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王 第二十五章

  「蝼蚁尚有求生本能,你连它们都不如。」夏侯昌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说道。
  「夫君……」沈芸娘身子一动,整个人从床榻上摔了下来,血因此流得更多,脸色也更加地青白。
  夏侯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请夫君扶我回榻上,让我死得有颜面一些。」沈芸娘气若游丝地说道。
  夏侯昌冷唇一抿,正想拒绝,继而想起东方荷方才的交代,于是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抱起她走向榻边。
  此时,沈芸娘始终攒在怀里的右手,突然抓起发簪朝夏侯昌脸上刺去。
  夏侯昌反手一抓挥开了发簪,但发簪还是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口。
  夏侯昌一回手,将她甩出了半空。
  沈芸娘重重落了地,嘴里呕出一口鲜血,全身不停地在地上抖动着。
  「主人?」守在门外的护卫听见声响,立刻唤了一声。
  「没事。」夏侯昌淡然说道,冷眸瞪向沈芸娘,冷笑地说道:「原来这才是你寻死的真正目的。不愧是沈素的女儿,连死都要算计。」
  「我若是不这么做……我娘和我舅舅一家会死……」她气若游丝地说道。
  「所以你就答应了你爹用自杀来接近我?他以为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做什么!」夏候昌冷笑地说道。
  沈芸娘笑了,那笑让夏侯昌头皮蓦地发麻了。
  「那发簪有毒。」夏侯昌嗄声说道,握紧了拳头。
  沈芸娘点头,闭上了眼。
  「我的仇家还少了吗?我日日服着解毒丸。」他冷眼瞪着躺在地上的她,薄唇愈抿愈紧。
  「我爹说,那是沈家的独门血毒,无解药可解。」沈芸娘的声音随着血流愈来愈多而慢慢降低。「我爹说他上一回来探望我时,也已经对我下了血毒。所以,我过阵子就会开始吐血……一样要死……不如现在就去死,还能救我娘……」
  「啊!」她忽而惨叫出声,面容扭曲地瞪大眼。
  夏侯昌长靴踩住她手腕上的伤口,狠狠一拧,痛得她整个人弹跳了一下。
  「把话说清楚,我就赏你一个好死,更保你娘和舅舅一生富贵平安。」他的眼里闪着寒光,恍若死一个人如同死一只蝼蚁一般。「血毒是什么?」
  「我爹说那种毒药不会让人立刻死亡,只会渗入血液里让身子渐渐衰弱。待到半年后,白日呕血、视力也渐渐模糊之后,就会开始急速恶化到吐血身亡,再怎么样的硬汉也拖不过一年……」
  沈芸娘声未落地,忽而闭上眼,脸孔一侧,面部肌肉一僵地死去了。
  夏侯昌瞪着沈芸娘的尸体,脑海里蓦地闪过北荻国前任国君司徒仁的死法——司徒仁在下令屠杀他们全家之后,也落了个卧病吐血身亡的下场。
  夏侯昌转身用布巾包起那支沈芸娘刺伤他的发簪,放回衣袖里。不再多看她一眼,他踩着沈芸娘流在地上的血迹前进,神情木然地走出房门。
  「她怎么了?」东方荷一见他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死了吧。」夏侯昌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
  东方荷转身要奔入,却被夏侯昌紧紧握住了手臂。
  她见他双唇发白,手臂竟颤抖着,她担心地捧住他的脸,着急地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她说了什么……」
  夏侯昌牙根一咬,闪着冷光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继而推她在一臂之外。
  「你去打点她的后事,我还有事要办。」夏侯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他的脚步愈走愈急、愈走愈快,因为他认为沈芸娘说的是实话!
  以沈素老狐狸的个性,确实是有可能在打算将小女儿推成太子妃之时,就开始威胁沈芸娘要对他不利了。
  可恶!为什么老天爷总要和他过不去?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全在他的掌握中了啊。
  「跟上官大夫说,我一会儿会去他那里。」夏侯昌弹了下手指,吩咐暗中保护他的护卫。
  夏侯昌紧握着拳头,用力到指节都被捏出了声响。他拼命深吸着气,告诉自己上官大夫是专治诸毒的大夫,他也许还有救。
  可他得趁现在先处理沈素这个祸瘤!
