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太上皇 第二十章

  「尽管监视吧。」只要他一探头就能瞧见她,这感觉倒也挺不赖的,不过——「要怎么打扫?」
  「你!」杜小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是打哪来的公子哥,竟然连怎么打扫都不会?」难怪她老觉得自己像是多养了个孩子!
  对,她在意,只是因为他跟其它孩子们一样,全都是她一手教导的,莫怪她在意。
  对,她在意,只是因为他像个无知的孩子!
  【第八章】
  唐子征抱着饺子,带着烧饼油条从私塾回来时,就见杜小佟坐在廊阶上发呆。
  他左看右看没瞧见蔺仲勋,走向她,问:「小佟姊,一两哥呢?」
  「到胡家去了。」杜小佟托着腮,脑袋快打结了。
  「怎么会到胡家去了?」胡家就在后头那条路上,家中有几亩田耕种,家境算是小康,难道——「一两哥打算到胡家干活了?」
  杜小佟闻言,心莫名疾跳了下,随即驳斥。「你在胡说什么?不过是我和你一两哥到外头看排水时,适巧遇到胡家大叔,就说昨儿个田里淹了水,要踩水车排水,家里没个男人能帮,所以借了你一两哥而已。」
  两家的田就傍在一起,想不遇着他们都很难。不过秧苗还没抽长到需要晒田,实在没必要用上水车,只要将排水打开便成了,所以,胡大叔的意图实在明显得教她无从阻止,而一两压根没抗拒就跟着走了,她又能如何?
  「是喔。」唐子征不解地望着她。「既然这样,小佟姊为什么一脸烦恼的模样?」
  「我……」杜小佟语塞。她总不能说,因为她看见胡大叔的女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两身边,根本是打着踩水车之名,行相亲之实。
  思忖着,她不禁头疼地抱着头。糟,亏她还找了说词说服自己,可事实上根本就是她动了情,不成,这事绝对不能,她得要悬崖勒马。
  「小佟姊,你身体不舒服吗?」饺子睁着圆亮大眼问。
  杜小佟抬眼,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没事,只是头有点疼而已。」她勉强笑了笑。
  「你们三个去洗手,先喝点凉汤,待会到田里帮我除草。」
  「小佟姊,咱们也缺人手,不如我去把一两哥找回来吧。」烧饼忍不住道。
  两亩田除起草来,那可是得要忙上许多天,而且一旦下过雨,杂草生长的速度更快,会抢了秧苗的养分,届时长出的稻穗就不够饱满。
  「可是……」
  「我和烧饼一起去,就说小佟姊不舒服,一两哥一定会马上回来。」油条也出声。
  「等等,你们别说,你们去探探就好,看他是不是真的在踩水车,如果不是的话,你们再把他唤回。」话一出口,杜小佟不由得抱头低吟。
  她真讨厌这样的自己,根本就是心口不一嘛!
  「小佟姊真的很不舒服?」那低吟声引发了唐子征眉间的皱折。
  「没事,你们全都先去喝凉汤。」
  「我和烧饼去找一两哥回来喝凉汤。」油条立刻抓着烧饼一溜烟地跑了。
  杜小佟没力气阻止,只能由着他们俩。
  只是这事真的很伤脑筋……唉,她该怎么办才好?
  启德镇附近的田地,引进清河分支做为主要灌溉水源,每一亩田都会有一道水门,需要用水时,便拉开水门,不需要时便关上。而水田虽需要水源,但在分檗期需要晒田,要是水太多,则必须拉开排水口,将水排掉。
  有时水太少,还得倚靠水车把水给打进田里,当然在水太多时,亦可用水车将田里的水排出。
  而杜小佟的两亩田适巧和胡家的田傍在一道,水门引的是同一条水,就连排水也是同一条。胡家水门不开,就算杜小佟开了水门也没水,胡家的排水口不开,就算杜小佟拉开排水,只会淹到胡家的田。
  是故,杜小佟极力和胡家交好,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而蔺仲勋也看出了这一点,但说真的,当她介绍他只是她家中长工时,不知怎地,他就自愿到胡家帮忙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她的长工,要不是她这番提醒,这事他早就忘光了……怎么他都快忘了,她还记得一清二楚?莫名的,心底有股拂不去的恼意,像是扎了根发了芽。
  「一两哥,别再踩了,今儿个日头这般毒辣,我让厨房备了冰镇酸梅汁,咱们到里头喝一点,祛祛暑意吧。」见他像是要把水车给踩烂,胡家千金胡信巧忙道。
  蔺仲勋猛地回神,睨着身旁陌生的姑娘家,恼意更甚。
  她好歹也是个明眼人,难道她会不知道胡老头把他找来,为的就是自荐千金吗?
