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除了每周一回的幽会,还有什么?
除去娅娅、以及肉体上的交会外,他们几乎是毫无交集,不曾融入对方的生活,对她的一切,他其实跟陌生人没两样,连她平日常去哪些地方,都不知道。
他一夜无眠,在街上漫无头绪地寻找,直到天亮之后,手机突然传来一封讯息,看看发讯人,是龚云颦。
上面只有一个地址,他无法多想,点开车上的导航便按指标寻去,一路开往山上来。
很偏远的山区。
车子无法再往上开,他下车循着偏僻小径而去,在山路尽头,看见一处小屋。她在里面。
惊慌担虑了一晚,推开破败木屋乍见她的那一秒,重重松下一口气。
里头的龚云颦,听见开门声,瞬间堆起满脸惊慌,惊惧地往角落缩了缩。
「是我,小容。」
她被蒙着眼、捂住嘴、双手綑绑,完全失去自由。过度的惊吓,让她瞬时神情空茫,连最心爱男人的声音,也无法辨识。
杨仲齐快步上前,替她解除困缚。双眼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她怔怔然瞧着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睛所接收到的影像,重重撞进他怀里,放声痛哭。
她用力地哭,近乎歇斯底里。
好恐怖。
她从来不知道,山间的夜晚有这么可怕,静得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什么都听得到,风声、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动物叫声,她听得见老鼠声音,还有蟑螂爬过她脚边,她甚至怀疑有蛇的爬行声……
各种脆谲的声音都听得见,她看不到,只能猜测,到最后,已经不确定是真实还是过度恐惧所产生的幻听……
她还听见,杨仲齐喊她,她一定是快疯了。
看她完全崩溃的模样,他不敢想像,这一个晚上,她受到多大的精神折磨。他用力抱紧她。「不要怕,小容,没事了。」
一个使劲抱起她,将她带离这个令她心生恐惧的地方。
下山后,直接将她送往医院,医生替她打了镇定剂,让她平静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他在病床边,默默凝视她,脑袋已经开始运作,拼凑事情的始末。
若是问她主使者是谁,连眼都被掩住的她,八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她是生意人,而且处事圆滑,基本上愿意博佳人一笑的很多,得罪过的人几乎少之又少,他怎么想也只有一个。
为了他。
应该就是前阵子柯家的事了。柯志民着了她的道,以那狭溢胸襟,怎会甘心就这么吞下这口鸟气?
会通知他去寻人,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对方以为,她是他的一颗棋子,她完全是受他所累。
再者,对方应该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只是出口气,吓吓她而已。
但用这么恶劣的方式去报复一个弱女子,绝对不是一句恶作剧就可以带过的,他们甚至对她动粗!
盯视她红肿的双颊,他现在很火,前所未有的火!
就算是之前数次交手,历年来层层叠叠、出手绊脚的小动作,再加上晓寒那笔暗算的嫌隙加总起来,都没有这一桩这么令他动怒。
这回,真的彻底惹毛他了。
龚云颦惊醒,目光往下看,他才惊觉自己无意识掐痛了她掌背。
杨仲齐连忙松缓力道。「抱歉。」他只是,真的被吓到了,一个晚上可能会失去她的猜测,再加上看到她饱受惊吓的样子,令他几乎心痛得难以忍受。
「我没事。」她看起来,情绪已平复许多,虽然一张口,声音仍沙哑得难以辨识。
他坐上床的右侧,倾下身,柔柔亲吻她的唇。「让你受委屈了,最多三年,我一定连本带利替你讨回来。」
愈是生气,就愈要沈得住气爷说,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他懂得吞忍、蛰伏,然后将对手一击毙命。
昨晚的事,已经完完全全毁掉他最后一点仁慈,他不会再为对手留余地。
龚云颦抬掌,抚抚他的颊。
刚刚他的表情,又冷、又阴狠,有人真的踩到他的地雷区了。
她当然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可能心慈手软,在他的保护伞下还有太多的人,必须仰赖他庇护,许多时候,他的手段可以是她想像不来的狠。
但是,面对她时,他还是那个杨仲齐,温雅、无害。他永远都不会拿那些手段来对付她。
她哑着声,低低安抚。「不要生气。」
他贴着她的颊,轻蹭。「我是害怕。」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杨总,也有害怕的事?」她笑弄道,试图让气氛和缓些。
「当然有。」他轻道。「我怕失去你。」一整晚找不到她,很怕。
一直到那时,才惊觉自己不曾走进她的生命中,真正拥有她。
「小容,我们结婚吧。」
他想昭告全世界,这女人归他保护,谁也动不得。
他想分享她的生活、她的喜怒哀乐,喜欢吃什么、常去哪家店、跟谁往来、每天发生什么事……这些他都想知道。
他想……名正言顺拥有她。
无论如何,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周一回的地下情,像极偷情男女,他们明明在一起,哪里见不得人?
她唇畔笑意僵了僵。「你不是老爱拿那张结婚证书威胁我,说我们本来就是合法夫妻?」
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一时失言而已,她还拿来说嘴,他哪会真使强硬手段逼迫她?
