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郎 第二十六章

  「无论如何总比之后每十日都要祭祀一人来得好。」古萨说道。
  「夫人,横竖这巫山夜里也不能赶路,不如咱们晚上好好想一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主意吧。」古乐说道。
  喜鹊不想同意,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总不能说她因为担心师父,现在就想回到巫咸国吧。
  虽然师父交代过她见到上官大夫后,一切就听他吩咐,可她真的很想很想马上就回去啊。
  「好了,什么都不用想。明天你们该滚的就滚,顺便把喜鹊这个家伙一块带去夏侯昌那里安顿,好让东方荷去接应。」
  「我才不要走。」喜鹊大声地说道。
  「还装傻!独孤兰君明明在信里交代,要我叫人把你送到东方荷那里,你敢不走!」上官瑾瞪了她一眼,把信塞到她手里。
  喜鹊瞪着那信看了半天,但她还是不愿相信,用力地摇头说道:「不会的!师父不会突然就叫我走的。」
  「反正,你天一亮就给我走。然后,其他人现在就去给我找个地方好让我休息!我累了!」上官瑾没好气地背过身,往地上-坐,对所有人来个眼不见为净。
  喜鹊颓下肩,又抓头又搔腮,烦恼到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古萨和古乐夫妻走到她面前,唤了她一声。
  「怎么了?」喜鹊有气无力地问道。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三人同声说道。
  「不用谢!这些都是我相公想出来的法子啊。」喜鹊拼命摇头,脑中还在烦恼着要离开一事。
  「夫人若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请务必开口。」古萨说。
  「好。」喜鹊朝他们挤出笑容,然后很悲惨地发现,她此时真的什么也不能做,只好装出很识大体的样子说道:「大家先吃点东西,然后快点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久之后,因为担心所以只吞得下半颗馒头的喜鹊,躺在古萨找到的山洞里,生平难得失眠的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陷入半梦半醒之间……
  她足不点地地走进一间两侧皆是光滑玉壁,墙边的壁间烛架上点了百余根蜡烛,屋内亮晃晃一片的石室里。
  石室里静得没有半点人声,冷得让人频频打颤。石室里亦没有任何家具,只在中间摆着一座白玉床。
  白玉床上躺着一名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面上覆着一块黑布,可喜姨看着那身影,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她为什么觉得那名黑衣女子身影有些眼熟?
  她不过就是看过朱纯一面而已啊,难道她记忆力变好了吗?
  喜鹊正想上前一探究竟,石室的门却在同时被打开。
  巫满的到来让她背冒冷汗,立刻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
  巫满绕着白玉床低声诵念着一长串咒语,双手摆布着喜鹊看不懂的手势。
  黑衣女予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睡得极沉或是死去了一般。
  巫满抽出腰间匕首,蓦地刺上黑衣女子的胸口。
  黑衣女子身子蓦震了一下,胸口流出鲜血,染深了黑衣。
  「不!」喜鹊惊呼出声,想上前却被一股透明力量挡住。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巫满双手互圈成一个球状,从黑衣女子身上取出一道灰影,将之在掌中搓揉,最终将其幻化成一个圆球,收入掌间后,便转身走向石室大门。
  「不可以!」喜鹊往前冲了过去,再度被狠摔了出来。
  砰!巫满关上了石门,黑衣女子脸上所覆盖的黑布随之滑落而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师父!
  一抹蓝色光影从他的顶轮升起,悠悠地朝着门口方向飘去。
  那是「灵」!师父说过「灵」若离体,这人就注定没法子再活了!
  喜鹤急哭了,想往前跑,却看到另一名女子慌张地走到了门口。
  是朱纯!
  她要做什么?喜鹊看着朱纯拿出一个盒子,嘴里唆了几句话,收住了师父的「灵」,转身往外走去。
  「师父!」喜鹊惊坐起身,一背的冷汗,满脸糊了视线的泪水。
  她擦去泪水,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外走——她要去救师父!
