地自我精进。」就像还未进京那时,只要她找他聊天,平时温吞沉默的他总会说上许多过去不曾对人说的话。
  毕竟,不管前世他们有什么样的纠缠,在这世间给他最深的熟悉感的,就是张萸了。他也是说着说着,才明白原来这些年来,他那么寂寞。
  有她陪伴,真的很好。
  「小妾的儿子?」
  温颐凡笑着摇头,「若是小妾的儿子,也就是平凡一点罢了。我的母亲『一直』都是正妻,先嫁给了我父亲,有了我,后来又嫁了另一个权势更强大的男人,我和我生父的家族,我母亲只能保住一个,她做了外人看来最自私也最软弱的选择,她保住了我。
  「但那是因为外人不明了,母亲早就发觉我的能力,她需要我帮助她另一个儿子,也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在他的家族中巩固地位……所以我很小就开始研读各种咒术与奇门遁甲之术,当然……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出来混,迟早要还啊。张萸看得出那些过往让他很不愉快,「现在还需要做吗?」
  温颐凡摇头,「其实我一开始,只是努力想法子让自己被遗忘,我不想卷入那些斗争,这就是那个咒法的由来,经过很多次变化和试验,每一次当我的能力更强时就能改试新方法——例如一开始在自己周身画下法阵,让灵魂出窍去做事,到现在只要在自己身上凭空画下法阵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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