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到边关打仗,我把王府上下大力整顿一通,将那些对王爷忠心耿耿的人送到庄子上,然后,我终于能够进到他的书房、他的寝屋。当我看见他卧榻边挂着你的画像时,我恨不得一把将它烧毁,他宁愿夜夜对着一张画像,也不愿意面对我这个活人。
「后来我在他的书房里找出一匣子的信笺,那些信笺后头总画上一朵金萱花,那是你小时候写给他的只字片语,他慎重地将它们珍藏起来,那些信,每一封我都一读再读,你写诗、你填词,你对他说故事、讲笑话……整整两千一百零八封。
「呵呵,天底下的人全被他骗了,还以为他避你如蛇蝎,岂知你方是他心头上最看重的那个人。他总是不快乐,若是哪天见到他的笑脸,肯定是他又捜罗了什么好东西,悄悄地送进仓库里。他经常在仓库中待上大半天,一一对照名册,细数他为你准备的好东西,你不怀疑吗?不好奇我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为你准备的?」
李萱摇头,她不怀疑,因为那些箱笼已经送进永平宫,而每一个箱笼上头都刻上了一朵金萱花。
见她摇头,王馨昀目光放远,似又想起另一桩教她记恨的事,「前年冬天,他在战场上受重伤,皇上恩泽,让我随同军医去服侍王爷,昏迷中,他又不断喊着你的名字,那样多的人在看,教我这个王妃情何以堪?
「伤癒后,他进帐办公,我为他熬药作羹汤,掀起帐帘时却听得他低声自语,『如果是李萱,她会怎么做?』
「那刻我真想大笑,他的谋士何其多,再不济还有我这个王妃随侍在侧,他想的竟是远在冷宫里的女人,想听听她会怎么做。」
李萱说不清楚心中滋味,那是震惊、迷惘、猜疑还是惊喜?
望住李萱,王馨昀苦笑不已,她是个何其骄傲的女子,过去几年,这些话她不敢对兄长说、不敢对爹娘言,她夹在父兄丈夫间左右为难,只能任由周旭镛待她情深意重、鹣鲽情深的谣言到处飞。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后能让自己吐露心事的人竟然是李萱。
「我傻得以为只要付出足够的耐心,终有一日会等到他回头。知道皇后临终前,央求皇上将你从冷宫放出来时,我恨得咬牙切齿,我匆忙进宫求姑姑想办法,我等着看冷宫把你啃蚀得体无完肤;得知皇上将你赐给五皇子时,我又狂喜不已,日日对镜子说服自己,我将要苦尽甘来。
「可是,皇上的生辰宴上,王爷不顾礼法硬要到永平宫去接你,他不顾旁人的眼光,非得要坐在你身旁,后宫于你的传言诋毁何其多,他却苦心为你经营出一场惊艳绝伦……
「一桩桩、一件件倒令我看不懂了,这是怎么回事,李萱,难道你想要脚踏两条船,锁着五皇子也拘住王爷?你不懂吗,若是让皇上知道你周旋在两个皇子之间,便是你有惊世之才也一样小命不保,为什么你还敢强留王爷?」
王馨昀的声音尖锐,如一把生锈的铁锯,来回锯着李萱的耳朵。
李萱皱眉,她拘了他吗?她企图周旋在二皇子、五皇子之间吗?
也许吧,也许从王馨昀的角度看来便是如此,即使她要求的不过是四季平安、兄弟和乐。
末了,王馨昀又说了很多,包括她与周旭镛的相处、她夹在亲人与丈夫间的委屈忍耐、她有多痛恨周旭镛的残忍……多到李萱无法消化、头发疼,她看着王馨昀枯瘦狰狞的面容,已经分不清楚心头的那点感觉是恨还是悲怜。
第十一章 你苦我也不好受
彻夜辗转难眠,王馨昀的话不断在李萱耳边回荡。
她质疑王馨昀的话是假是真,周旭镛的「鹣鲽情深」真的是为了守身、守住一颗等待自己的真心?他的冷漠是为着保她平安?所以,淑妃一遭幽禁,他便开始明目张胆对她热络?
或者是,王馨昀想误导她,让她再次错解他的心思,对他抱着不实的想像?待希望成为失望,作壁上观的王馨昀便可以大肆嘲弄她?
李萱揉揉额际,头有些疼,应该是没睡好吧,她自嘲地笑了下,听到这种难以消化的消息,谁能睡得好?
王馨昀的一席话彻底颠覆她的认知,外头传论纷纷,二皇子与皇子妃夫妻和乐,是假的?她以为周旭镛对她,不过是兄妹情谊,也是假的?
怎么可能?
宫里有太多的人可以证明,当年皇上不过稍稍透露要将自己许给二皇子的消息,他便气急败坏地在御花园里与周敬镛争论起来,她自己也亲眼所见,他为了拒绝她,数度态度清冷。
无风不起浪,谣言从来不会只是谣言,中间必然掺杂几分真实性,他对她……绝对不会是馨昀说的那样。
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馨昀是何等骄傲的女子,若不是痛极恨极,怎会在她面前揭开自己的疮疤?
日子就在她患得患失的情况下又过去了数日。
李萱愁云惨雾,轻敲额头,矛盾在胸口折腾着,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
「我记得你对那个梅花村满心征往。」——走进书房就见李萱拿着书册在发呆,周旭镛出声打断她的思绪,今天他想同她聊聊。
「我是啊。」李萱回神、微叹。「在冷宫时,我们每天都在计划房子要怎么盖、田地要种什么、要找谁学习农事、要怎么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当初的计划在逐步实现中,她让无颜送到敏容手上的银票发挥作用,买下的田地从两亩扩增为二十五亩,屋子盖得更大了,还留下一个宽敞的后院,她们之前说好的东西二被添置起来,敏容写给她的信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什么样的计划,说来听听。」
「那个时候敏容说屋子不要盖太大,把院子弄得宽一些,雇人挖个小池塘,放满水、在里头养鱼养鸭子,以后就不怕没有肉可吃。我说,两个女子要把田给耕好大概有点困难,不如种桑树,养蚕取生丝,她同意了,又说也可以种上一些容易养植的果树,果子成熟了,咱们学农妇一样挑到大街上卖。
「她想在鸡笼上头搭架子,种点丝瓜,我想想,既然有棚架,不如再种上两株葡萄,待葡萄结实累累,就有新鲜的水果可吃,吃不完的就酿成酒,在冬日寒冷的夜里,学文人举杯赋诗……」
说着说着,李萱放下心思,遗忘王馨昀带来的困扰,她张着晶莹灿亮的眸子,里头盛满笑意,彷佛那样的生活就在眼前。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当然不错。」
紧接着,李萱又告诉周旭镛她和敏容的交情,说冷宫岁月寂蓼,全靠着敏容的八卦和对未来的憧憬熬日子。
她说她们决定收养一、两个孩子,将来好替她们送终,至于孩子想姓谁的姓,由他们自己决定,她们要组一个再幸福不过的小家庭,让孩子快快乐乐地长大,大人幸幸福福地变老,没有斗争口角、没有心机算计,日子过得单纯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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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秘史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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