  「你想踩死我吗?」上官瑾睡得正好,却被人一脚踩上肚腹,蓦地惨叫出声。在洞口守夜的古乐夫妻和古萨,此时也都被惊醒,急忙燃起烛火,走了过来。
  原本已经要冲出去的喜鹊,被上官大夫扯住了手臂。
  「你半夜发什么鬼疯!」上官瑾怒吼了她一声。
  「放开,我师父快死了!」喜鹊把上官大夫往后用力一推,泪满脸面地大叫着。
  上官瑾撞上山壁,痛得大叫一声。
  「死什么死!分明就是你作了恶梦了,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上官瑾狠狠瞪她一眼,用眼神让古萨拦住了她。
  「不只是恶梦,我能感应到和师父一样的梦。但是刚才的梦不是梦,那是真的。他不是去取他娘的灵,他是去代替朱纯被他爹杀死了!」喜鹊双膝无力地往地上一跪,哭得惨烈无比。「他骗我!他说一切都会没事的……。」
  古萨和古乐夫妻都呆住了,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喜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终于懂了师父前几日为什么总是一语不发地凝视着她。终于懂了,他为什么要她一人前往巫山,为什么要叫她去东方姊姊那里了。
  因为他是存心要她离开的,因为他做了必死打算,因为他把自己当成祭品送进了祭殿里。
  「我要回去找我师父。」喜鹤斩钉截铁地说。
  上官瑾拧住她的耳朵教训道:「现在是半夜,你是想半夜赶路,摔死之后,再用鬼魂之身飘去找他吗?如果他真的有难,你除了比别人傻之外,武艺有比别人强,还是术法比别人好?你回去能做什么,给他碍事吗?你忘了他要你去找东方荷吗?」
  喜鹊被吼得傻了眼,怔怔地看着上官大夫,只是眼泪仍然不停地流着。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低头喃喃自语道:「我不走!死也不走!我不能眼狰睁地看着师父死。不……他一定还没死,他说过他没那么容易就死的。他爹不知道那个是他,杀人时不会故意用那种方式杀人……他没有死,我可以把我的血给他。但是,他的灵和魂怎么办?」
  喜鹊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死命地拉住上官大夫的手,要他给一个答案。「什么怎么办?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上官瑾甩开她的手,转身走回方才睡觉的地方。「总之,你给我躺好睡觉。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独孤兰君之后找我算帐,我拿什么人还给他。」
  「可是师父有危险啊,我怎么睡得着!」喜鹊着急的目光看向古萨,嗄声问道:「你懂吗?你懂他的灵和魂要怎么找回来吗?」
  「不懂。」古萨摇头,同情地看着她。
  「没人懂,我怎么去救他啊!他为什么不教我呢?」喜鹊坐到地上,抱着双膝,蓦地痛哭失声。
  哭声在山洞里回响着,古乐妻子看得不忍心,上前替喜鹊擦干了泪,轻声说道:「夫人,就算要赶路,也得等到明天一早,您要先好好休息啊。」
  「对对对,我要快点睡,不然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喜鹊恍然大悟地点头,给了古乐妻子一个拥抱后,一个翻身就又倒地而睡,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快点睡着快点睡着……」
  「傻到无药可救。」上官瑾瞪她一眼,也又重新闭上双眼。
  山洞里的烛火再度被熄灭,阴暗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就在喜鹊再度入睡之际,巫咸国的祭殿内室里,裴雪兰正躺在一张贴满了黄色符咒的白玉床上。
  巫满伸手探向她微乎其微的心跳,准备在前一个魂体彻底散去之后,再为她置入新魂。
  因为入魂的时间偶有差失,或者偶尔新魂会因为不适应新躯壳而想逃离,是故妻子的脏腑仍免不了有所衰老损坏,让她近来就连走上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或者突然猛咳至呕血。因此他才会同意巫冷的建议,准备让那个上官大夫来替他妻子看病。
  「但我不相信巫冷,因为他只想着要让你离开我。」巫满望着妻子雪白脸庞,低声说道:「如果‘血婴’没被偷走就好了。她是最好的药,能让你体内脏腑得到最好的修复。」
  「说来都是你不好,若非你的灵怎么样也不肯回到身体,我何须这般费事呢?」巫满皱起眉,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在我们俩身上下了‘同林鸟’咒,我们会一块死去的。所以,你得等到我的灵与魂都离开之后,再一起投胎,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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