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自己把家里钥匙交给她的事了,那个深夜,只是因为他应酬喝多了酒,回家时看见她蹲坐在他家门前,可怜兮兮地打瞌睡,一时不忍,才会冲动地做出傻事。
是的,从那天之后,他后悔了好久,不该将钥匙交给她,不该任由她随时可以打开他家的门,也藉此打开他紧闭的心门。
直到与她分离的那天,他仍没有停止后悔。
但他从来没告诉过她他的后悔……
“你是不是淋雨了?”她微哑的嗓音拂过他耳畔。“瞧你全身湿答答的,快点去洗个热水澡吧,免得感冒了。”
“嗄?”傅信宇愕然回神,这菜惊觉两人以一种过分亲密的姿势靠在一起,他男性的体魄几乎可说是贴在她身上。黑暗中传来她刚刚沐浴过后的清香,以及她柔软的胴体肤触。
大手离开她弧度优美的颈脖,却不由自主地顺着肩线往下滑,她身上没穿衣服,只裹了一件大浴巾,湿润的秀发垂在肩后,他的手抚过,撩起一束软细的发绺,在指间卷绕。
他玩弄这那发,脑海清晰地浮现过往的画面,那天因为他将她误认为小偷,她气得哭了,为了安抚她,他只得抱着她吻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哄着,不知不觉哄上了床。
至今他仍深深地记得,她满怀娇羞地将自己献给他,那粉红的容颜宛如芙蓉花盛开,勾惹男人的情欲。
他记得自己对她总是要不够,一次又一次,若不是担心弄坏了她,贪婪的他真想将她揉进自己骨子里,时时刻刻占有她。
除了她,他不曾对哪个女人有过那样的感受,只有她能在床第之间给予他无上的喜悦,也只有在面对她时,他才会卸下心防。
他最真实丑陋的一面,她都看过,她知道他表面可以是个绅士,夜晚却变身为最狂野的野兽。
回忆如潮水,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涌动,那么强势,那么无从商量,而他躲不开……
“你还不放开我吗?”她警觉到不对劲,轻轻推了推他。
“初雨。”他动情地唤着,嗓音极度沙哑,压抑着浓浓情欲。
她听出来了,同样也忆起当时,忆起他用一串串浪漫缠绵的吻安抚哭泣的她,忆起每回自己与他亲热时,在最幸福的高潮时,总是泪流不止。
她记得他的味道,记得他身上每一束肌肉,但不可以,他俩不能靠得这么近。她努力寻回理智,展臂推开他,而他怅然凝立原地。
两人相对而立,房内的气流滚动着某种不寻常,氛围暧昧。
夏初雨直觉想逃,急急转移话题。“呃,看样子还会停电一阵子,你知道手电筒放在哪里吗?”
傅信宇定定神。“我不知道,但我记得房间里有装饰用的蜡烛。”
“你说那种香氛蜡烛吗?我进房时好像有看到,我找找。”
窗外大雨磅礴,台风正肆虐着,窗玻璃啪嗒啪嗒地震动着,蓦地,户外传来一声砰然巨响,跟着是一阵匡唧破裂声。
夏初雨正伸手摸索这橱柜,闻声惊骇,右手不自觉地拽住傅信宇臂膀。“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坏掉了吗?”
“别怕。”他低声安慰她。“可能只是窗台上的花盆被风吹倒了。”
话语才落,夜空霎时又劈过一道闪电,雷鸣轰然作响。
“啊!”她惊声尖叫,紧张地偎近他,他顺势便将她揽进怀里。
“傻瓜,你怎么到现在还怕打雷?”他半嘲弄地叹息。
“就很吓人嘛。”她娇嗔,脸蛋很自然地埋进他胸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动也不动,两颗心砰砰跳着,一时都是手足无措。然后,正当她再度想推开他时,他已闪电似地低头觅上她软嫩的唇,几番试探与犹豫,四瓣唇终于如磁石般宿命地相贴,吸吮着,咬啮着,舌尖灵巧地在彼此唇腔里搅动,探索这对方,探索昔日的美好。
激情又炽烈的吻,足以比拟窗外的狂风暴雨,她婉转承迎,唇畔逸出声声嘤咛,软绵绵的嗓音几欲逼疯他,不顾一切地拦腰抱起她,跌跌撞撞地往床榻走去。
就在此时,电来了,房内亮起一盏立灯,晕黄的灯光烘托着两人紧密交缠的身影。
他温柔地将她放在榻上,不知何时,她的浴巾滑落了,半裸的玉体横陈于榻上,形成绝佳的视觉效果,他看着,气息变得更加粗重。
她被他看得好害羞,双手无助地遮在胸前。“不可以。”
她不遮还好,这一遮反倒若隐若现地更加折磨人,他抓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畔邪肆地吹气。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她情不自禁地感到酥麻,宛如电流窜过全身。“你忘了吗?你结婚了。”
他闻言,身子僵住,好一会儿,才从齿缝磨落言语。“我早就跟她分居了。”
“就算分居,你们还是有婚姻关系。”她话里噙着某种深刻的悲哀。
他起身看她,在她如烟的水眸里看见隐约的泪花,他咬牙切齿,许久,倏地挫败地低吼一声,再度沈身压住她。
她惊惶地抗拒。“信宇,不可以……”
他不理会她的抗拒,重重的、蹂躏似地吻她,就在她绝望地以为他会霸王硬上弓时,他乍然放开了她。
他翻身下床,转身背对她,僵凝硬挺如石像的背影让她联想起古代沉默效忠的武士--
“把衣服穿好!我在楼下等你。”
从客厅衣柜里找出一套棉质的客用睡衣换上,又拿吹风机吹干湿发,拖拖拉拉地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夏初雨菜忐忑不安地下楼。
傅信宇早在客厅坐着了,他换了一套休闲服,沐浴后的头发半湿,一绺发垂落额前,显得清新而性感。
她在他身后静静盯着他,而他明明听见她的跫音,却没有回头。
她觉得窘。“呃,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弄点什么东西来吃?”
