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烁仰天大笑,笑声在大殿上化作幢幢魅影围绕着明珠,面容狰狞地讥笑那些被活活饿死的羌城百姓;讥笑她承受千古骂名、永世不得翻身的族人;讥笑她半生对复仇的妄想执着,到头来换得更加残酷决绝的真相。
她仿佛看到故居故土的亲人朋友,匍匍在地上,两眼无神,贱如蝼蚁地以骨肉和泥土果腹,耳边却传来皇帝的大笑。司徒烁猖狂至极、冷酷至极地笑着;他是这丰饶太平年中,百姓眼里的明君圣主;他打败了炎武人,前所未有地壮大了天朝;他将名留青史,开创盛世,成为千古崇敬的伟大帝王,千秋万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费吹灰之力地,他就能够刨开她的心,挖出那些血淋淋的恨痛。
她的牙龈咬出了血来,十指深深戳进掌心,不顾一切地扑向司徒烁,眼里的恨意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抽筋断骨,嘴里发出罗刹厉鬼般的咆哮——
「司徒烁!我化成厉鬼也不饶你!我饶不了你啊——」
守在殿外的卫士立刻就冲了进来,将她像困兽一般团团包围。
有血有肉的痴人,怎敌真正的罗刹厉鬼?她不够狠,不够冷血,不够残酷。
她只有舍下一切,舍下所有弱点,才能够,他纠缠到底!
「这是鬼域妖蛊术的一种。」老态龙钟的异族妇人手捧着金盘,其中有一团她不想再看第二眼的血红色不明蠕动物,那时组织里的其他人按住了她的手脚,让老妇人能够顺利替她种蛊。
她很害怕,但早已没有退路。
「它会跟你一起生活。」老妇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一团皱纹被拉扯着,露出一排黑色的牙,「会在你耳边跟你说话,会吸收你的精气,会让你渐渐失去自我,但是……」
明珠恐惧地看着老妇拿起针线,开始替她缝伤口,看着针刺穿她肚皮,线染了她的血,在血肉间穿梭,多么论异又多么恐怖,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伤口亦在瞬间愈合。
「一年之内,它会替你挡下一次致命的灾难,替你送命。但是期限只有一年,届时若你平安无事,就会轮到它吃了你。不要想自残,那没有用,别忘了它和你共生,它控制着你……只要你运气「够好」,一年内有人想杀你,它会替你送命。这就是妖蛊之术伟大的地方。」老妇人嘿嘿地笑。
刚好是一年啊。
明珠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身子。
她被司徒烁打入天牢,喝下毒酒后,自她七孔流出并且凝固的另一个尸块,显然就是当初种下的蛊成长后的真面貌。
仇余凤让她进宫,为的是要她杀尽皇室所有子嗣,包括痴傻的司徒穹,早该出嫁却无人理会的司徒雨,以及司徒虹。明珠恨司徒烁其来有自,即便迁怒于他的子女也不为过,但仇余凤的偏执却启人疑窦。
可仇余凤挑对了棋子,明珠一心想复仇,只要给她机会,她连问都不问就会去执行,根本不会质疑仇余凤的动机。
在被赐死以前,她特别留下进宫的令牌,也留意能够让组织的人安全地进到宫里来帮她的方法——首先,她在宫外留了宫人的服饰。至于城管一职,樊氏父子当初就已特别安插了自己的人,只不过有部分人马仍是司徒烁的心腹,能不正面碰上就尽可能别碰上。再加上她对后宫已经尽可能地摸熟路线,因此只要挑对时机,她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宫里。
明珠不想承认她挑上司徒虹下手,是因为她对这位公主没有恻隐之心。决心踏上修罗之道的复仇者,还留有软弱的情感未免太可笑,但她确实曾有不只一次的机会能够对司徒雨和司徒穹下手,却仍是放弃。
她只能解释,假扮痴憨的司徒穹懦弱的司徒雨,根本是给自己找麻烦。
司徒穹被锁在后宫,司徒雨则随时可能被她父皇嫁到异地来个眼不见为净,相较之下,跋扈的司徒虹对她来说方便多了。
其实,她有许多干净俐落的杀人手段,却偏偏拿着亮晃晃的刀子在司徒虹面前威胁,多少有些扭曲的心态。
吓唬一向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公主,确实很有趣啊!
她摘来园里盛开的海棠,铺在已经断气的公主身旁,好像替她布置花床般用心,嘴里哼着歌,愉悦的神情让一旁来替她处理尸体的孔雀都有些不寒而栗。
「在时机到来前,另外两个,记得也要处理掉。」孔雀只好提醒她,然后便绑上面罩调配起化尸水。因为腐蚀性惊人,这种药剂只能在使用时调配。
易了容的明珠像是不愿看见那恶心的场面,走出司徒虹的宫殿,她的心却跳得飞快。
该抛下的就抛下吧,司徒虹跟她是什么关系?就像羌城的百姓跟这天朝其他百姓一样,也非亲非故,他们都能眼睁睁看着羌城受困了,她杀一个无辜的司徒虹又如何?
晏王爷曾让她夜夜作恶梦,只因为她亲眼看着一个大好的青年,被她哄着抽鸦片,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和杀人不同,她是在凌迟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啊!
她希望司徒烁已经毁去她最后的仁慈,在下手杀司徒虹时,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
终究,她还是太过软弱。
她不只被你杀了,还死无全尸呢!尸体会被融得只剩一摊水啊,她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个任性无知的小女孩罢了,呵呵呵……
明珠倒抽一口气。血蛊已经替她抵了一命,她不应该再听到那些声音才对!她抱着头,脚步癫狂错乱地跑进花园里,仿佛躲避着什么。
杀!杀了天下所有姓司徒的,杀了司徒烁,然后就轮到那两个孽种了!
那些可怕的声音,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那两个孽种是谁?是司徒穹和司徒雨吗?
「公主?」被命令守在花园外围的宫女们,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们的公主。
司徒虹蛮横骄纵,宫人稍有不顺她的意,轻则一阵凌虐,重则被打死,所以根本没人敢对她的命令有任何质疑和异议。
孔雀替她处理完尸体,房间只剩浓浓的恶臭,明珠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手上那包东西是什么。他扮作一名常在宫内走动的命妇,离开了,留下明珠招来宫女,把她的寝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今天的事,要是你们敢向父皇泄漏一个字,我绝不会饶你们。」
宫人们全都惊慌地跪了下来,「奴婢遵命,奴婢不敢!」
穿着一身大红宫装的明珠把寝殿留给奴才们整理,闲步来到花园里,转眼间那株海棠被她面无表情却目光狂乱地,拔个精光。
一个,两个,三个……接下来是谁?他们一个也别想逃!她咯咯地,在月光下,笑声如银铃,脚步似醉非醉,在一株株海棠间好像跳舞那般地旋转着,素白的手发狠地摘下每一朵艳红似泣血的海棠,将它们揉碎,姣好的容颜噙着天真烂漫的浅笑,眼底癫狂的光芒却让人禁不住打起寒颤。
就要风云变色了。
樊豫的持国公府,在八年前初进门的持国公夫人佟幽花搬到鲲城后,短暂地沉寂了一阵子,没多久又恢复笙歌鼎沸,樊豫其实无心饮酒作乐,只是如此才不至于引起司徒烁猜忌。
今晚,一如过去,朝中文武几乎没有不赏脸赴宴的。
樊豫高坐正位之上,神情一反过去的百无聊赖讥诮,冰凿似的冷脸没有任何波动,一双眼却如鹰隼扫过席间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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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明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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