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不吃吓也不怕骂,还一根筋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简直比他母亲关国公夫人还要难缠——不,母亲尚且怕他板起脸来,可眼前这女人根本是见了「死」字也不知怎么念!
总不能当真一刀子了结她吧?
他脑门直直抽疼起来,不禁懊恼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室内陷入一片僵凝尴尬的静默,半晌后——
「不裸,不露,不入春宫卷。」他咬牙切齿,字字像是嚼碎了吐出来的。「画完之后不可入第二人眼,还有,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什么?」花春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希冀垂涎太久,两耳出现幻听了,倏地坐起,急匆匆地倾身向前,满面热切。
「十天!」
「三天。」
「要不八天?」
「三天。」他已经在磨牙了。
「七天半?」
「三天,趁我没反悔前。」他恨恨地道。
「好好好,三天就三天。」她赶紧见好就收,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关阳拳头暗攥,强自镇定地转身大步离去,只可惜僵硬的背影还是泄漏了他的不甘。
乖乖躲在屋檐上的单子眼尖瞥见自家主上出来了,犹不知死活地兴致勃勃跟上。
「主上,怎么样怎么样?您想好这三天穿什么入画了吗?属下能不能申请当背景?」
关阳脚步一顿。
「呃……」主上浑身飙射而出的怨念杀气太强大,单子重重打了个寒颤,摸摸发凉的后颈,总算及时悬崖勒马,乾巴巴地陪笑道:「要不,还是属下亲自押送花大师出府?」
「不。」关阳没有回头,冷沉沉地道:「就让她待上三天,我倒想知道,她用尽心计接近我,当真只为那个愚蠢的作画理由,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主上好一招美男计……」单子恍然大悟,啧啧赞叹。
「哼。」他不悦地冷冷哼了声。
「咳,是『诱敌深入』。」单子忙改口。
「嗯。」大将军总算满意了。
可单子左看右看,怎么觉得自家主上耳后好似有点点发红呢?
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功夫学画远山眉。
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甚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
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
——白朴《裴少俊墙头马上·混江龙》
薛宝环拟好了针线房诸绣娘的责任配置,正拈起墨汁未乾的图表志得意满地笑看着,却没想到满月刚刚打听而来的消息,令她几乎冲动地揉皱了整张雪浪纸。「又有一个姑娘入住将军府?」
薛宝环温婉的脸色一变,半晌后缓缓放下了雪浪纸,面色阴郁,心下惊疑未定。
表哥此举难道是特意想用此女来敲打她,也向表姨母暗示他的不满之情?眼看她都进府十天了,原设想好的计画却在表哥日日逗留大营不归中,渐渐变得可笑……不,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再抬起头时,已是笑意微微,从容道:「表哥是男子不方便,既有客到,我若未能前去代为接待二位岂不是我这做表妹的失礼了?满月。」
「奴婢在。」
「备我拜帖,送至客居馆。」她笑吟吟道。
「奴婢遵命。」满月恭敬颔首,立时下去准备了。
薛宝环在妆台前坐了下来,纤纤素手边为自己重新修容簪发,边面露深思,目光一闪,随即笑意更深了。
这,倒是绝妙良机。
片刻后,身着雪粉宫衫,腰系白玉带,十六幅大褶绣花石榴裙,一派典雅雍容的薛宝环款款出现在议事堂外,求见大将军。
「谁?」关阳闻禀,浓眉微蹙了蹙。
同座正议南地庶务的几名幕僚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保持了装傻装死装不在的状态。
举凡南地大大小小能说话会喘气的都知道,历年来大将军连胯下骑的宝马都只选公的,就晓得他大爷对女人有多么拒而远之了。
「宝小姐,」议事堂外的护卫有点小尴尬,又重复了一次,「就是老夫人的表姨甥女,主上的表妹。」
关阳这才记起自己府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面色稍缓。「她有什么事?」
「宝小姐求见主上,说是想问今晚备席接待贵客之事。」