「龚小姐,你不看新闻的吗?仪婚制已经走入历史,中华民国现行法令规定,婚姻改采登记制。」管你婚礼办得再浪漫,席开上千桌还是办上十天十夜的流水席来宴客,没登记前,都还是未婚人士,八竿子打不着一块。
「喔。」她笑哼。「原来我单身了啊。」
有需要这么开心吗?他不是滋味地低哼,轻咬她下唇。「那就再结一次。好不好?再当一次杨太太。」
她左瞄瞄,右瞧瞧。「点滴快打完了耶。」
杨仲齐直起身。「我去叫护士来换。」
走出病房,嘴角笑意敛去。
小容一直在转开话题,他不傻,自然看得出,她不想嫁他。
但是——为什么?
自从在医院首度与她提及婚姻一事,之后又过了两年。
这一年,叔赵结婚了,而他们,依然停留在原地。他数度旁敲侧击,暗示明示都来,她没有一回正面允诺。
他一知始不懂,原想她或许心里还有顾政动的影子,无法允诺。
可若说待他的心意已不若过去那般坚定,不确定要与他过一辈子,似乎也不尽然。
柯董一事,她受他牵累,其实在她心里造成不小的阴影,小娅娅告诉他,妈咪都不敢一个人睡,晚上一定点着灯,一点点小小的声音就会惊醒,这情况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但是,面对他时,总一副事过境迁的模样,不想他内疚难受。
自己受了委屈,却还顾虑他的情绪,一心为他,有那样的深情厚意,为什么不肯嫁?
但,无论如何,该给她的公道,他在两年后兑现承诺。
这件事,新闻闹很大,连多年不过问公司事务的杨叔赵都注意到了,私下问他——
「柯志民哪里得罪你?」
「怎么这样说呢?」他横了堂弟一眼。说得活似他冤了谁又害了谁似的。
「你少来。」杨四爷完全不吃他这套。
当初,会愿意把财务部经理的位置拱手相让,纵然是一方面杨家出大事,既要处理他父亲的后事,又挂心在加护病房里的他,无心争什么权,但另一方面,也得有容人的襟怀,顾上几分情面,才抬个手放人过。
但是要说侵吞公款、中饱私囊到数亿元钜款,他不认为仲齐心胸有宽大至此。再说,以柯志民的本事,有办法在仲齐眼皮底下吞掉这么大笔钱,还两年后才发现,除非他瞎了!
当初既能容人,今天又何至于搞到对方倾家荡产、铍铛入狱?晓寒一事,有到让他怒火一烧烧两年,下手如此之狠?抑或者……自己错过了什么?
瞒者瞒不识,识者不相瞒。面对全天下最懂他的人,杨仲齐摊摊手,大方招了。「别说得一副我枉屈贤良,洞是他自己挖的,我只不过一个失手,不小心就替他挖大了。」
——然后,再一个失手,把人推进坑里,直接埋掉。
杨叔赵默默在心里,替他把话接完。
侄儿出了这么大纰漏,柯董在公司哪还站得住脚,仲齐借题发挥,来个雷霆一怒,顺势清清门面、再拔几颗钉子,最后修理两句,让柯董数年内在公司都发不出声音来。
这一仗,打得漂亮,也替杨家人出了一口鸟气,让人认清楚,谁才是主子,别给上几分薄面就忘了形,喧宾夺主起来。
阿魏这几天,心情好到都可以听见他哼歌。
「就因为他没长眼,动了晓寒?」有让他要这么赶尽杀绝,不留活路?
「不只。」
「还有谁?」
杨仲齐冷笑。「我老婆。」这梁子够不够大了?
「……」静默了好一阵子。「还是她?」
「嗯。」一直,都只有她,没变过。
「人呢?」不是说,找回来,要带来给大家看?
「暂时还不行。」
杨叔赵默默地望去,他再抱歉地望回来。
「……」厨房边,切完水果的杨四夫人,长长地叹上一口气。「两位,麻烦说人话!」完全听不懂啊,需要排挤她排挤得这么彻底吗?
「果然是小心肝啊……」这两个人。「只有你懂我的心……」
自从某一回,杨叔赵不经意提到了那段捐肝往事,就被老婆动不动拿来说嘴调笑,戏称他是某人的小心肝。
他一脸抱歉地望去,果然看到杨仲齐满脸黑线,被雷到脑袋放空。
「……」对不起,是他没教好。
叔赵说,要他公开将人带回来,介绍给家人认识,他自己又何尝不想?
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报纸。
近一、两年来,他都已经摸不清,他们算是个什么关系了。
一开始,他以为他们之间,有不需言说的默契,他们属于彼此,只是暂时她还不想公开而已。
无妨。真的,他什么都可以配合,直到她愿意承认他们的关系,坦然与他牵着手,走在阳光底下。
去年,她被媒体拍到,与某位企业家富二代姿态亲密,连搂腰亲吻的画面都上报了,他当时的震惊可想而知。
心里是有几分不舒坦,但他选择相信她,理性地没去质问她什么,等着她主动来解释。
那个礼拜见面,她看起来很心虚,几度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交代都没有给他。
这种事,开了先例,就不会只是个案。
她似乎,认为自己还是单身,没有约束力,也不必基于对谁的尊重,与异性保持不被非议的距离,一回、两回、三回,习惯成自然,到最后,她完全的习以为
常,连一丝丝的心虚都没有了。
那这样他算什么?只是她周末时的炮友?
就因为她身边的追求者从来没有少过,这类暧昧小花边更是不曾断过,他家人从不曾将他与她之间做过度联想,这回更过分,连出入温泉会馆的照片都出来了。跟男人进出这种场所,还要他怎么想?
这样,他要如何跟家人解释,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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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独角戏 下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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