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刀借机用力甩了季白两巴掌,一报差点被分桃的老鼠冤。
元胤昀几乎傻住,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他看向乌鸦,「他没事吧?」
「没事。」乌鸦解开周一刀的穴道,默契十足地和他一左一右架起季白,反正总有地方解决老季的问题,眼前先留地方给这小俩口把话讲清楚。
「那个……」周一刀不放心地回过头,「我说句话,少爷,这些年来大伙儿都瞧得清清楚楚,丫头眼里只有你啊!」而元胤昀又何尝不是?何必这么兜圈子让两个人都痛苦呢?
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季白开始呻 吟,两人一刻也不敢再耽搁地把门带上。
只剩下两个人,却是一片沉默。元胤昀心还乱着,明冬青则垂着头。
「谁给你那东西?」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元胤昀决定先处理理智能解决的问题。
明冬青不想址别人下水,她抬起头,「我知道我误害季大哥是不对,我不知道你们会在这房间里谈事情,我以为只有我和你。」
元胤昀脸颊一热,但他只当明冬青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他说不下去,如果今天喝了水的人是他呢?他有把握把持住吗?还是得像季白一样上青楼找女人?这些年来他始终忌讳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根本不愿和任何女人发生关系。
明冬青走向他,一双柔黄握住他的大掌,「你不要把我休了好不好?」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元胤昀高大的身躯一震,「你胡说什么?」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明冬青咬住唇,「公公要我认定你一个人,我从小就相信你是我的夫君,可是你只想把我推给别人,这样的我已经是你的下堂妻了吧?」
「根本没有这回事!」他抓住她肩头,「谁敢这么说?我割了他舌头!」一旦事关明冬青名节与安危,他便无法再假装自己不在乎她。
他为了护她的名节费了多少苦心?虽然要她假扮他的男宠,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复杂,元胤昀承认自己不该一时昏头想出这种大胆而危险的计画。
真是一时昏头吗?他心里另一个声音突然这么问自己。
也许他根本只是找借口纵容自己想和她亲近的欲 - 望罢了!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只想要你一个!」
这句表白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几乎无法自持,无法再一过自己冷静以对,「青儿……」他困难地开口,却惊觉小丫头已经难堪地掉下眼泪。
元胧昀所有的抗拒与坚持,立刻跟着那一滴滴的泪水融化。
她一个女孩儿家,要费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和她比起来,自己简直像窝囊废一样!
元胤昀伸手揽她入怀,一接触到她柔软的身子,她的气息终于近在咫尺,他才明白他早已渴望她许久,久到像守候了一千年,如果不是命运太残酷,她值得匹配更优秀的男子,而不是一个毁容的他。
终究,他只能叹息,继续自困于这世人看来可笑至极的枷锁之中,只是这一回,他逼自己说出真心话。
「青儿,我答应你,无论你的人,你的心终究属于谁,这一生一世,我将只守着你。」不想让丑陋的自己占有美好的她,但他愿意,也心甘情愿一生只爱她一个,所有的一切也只给她一个。
明冬青将脸埋在他胸口,温热的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原来,只是被动地爱着,无法让心爱的人接受自己的爱情,会这么难受。
但眼前她只能耐心和他耗着,但愿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麒麟城,人人都知道元府有个小公子,却极少有人能打探到他的来历,只知他是元家的亲戚。
然而以元家首富的地位,想和这位小公子结识者自然不在少数,尤其大凡那些含金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哪一个年少时不爱结交一群狐群狗党到处吃喝玩乐?
只不过一来元胤昀对明冬青管得严也守得严,二来明冬青跟那些酷爱上馆子和青楼的纨绔子弟也很难有所交集。
在自家的地盘上,元胤昀极少束缚明冬青,允许她可以不让下人跟着到走走逛逛,毕竟城里哪一条街上没有元家的铺子?
除非和元胤昀出门,明冬青不爱上馆子,她平日最爱的反倒是在天蒙蒙地亮时——那些被惯坏了的公子哥儿们应该都还在被窝里头梦周公时,明冬青通常已经梳洗完毕——开开心心地踏出元府,逛逛大清早的市集,大半这时候只有那些贩夫走卒在街上活动。
若有人说这时候的市集有什么好逛,明冬青绝对第一个跳出来反驳。有些平凡中的美味,还真的非得赶个大清早才遇得到,周大娘的手艺虽好,但在元府,一顿饭的排场还是十足的奢侈华丽。
明冬青经常光顾的小摊子,包括城东那家清粥小菜,天没亮就坐满了清早赶集或下田的小老百姓,她通常点两样小菜,有时是豆腐乳或油条蘸酱油,有时来一盘老板娘让人赞不绝口的腌菜心或炒萝卜干,越是简单滋味却越教人感动,酥脆的油条沾上少许酱油,再喝上一口清爽且热呼呼的白粥,一股让人舒坦不已的暖流立刻打从心肺蔓延向四肢百骸。
若再配上腌菜心,用胡麻油、乌醋、香菜、辣椒和酱油腌得通透,又酸又脆的,配粥配饭都好,下酒也极受欢迎,如果不是想留着肚子吃其他的,明冬青还真想吃上十几碗。
再来是隔壁的豆腐脑,元胤昀爱吃咸的什锦豆腐脑,洒了虾米和葱花,光看都让人嘴谗,她则偏爱加了姜汁的甜豆腐脑,有时前一天夜里想着那味道,肚子就饿了。
还有街口的张记包子馒头,大清早出笼,那朴实香甜的气味就教人招架不住,明明吃饱了也觉饥肠辘辘。
林林总总,明冬青还真想不出不在大清早出来走走逛逛的理由,何况这时候万户尘烟还悄悄地睡着,所有的吵闹都有一种朴实清爽的气味。
吃完清粥小菜,她随意走走逛逛,决定肚子还有点儿空,再来碗豆腐脑正好,这时街角一阵吵闹,一群人像追着什么住这儿跑来了,一路上还闹得两旁开铺的、没开铺的小贩鸡飞狗跳。
「猪跑啦!」
「快抓住牠!」
「这里还有一只!」
明冬青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觉得眼角有什么庞然大物跑了过去。
这时无论是小贩或客人,手脚不利索点的可就倒楣了,而誓死护着豆腐脑的明冬青,贴着一户人家的墙站着,就这么看着几头猪把清早的市场搞得人仰马翻,觉得有些好笑。
这一个上午,大伙儿忙着逮猪,或忙着把摊子恢复原状,虽然是飞来横祸也得认了。
明冬青吃完豆腐脑,街上一片狼籍,她决定走小路回去。她不怕躲在暗处的地痞无赖敢找碴,胸前的白虎玉佩在这座麒麟城里,可能比皇帝令牌更好用——当然吃饭还是要付钱的。
小巷无人,旁边的人家或出门或没醒,安安静静,倒是让她撞见了个小家伙。
她瞥见一条卷溜卷溜的小猪尾巴和圆滚滚、胖嘟嘟的猪屁股,灵巧地消失在一户人家摆在外头废弃不用的竹粪子里。
「哈!」明冬青玩心大起,放轻脚步,准备来个「瓮中捉猪」!
