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完,肯恩突然抬起裹著石膏的右脚,一脚踢向床柱,脚上的石膏瞬间碎裂成块,他顺手扯掉了缠绕著石膏的纱布,破碎的石膏掉落一地。
即便见多识广,湛月暖仍被这一脚吓得轻叫一声,伸手捂住了唇,不过眼前那两个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互相对峙著。
“现在没有了。”肯恩下颚紧绷的看著他道。
这家伙真是该死!
屠震额上的青筋因火气而抽动著,他瞪著这家伙,怒斥:“你必须信任我。”
“你知道我信任你胜过任何人。”肯恩看著他,粗声说:“但我不能只待在这里,你知道我不能。”
该死!他还真他妈的知道!
屠震怒视著他,半晌方咒骂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伸手在萤幕上点了两下,电话铃声响起,半晌,一个视窗跳了出来,视窗里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裸著上半身、头发微乱,看起来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什么事?”男人声音极为低沉粗嗄,他在看到屠震一旁的肯恩时,朝他点了下头。
看见他,肯恩并不意外,他知道没有这个男人,屠震绝不会同意他去以身试险,这已经是屠震最大的让步,他喉头微紧,在屠震开口之前,哑声开口要求。
“我需要你的帮忙。”
那黑发黑眼的男人抬眼看著他,二话不说,只问。
“到哪里?”
“罗马尼亚。”
深夜。
史托城堡庄园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处灯火依然微微的亮著。
但若仔细看,就能看见那庄园草坪外,有几名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带著德国狼犬在森林里来回巡视。
一公里外的山丘上,有个男人扛著墨绿色的背包,徒步来到一处制高点,他准时抵达早上来查看过的定点,从背包里拿出枪管配件,迅速将其组装好,——摆放在位置上,并安装了消音器。
他趴在地上,从夜视镜里瞄准那座城堡,然后搜寻那几名黑衣人,跟著再移动枪口,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要找的目标。耳机里传来轻响。
“严风,你就定位了吗?我希望你已经到了,我不喜欢和狗打架。”
男人呢扬起嘴角,道:“我到了。”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待在后面吹风,我就得待在这种鬼地方?”
“力刚,当狙击手是要天分的,你的枪法实在太烂了,我怕被你射中我的脑袋。”
另一个男人语音带笑的开口插话,让严风忍不住扬起嘴角。
“阿浪,你没比我好到哪去,少在那边龟笑鳖无尾。”
屠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们俩别斗嘴了,肯恩和屠鹰快到了,目标在右翼二楼的第三个房间,行动时间是十分钟,记得做好自己的工作。还有两百公尺、一百公尺、五十公尺——”
严风将夜视镜向上移,很快找到那从天而降的黑色滑翔翼。
“三、二、一——”屠震数著荧幕上减少的距离,然后说:“到了。”
严风在确定那两人顺利降落在屋顶时,把枪口对准那两头狼犬,在它们嗅闻到外人味道,察觉异状开始吠叫之前,连续开了两枪。
剽悍的德国狼犬被麻醉针击中,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倒地不起,警卫大惊失色,他再连开六枪,把狼犬附近的警卫也一枪一个的全解决掉。
“搞定。”他开口通知,一边挪动枪口观察屋顶上方的两人,道:“他们进去了。”
“监视镜头转向了,你们有三十秒。”屠震说。
严风挪动夜视镜,看见两道黑影从建筑右侧的垃圾子车里爬了出来,飞奔过草坪,来到建筑物下方。
“前方转角有人。”屠震开口提醒。
一个警卫从转角走出来,凤力刚一个大步上前夺走他的枪,阿浪抬脚旋身直踹那家伙的太阳穴,凤力刚转身刚好接住了那昏迷倒地的家伙,两人默契十足、悄无声息的搞定那倒楣的警卫,迅速将他拖到花园里藏好。
他看见他们朝城堡后方移动,屠震继续计时。
“五分钟。”
“该死,这里比看起来的还大。”凤力刚边跑边咒骂。
“是你老了吧?”阿浪忍不住调侃他。
“我去你的。”凤力刚啐了一声,加快了脚步,一下子超过了阿浪。
“三分钟。”屠震淡然报时。
他们俩消失在建筑物的下一个转角。
半晌,凤力刚嘻笑的声音传来。
“搞定。”
当他们俩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建筑物后方冒出了浓烟。
严风没放下枪,挪移到一公尺外,抓住他早先强力固定在岩石上的特制长枪,瞄准目标窗口,窗子里没人,然后屠鹰出现了,在火灾警报声响起的同时,打开了窗,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侧身让开。
“安全人员已经往后移动去灭火。”屠震说:“监视器还有五秒移开,四、三、二、一,GO。”
他吸气,屏息,稳稳的扣下扳机。
特殊的笔型子弹带著极细的特制钢丝,从枪口中冲了出去,他在它穿过窗户上方的砖石后,按下按钮,打开爪形倒勾,机器将特制的超细钢丝往回抽紧,让倒勾卡死在墙上,同时把钢丝在夜空中拉得笔直。
屠鹰伸手在钢丝上装上特制的吊锁,肯恩抱著那苍白的女人出现在窗边,替那女人上了安全索,然后抱著她一起出了窗,将她与自己扣上钢线,抓住小型输送机,让它送他俩过来。