  夏侯昌才走进大厅,沈素立刻就站了起来。
  沈素死命瞪着夏侯昌,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夏侯昌,你敢私囚朝廷命官。还不快点放我走!」沈素大吼道。
  「你女儿刚才死了。」夏侯昌漠然地说。
  「我苦命的女儿啊!」沈素震惊地双膝落地,宽袖捣着脸,全身不停地颤动着。
  「不要演戏了,她的死还不是你强迫的吗?而我倒是要感谢你女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说了些让我很受用的话。」
  夏侯昌上前几步,冷厉面孔直逼到沈素面前。
  沈素神色惊慌地后退数步,双唇颤抖地说道:「你……想做什么?」
  「逼你承认毒死了前任皇帝司徒仁。」夏侯昌沉声说道。
  沈素脸色乍然一白,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胡说!又是胡说!你现在就是打算把所有罪名全都栽赃到我身上就对了。」沈素用手撑着自己,身子仍然不住地后退着。
  夏侯昌步步逼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沈素。
  「你女儿说她中了沈家的血毒,说血毒不会让人立刻死亡,只会渗入血液里让身子渐渐衰弱。待到半年后,白日开始呕血、视力也模糊之后,就会急速恶化到吐血身亡……前任国君司徒仁不就是这样死的吗?」夏侯昌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发誓我没对我女儿下毒!」沈素用力地摇头,这话倒没说假。毕竟血毒这样珍贵之物,他怎能浪费在一个无用的女儿身上。他不过是骗骗芸娘,好让她下定决心一死罢了。
  「也许这样你就懂了。」夏侯昌从衣袖里拿出沈芸娘方才行凶那支发簪,作势往沈素身上挥下。
  「不!」沈素吓得整个人抱成了一团。
  发簪在距离沈素眉间约有一个拳头时,戛然而止。
  「说实话。」夏侯昌冷冷说道。
  「先帝司徒仁不是我害的,是现在的国君司徒礼那时偶然从我这里知道,沈家有种从巫咸国得到的血毒,命令我把血毒交给他的。」沈素牙齿打颤地说道,双眼恐惧地紧盯着夏侯昌手里的发簪。
  「那么司徒仁下令诛杀二王爷司徒义一家,也和你及司徒礼有关吗?」夏侯昌又问,发簪又朝着沈素逼近一点。
  「不要过来!我说就是了!」沈素汗如雨下,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着。「一切都是国君那时的主意,他命我从巫咸国求得一种一日蛊,利用这种蛊控制了先帝一日,让他下旨屠杀二王爷一家。」
  夏侯昌脑中浮现大伯父司徒仁慈祥的笑容,心头蓦地一窒。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误会大伯父因为东罗罗国师的预言而灭了他们一家。他甚且还将大伯父的暴毙当成了报应,他简直错到离谱。
  「你的意思是三王爷如今的王位全是用‘毒’求来的?」夏侯昌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沈素,眼里的恨意看得沈素连打了几个寒颤。
  「是。」沈素惨白着脸色,点头又点头。
  夏侯昌将发簪收回腰间,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后退了一步。
  沈素蓦地打了个寒颤,心更不安了。
  「记得我说过,还有个人要让你见吧。」夏侯昌朝管事点点头。「请贵客出来。」
  管事点头,拉开了一扇沈素原以为是壁画的门,门内有着另一处小房间,里头走出了一名脸色如纸的男人。
  「太子都听清楚了吧。」夏侯昌对着太子司徒长贤说道。
  「沈素,我父皇如此信任你,不但委以治国大任,还频频赐下封赏!而你无情无义不提,还敢妖言惑众,坏我父皇名声!」太子走到沈素面前,蓦地抽出腰间长剑指着他的胸口。
  「太子饶命!那确实是圣上的主意,我只是奉命行事啊!」沈素频频摇头说道。
  「住口!我父皇不是那种人!」太子手里长剑往前一刺——
  夏侯昌朝着门口走去,毫不意外地在他转身之时,听见了沈素的惨叫声。
  很好,又一个该死的人离开了。
  如今就只剩下罪魁祸首北荻国君司徒礼,还有东罗罗当初预言他们两兄弟会毁灭北荻国的神官巫冷及帮凶凤女罗盈要绳之以法了。
  但愿,他还有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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