小猪仔显然是听见人声才躲起来,明冬青蹲下身,果然看到一双无辜的小眼睛,楚楚可怜地与她对望。
「五花肉!」五花肉最好吃了!
小猪仔只能无助又惊恐地,看着嘴角几乎要淌出口水来的明冬青朝它伸出了魔爪……
这就是明冬青与小猪仔相遇的经过。
「所以呢?」元家大厅,元胤昀抱着胸,他觉得太阳穴叉开始隐隐生疼。
「拜托你!」一人一猪——明冬青捧着小猪仔,又端出讨糖吃的绝活。
「要吃猪肉,用不着养一头猪。」
「我没有要吃它。」相逢就是有缘,既然有缘,怎么能吃呢?
元胤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想养宠物,有狗,有猫,或者鸟也行。」谁会养一头猪?还是头肉猪!
「可是我就是找到牠啊!」她没找着狗,没找着猫,没找着鸟,就是找到一头小猪仔!
「你可以把它还回去。」
明冬青双眉下垂,嘟起小嘴,两眼更是水汪汪地看着元胤昀,「还回去它会有生命危险!你忍心吗?」
元胤昀在心软与不爽间挣扎。他的府里为什么要养头猪?这太可笑了!
「求求你!」这会见连小猪仔也发出哀鸣。
「牠很臭。」
「我马上把它洗干净!」明冬青不等元胤昀回答,蹦蹦跳跳地冲出大厅,给小猪仔洗澡去了。
他能反悔吗?看来是没办法了。他这个一家之主,只要一碰上这丫头就没辙,还真是越来越威严扫地了。
明冬青还真的把小猪仔洗得干干净净,没洗过澡的小猪仔怕得不得了,和明冬青玩起了官兵捉强盗,结果一干婢女、小厮都给抓去搅和,弄得大伙儿人仰马翻。
为了让大家一眼就明白此猪地位非同小可,她还在洗干净的小猪仔头上用红锻带绑上一朵彩球,红艳艳的彩球几乎比小猪仔的脑袋还大。
「牠叫啥名字?」元胤昀瞧她乐的,都懒得泼她冷水了,只是话问出口他又后悔了,总觉自己跟这丫头一样犯傻。
猪还取名字呢?笑话!
明冬青扯出个有些傻呼呼的笑,「五花肉!」
于是乎,明冬青身边多了个小跟班——小猪仔「五花肉」!
其实,元胤昀反对明冬青养「五花肉」,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不希望她想起幼时养的来福。
但一段时间下来,发现丫头照样开开心心的,一人一猪还成为府里的活宝,也就不再说话了。
话说回来,贪吃鬼养了一头猪,怎么想怎么好笑!
元胤昀的顾虑并不全是多余,只是让明冬青想起那些悲伤往事的,不见得是五花肉,当她真的因为往事而不开心,也不太愿意表现在脸上。
腊月刚过,时逢正月新年,家家户户无论贫富,一家大小团聚在一块儿,就算十几口人吃不到两口年夜饭,但人团圆,心就团圆。
街上积雪被清到两旁,麒麟城位在南方,一年里头难得下雪,有人说这是今年的瑞雪呢!就是苦了那些清贫人家,于是麒麟城太守与元家站出来号召城内富豪开粮仓,也送棉被,尽量让所有人都能过个好年。
明冬青的貂裘里包着因为怕冷而不想自己走路的五花肉,走过那些刚换上大红春联的紧闭门户,就算再怎么穷困的人家,四面墙可能破了但没钱补,此时也传来欢声笑语。
她已经不太记得儿时有没有和阿爹、姊姊和奶娘一起吃年夜饭了,每年她总会梦见小时候和阿爹及姊姊一起吃团圆饭,老早分不清是梦或是记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围城之后,天朝捷报传回城内那段日子的记忆,原本因为不明原因而黑得一干二净,这阵子突然频频在梦境里重现,纵使清醒后她只记得片段。
明冬青抱着五花肉,快步回到元府,那道总让平凡老百姓叹为观止的朱红大门之后,不只有世人艳羡的荣华富贵,更有满满的温暖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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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卿无双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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