严风再次挪移回原位,拿起先前那把枪,等著。
屠鹰跟在他身后,阿浪与凤力刚从墙外爬了上去垫后。
但就在五人还在草坪上空时,城堡庄园内传来狗吠,严风从耳机里听到狗叫声,但不知是从哪来的。屠震适时开了口。
“十点钟方向,两名武装警卫。”
他及时在对方发现肯恩他们时,开枪击倒那两个家伙和那只狼狗,但另一个人又冒了出来,他再次开枪,但这些人麻烦的就是出现了一个会跟著一个,接二连三的,就像粽子一样,他冷静的听著屠震的指示,将那些人一一解决。
然后下一秒,他突然一阵寒毛直悚。
有个人在看他、瞄准他,他知道,很清楚那种被猎杀的感觉,他挪动枪口,迅速找到那个趴在屋顶上的狙击手,但几乎在同时,对方扣下扳机,一颗子弹朝他飞来。
他手上的不是真枪实弹,无法开枪和对方硬碰硬,他飞快翻身,子弹击中岩石,弹跳擦过他的脸,他没有停下来,抓起另一把搁在旁边的长枪,瞄准。
但这一翻身已给了对方机会多开两枪,这回那家伙不是瞄准他,是钢索上的那几个人。
他扣下扳机前,已经听到两声枪响。
“阿浪,松手。”他冷静的朝垫后的关浪开口,同时将子弹击发。
阿浪咒骂一声,但听话的松开了手,他往下掉,凤力刚回身抓住了他。
他的子弹击中了第一颗子弹,但他来不及挡下第二枪。
屠鹰在这时回头,飞行的子弹在他的注视下,往旁歪了一下,从凤力刚身侧经过,消失在夜空中。
严风没时间松口气,枪声又响——
他同时开枪,再一次击落那颗子弹,然后迅速再开一枪,他动作比较快,对方肩膀中弹,翻身弃枪躲了起来。
他连续几枪把那家伙逼得不敢起来,又开枪逼退想要进那间房间的人,肯恩和湛可楠,以及屠鹰、凤力刚和阿浪先后落了地,屠鹰抓起枪支帮他,肯恩抱著那女人迅速下山。
“他妈的,严风,你心脏实在有够大颗。”阿浪经过他身边时,抓起他的背包,丢下这句评语飞快跟著离开。
“好了,别和那些王八蛋玩了,咱们收工回家吃饭了。”凤力刚笑著按下钢索枪上的按钮,那倒勾八爪将那面墙炸开了一个洞,机器刷地迅速将钢线回收,然后他扛起那台特制钢索枪,转身就跑。
严风和屠鹰在爆炸引开那些人注意时,同时起身抓起剩下的工具,也一并拔腿开溜。
小山丘下的河里,阿浪已经发动了小型的水上飞机,肯恩抱著湛可楠坐在后座,凤力刚扛著特制枪,一马当先的跳了上去,屠鹰与严风随之在后,他们一上来,阿浪就将小飞机加速,离开水面,遁入夜空。
“你知道我最庆幸的是什么吗?”凤力刚爬到副驾驶座,戴上耳机,开心的问。
“什么?”阿浪挑眉。
“幸好岚姊不在这里。”凤力刚露出白牙,咧嘴一笑。
此话一出,除了肯恩之外,机上所有的男人都笑了。
严风坐在他对面,看见他把怀中那个瘦弱苍白,且昏迷不醒的女人,放在地上,正拿著手电筒在帮湛可楠检查瞳孔,他帮忙拿出生理食盐水的点滴袋,忍不住问。
“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肯恩深吸口气,在她的上手臂绑上止血带,道:“她被打了药,虽然还有呼吸心跳,但她很虚弱,她太瘦了,比我之前看到她时,至少轻了六七公斤。”
说著,他接过屠鹰递过来的针筒,撕开点滴针的包装,拉开她的衣袖。
三个男人几乎同时一怔。
她细瘦的手臂上满布针孔和因为施打不良而造成的淤青,严风伸手拉开她靠他这边的那只左手,这里的情况也差不多。
屠鹰脱掉她戴在手上的手套,她手背上也都是针孔和瘀血。
这一秒,肯恩心头抽紧,只觉得无法呼吸,他们三个没有再试图脱下她另一只手套,他们都知道,那里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不想再在她这伤痕累累的手上再戳上一针,但她的情况不好,他需要尽快将她体内的药物稀释掉。
“我来吧。”严风朝他伸出手。
肯恩摇摇头,深吸口气,哑声道:“我可以。”
说著,他强迫自己把针头插入她满布针孔的手臂,他尽量小心,但当针头刺入她肌肤里时,竟感觉比他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还要痛。
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一把点滴打好,立刻抽掉她手臂上方的止血带。
屠鹰递了条毛毯给他,严风帮他一起替她盖好,他握著她细瘦的小手,心痛得不能自已。
她本来就不大只,少了那几公斤之后,看起来更瘦了,方才在那房间里,当他将她抱起来时,真的很惊骇,她轻得像羽毛一样,像是随时都会在他怀中碎成片片,消失于无形。
她的手变得比之前更小,指节凸出,原本温暖的手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虽然那些人替她上了像洋娃娃般完美无瑕却太过浓厚的妆,他却只看到她妆容下消瘦的骨架,谁会睡觉时还上妆?他们在遮掩什么?
无法克制的,他开始拿酒精和棉花清除她脸上的妆,但那厚厚的妆容之下,只显露出更多的瘀青,他轻抚她的小脸,却无法止住手的颤抖。
他感觉喉咙紧缩著,热气在眼中聚集。
这一秒,他是如此害怕。
情不自禁的,他轻握著她的小手,将另一只手搁到她心口上,感觉她微弱的心跳,俯身低头在她耳畔哑声开口要求。
“小吉普赛,我很抱歉……不要放弃……拜托你……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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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魅 下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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