他没搭腔,她当他是同意了,迳自溜进厨房,打开冰箱翻找食材。
他爱吃辣,她便找出肉片、青菜、豆腐,再加上两包拉面、一罐泡菜,煮了一道韩式泡菜锅。
她喊他过来吃饭,开了一瓶冰啤酒,为两人各斟一杯。
整个用餐期间,傅信宇没说一句话,只是自顾自地埋头苦吃,摆明了不跟她有任何交流。
沉默如同巨石压在夏初雨心头,压得她坐立不安。
这也太尴尬了吧!同桌共食却不交谈,这男人就这么气她吗?
夏初雨悄然叹息,放下筷子,举杯猛灌一大口啤酒,藉着薄薄的酒意鼓起勇气。
“你还在气我吗?”她主动打破僵凝的气氛。
他震了震,依然不吭声。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也警告过我别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我本来想做完蛋糕就先闪人的,没想到……”她顿住,见他面容仍冷漠,再度长叹一口气。“信宇,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蹙眉,半晌,总算放下碗,抬头望她。
她深呼吸,平抑些微凌乱的心韵。“我出现在你面前,并不是想嘲笑你,或者破坏你的婚姻生活,其实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我?”剑眉讶异地挑起。
终于有点反应了,她涩涩地微笑。“你就当……是一种对旧情人的好奇也好,我想知道你多得怎样?过得好不好?”
“是吗?你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他嘲讽似的撇撇嘴,身子后倾靠上椅背,双手怀抱胸前,一副冷淡傲慢的姿态。“那现在你知道了,所以呢?”
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为何她毫不意外呢?
夏初雨苦笑。“都三年了,信宇,难道我们不能当彼此是朋友吗?”
他一凛。“你说朋友?”
“对,不可以,啊?”她幽然直视他。“我想跟你当朋友。”
他瞪她,墨瞳闪着奇异的光,她看不懂那复杂的情绪。
片刻,他菜冰冽地撂话。“你知道我很少朋友的,尤其不跟女人当朋友。”
“我知道,所以我很荣幸能当你第一个女性朋友。”她对他嫣然微笑,笑得太甜了,甜得令他怀疑。
他暗暗掐握了下掌心。“看样子你很喜欢跟男人当朋友,你那个老板不也是你所谓的好朋友?”
她怔了怔。“你说英才?”
英才!他冷哼,她有必要在他面前叫得如此亲昵吗?
他这是在吃醋吗?夏初雨观察他阴郁的神情,想起他对赵英才不友善的态度,想起那晚他赶她下车自己回家,却又独自去到两人相识的所在,呆坐出神。
他还是在意她的吧?包括方才在客房内那个擦枪走火的深吻--他肯定对她还有感觉!
这就够了,就算他不爱她,就算他永远无法如同她眷恋着他一般那样眷恋她,只要他内心深处某个角落还有她的位置,这就够了。
夏初雨强抑落泪的冲动,笑意在唇畔漾得更深,更透明。“英才也是我的朋友,但你是……你是不一样的,你会是我最特别的朋友,最特别的。”
她轻轻地、慎重地强调,他不觉屏住气息。
或许是她看他的眼神太过柔情似水,他有些不自在,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跟着,重重放下酒杯,在桌面敲出清脆声响。
“你究竟打什么主意?”他语音沙哑。
她摇摇头。“我说了,我只是单纯出自朋友的关怀而已。”
他抿唇不语。
“至少今天晚上,让我们和平共处好吗?反正我们都困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要是整个晚上大眼瞪小眼,不也挺尴尬的?”
他默然半晌,轻哼一声。“我来洗碗。”
话落,他起身收拾碗盘,她看着他俊挺的身影,知他是默许她的请求了,偷偷微笑,也跟着起身。
他洗碗,她擦拭碗盘,两人合作无间,就像一队感情融洽的夫妻。
洗罢最后一只碗,他递给她,忽地瞥见她右手无名指有一圈明显的白色,那是经常带着戒指的人褪下时的痕迹。
他心念一动。“有人向你求婚?”
“什么?”她怔住。
“那个,是戴过戒指的戒痕吧?”
她随着他意味深刻的眸光落下视线,凝定自己右手的无名指,那里的确戴过戒指,正确地说,她在家里都会戴上,出门时才会褪下,收在胸口。
思及此,她不禁伸手抚向自己胸前,透过衣襟捏着那只串成项链的戒环。
他注意到她的举动,想问,却硬生生地忍住,他可不想知道她又跟哪个男人有过一段情,有个好朋友老板已经够了!
“你要玩撞球吗?”她突兀地问。
他一愣。
“我发现这屋里有个撞球台,你会玩吧?”
“嗯,我岳父很爱玩,你也会吗?”
“你忘了吗?”她朝他俏皮地比了个手势。“我跟你说过我高中时算是个小小不良少女,像撞球跟电玩间这种地方,我可是常去的呢!要不要来跟我比试比试?” “好啊,比就比!”他从不拒绝挑战。
于是两人各端了一杯啤酒,移师到娱乐室,她技术确实不错,出杆干净俐落,毫不犹豫,不过比起他还是逊色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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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痕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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