  「一两哥……」胡信巧被他冷鸷的目光吓得瑟缩一下。
  胡信巧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总觉得眼前的他和昨日飞檐走壁的他截然不同……昨儿个的他扬笑丰神俊朗,可是今儿个的他敛笑凶恶如鬼,她会怕,她……
  蔺仲勋冷冷地收回目光,跃下水车,才走了几步,余光瞥见一抹身影,眉头随即狠狠攒起。
  同时,来者也瞧见他,大步朝他走来。
  蔺仲勋微恼地瞪着来人,如果今日来的人是阿福,只消他一个眼神,阿福就知道做何反应,可偏偏来的是这颗石头!
  「皇——」
  「给我闭嘴,到一旁说话!」蔺仲勋先发制人的堵住他的嘴。
  单厄离闻言,恭敬地退上两步,待他从身旁走过后,才快步跟上他。
  蔺仲勋睨了一旁的田地,猜想着晚一些杜小佟就会下田除杂草,所以他至少得要离这里远一点……忖着,余光瞥见两张一样的面孔,就躲在田边摆放农具的竹棚旁,与他对上了眼才急急地躲进竹棚里。
  真是两个呆子,他都瞧见了!
  「皇——」
  「闭嘴!」蔺仲勋低斥了声,加快步伐,决定绕过田边往村落入口处而去,那里够僻静,这时分走动的人也不多。
  单厄离乖乖跟随,直到两人来到僻静之处,他才抱拳作揖。
  「微臣见过皇上。」
  「阿福跟你说的?」他不假思索地道。
  「是微臣逼问,不是福至的错。」
  「你有什么本事可以逼问阿福?」他是什么角色,凭什么从阿福嘴里逼问出他的去处。
  「因为臣发现皇上寝殿外那株芍药不见了,所以闯进殿内,确定皇上确实不在,才去追问福至公公,最后他被臣缠得受不了,道出与霜雪米有关,所以臣循线找来。」
  听那一板一眼的交代,蔺仲勋只觉得头都发疼了。说来这家伙是挺有能力的,只要给点线索,他没什么查不出的事,一株芍药也能教他看出端倪,也莫怪阿福被逼得给了线索。
  算算时间,他办事的速度算快了,阿福要被逼得受不了,大概也要费上二十几天。
  「你找朕有什么事?」蔺仲勋神色淡漠地问。
  单厄离反倒是不解的抬眼。「皇上本该在宫里主持朝政,怎么会到民间?眼下朝政混乱,户部上疏国库虚空,吏部上疏三鼎甲从缺乃空前绝后,工部上疏地方建造贞节牌坊,可户部贪污舞弊,导致财务困窘,刑部大开冤狱栽赃忠臣,而大内总管竟拔擢为首辅,干预朝政,皇上……」
  蔺仲勋闭了闭眼,吁了口气。「单厄离听令。」
  「微臣在。」单厄离随即掀袍单膝跪下。
  「朕要你带朕旨意,要工部立刻着手建置位在启德镇的清河堤防,至少要筑到一丈高。」要让这家伙闭嘴的最佳方法就是指派他工作!朝中乱局早已存在,怎么他至今尚未习惯?况且听他的说法,分明是阿福企图引得六部之间狗咬狗,既是如此,他更没必要扯阿福后腿。
  「皇上,眼下朝中政局混乱,还请皇上——」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眼前这事危及百姓,难道你要朕视而不见?」蔺仲勋低斥着。记得五月那场雨引发水灾,重击启德镇,伤亡无数,想必就连田地也遭淹没,而他不想让杜小佟的心血化为乌有,况且那还是他最爱的霜雪米,他自然是非救不可。
  单厄离闻言,攒眉沉默半晌,才低声问:「难道皇上是刻意出宫视察民间?」
  「……正是。」只要能让这家伙滚回宫,他没什么鬼话说不出口的。
  「臣明白了,臣立即回宫着手进行此事。」
  蔺仲勋为了免去他大妈般的叨念暗松口气。「要立刻执行,朕要在二十日之前瞧见堤防完工,同时要户部马上吐出钱,让工部采购青斗石发派各县府建贞节牌坊,还有,告诉工部,要是有所怠慢,迟了堤防一事,届时无以阻挡天灾人祸,百姓死了几个,朕就要工部几人陪葬。」
  「臣遵旨。」单厄离起身,噙笑道。「皇上并非无才,只是吝于作为,今日若能有番作为,他日必能留名青史,万古流芳,让百姓歌颂,让百官赞佩,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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