「不用了。」他二话不说地打回票。
也不知是「不用」见宝小姐,还是「不用」备席待客了,不过护卫哪有那个胆子敢再求证自家说一不二的主上,忙躬身应声,转头去回了薛宝环。
薛宝环暗暗咬碎了口贝齿,又是羞又是恼又是幽怨地望着那仅仅一门相隔,却似是咫尺天涯的议事堂,内心挣扎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扬声娇唤。
「这段时日表哥始终见弃环环,不应不理,这便是表哥堂堂安南大将军的待客之道吗?」
四周一片静默,幕僚们继续装死中。
守在门口被迫和倔强中带着脆弱、笑容中透着泪光的薛宝环对上,两面为难压力深深的护卫脸上的宽面泪都能下满一锅了。
一阵阵不知哪来的冷风咻地卷过,就在护卫就要哆嗦着唇儿,直接哭给薛宝环看时,一个疏懒的嗓音慢悠悠地响起。
「咦?这么热闹?大家都在干啥呢?」花春心一步三摆的晃了过来,嘴里还咬了根糖棍儿,眼睛一亮。「哟,这不是表、小、姐吗?!」
「是你?」薛宝环僵了一僵,神色莫测,随即也笑了。「以为是贵客,原来是熟人——花、姑、娘。」
笑容对笑容,针尖对麦芒,空中疑似有闪电雷霆嗞嗞交触过,周遭忽然升起了种诡谲莫辨的危险氛围,人高马大的护卫悄悄朝后蹭了一步。
而此刻议事堂内,众幕僚抑不住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探望向外头,巴巴儿地挠心挠肺,八卦之情油然四溢,只是自家主上不动,谁也不敢吃撑了主动开口要去外头看戏呀!
关阳面色清冷,如泰山巍立不动,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他厚实胸膛稍稍起伏了一下,还有他锐利眸光中的一丝笑意闪过。
但见他蹙着的浓眉渐渐展平了,大手端过一旁的茶啜了口,气定神闲,像是对外头传来的断续声浪不以为意,置若罔闻。
可在场谁人不知武力指数破表的大将军耳力同等惊人,一里外的蚂蚁爬行都休想逃过他的耳目?
几名幕僚都是关家多年的文士菁英,看了看外头再看了看里头,个个暗自内心咬手绢儿——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伤不起啊,鸣鸣鸣......
「若早知是花姑娘您入府中来,宝环就不必多走这一趟了。」薛宝环笑得温雅,话里绵软中带着寸绣花针。
「好说好说,叫客人接待客人,确实也不是这个礼数呀。」花春心听得眉眼弯弯,嘴里的糖棍儿好不随兴地乔到另外一边,软靡娇慵地漫声道:「况且若是劳动到表小姐,失了规矩,只怕将军又要罚我……可人家身上还疼着呢,今儿是再受不住了。」
噗!议事堂内的关阳一口茶生生呛进气管里又喷了出来。
「咳咳咳……」
幕僚们个个低头研究自己脚下的鞋面,心里暗念: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关阳好不容易才吞下肺管走岔了的那口气,刚毅脸庞涨得老红,又隐隐发绿,嘴里恨恨啃磨着三个大字——
花、春、心。
外头的薛宝环却是听得花容失色,又羞又怒又憎,向来端庄平和的嗓音也有些尖了。「花姑娘,请你注意自己的身分!我表哥既奉你以客,你自该谨守客礼,矜持自重,怎能用那等淫秽不堪入耳之语诋毁主家?」
「我又说了哪个淫字?哪个秽字了?」花春心眨巴着汪汪的眼睛,一脸无辜。
「还请宝小姐有以教我。」
「你——」薛宝环脸色惨白,气得心头脑子嗡嗡乱叫,几时见过像她这种不知羞不饶人的街坊混混婆妈「打」法?
自幼深受调教精通宅斗法门'熟谙中馈之道,还被关国公府老夫人寄予厚望重托的宝小姐,此刻内心严重大受打击。
不知怎的,在议事堂内的关阳侧耳倾听着,心底忽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奇异的平衡了。
「男人与女人,文斗功夫果然不能摆在同一个水平上。」他喃喃自语。
所以他每每嘴上讲不过她,也是可以被理解的了。
关阳正在一日三省吾身之际,忽又听得外头「战况」有变——「也罢。」薛宝环终究不是吃素的,反应过来后便冷笑一声,傲然道:「小女子家规森严,向来不惯与人做口舌之争,不过朱者自朱,墨者自墨,花姑娘的作派,小女子是不屑与之为伍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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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将军春无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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