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我,这是你画的?」瞧她一副献宝的样子,他猜也能猜得出来这是谁之作。
她笑嘻嘻地说:「大哥哥真聪明,这画以后很值钱的,你买还是不买?」
「这虫子不像虫子,豆子不像豆子的东西,将来能值什么钱?你小小年纪就知道来骗钱,将来长大也定是个女骗子,滚滚滚,别再来烦我!」他挥手道。
小丫头不死心,「您瞧仔细,这不是虫子也不是豆子,是我的自画像,只是画小了些,还有,我绝不是骗子,你千万别误会我,瞧嘛,你瞧仔细嘛……」
他收回思绪,那回忆历历在目,当年那小丫头说的不假,这如黄豆大小的黑块里,确实是个人像,且精妙的是,那包子脸上的芝麻都给精细的画出来了,这笔功令人难以相信是出自一个六岁的娃儿之手!
就因如此,他才会对当年的她记忆深刻,几度想过寻她,但因为手上事情多就又搁下,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而今,他再望着被自己一怒之下捏毁的玉扳指残块,阴沉沉的脸庞,浮起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这玉扳指残块上已雕有精细的经文,而这手法除了那女人还有谁做得到?
他起身朝殿里一处绘有千层云朵图腾的墙面走去,在图腾的掩饰下,隐藏有暗门,通过暗门有一处只有帝后能知的密室,这密室密闭又无烛火,只靠墙面上嵌着的多颗夜明珠照光。
这里即是存放弦月帝国的印玺及重要国宝之处。
进到此地,他取的不是弦月国玺,而是另一枚——前朝御玺。
「刘权昕,你要她帮你的应该是这件事吧!可惜……凡是背叛朕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放下御玺,他走出密室,小全子已在外头候着,有事禀告。
「王上……」小全子见到他这阴寒的面貌,无法抑制的浑身轻颤了几下。
「何事禀来。」他沉声道,自曹默默离去后,他即不曾笑过。
「是……长居皇陵的长公主,亲自来皇城向王上领罪。」小全子说。刘权昕带走曹答应,占据九华宫之事已经传开,长公主身为逆贼之母,自是难逃责任,被逼得非得现身撇责不可。
冶策冷笑,「姑母这是多此一举,刘权昕要反岂是她阻止得了的,朕不会怪她教子无方,更不会误以为她与刘权昕是一伙的,你且将姑母好生安顿在宫中,不可怠慢,等过些日子朕的册后大典过后,朕再与她好好叙旧。」
提到册后这件事,小全子面色极其忧愁。王上已经决定,不日迎娶死去的射日王义先之女——义明日为王后。
义明日虽是亡国公主,但射日被弦月并吞后,义先的后代仍被大帝封为王孙,享有王室的俸禄,且其地位仍是尊贵无比,而公主身分正好符合众人对王后人选的期待,再加上刘权昕的叛逆,王上正需全国各地的支持,这时候娶射日公主为后再适合不过,因此此事一经宣布,立刻举国欢腾,大臣们更是满意至极,额手称庆。
但是王上自己却……
他瞧不出王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心想娶义明日,还是存心利用而已?
此刻王上的心思深沉到已不是他可以揣摩的了……
在靠近皇城前,一辆由数十人抬着的凤辇,所经之处锣鼓喧天、万人空巷,满街道都是拥挤人潮。
凤辇乃是已册立为王后的人才可搭乘,但王上却下旨让射日公主由射日属地过来时可乘凤辇,如此恩宠前所未见。
而百姓们听闻射日公主美若天仙,因此人人争相来目睹未来王后的风采。
凤辇似有意放慢速度让百姓瞧个够,前行得非常缓慢,坐在上头的未来王后亦是大方掀开珠帘供民众争睹个够。
那射日公主半卧在凤辇的软垫上,她尚未册封,可头顶上已经戴着象征弦月王后身分的金凤朝冠,她月眉星眼,五官精致,容貌美丽得令人惊艳,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女,让所见之人无不讃叹。
穿着斗篷遮掩面目的曹默默挤在人群中,也见到了那凤辇上的绝世美人,这一眼让她的心骤然抽痛。
「瞧见了吗?这就是冶策将立为王后的人,而你之于他,何其轻微,又何必一心想回到他身边。」刘权昕在外貌上也稍做了掩饰,贴了胡子扮老头,他扼着她的手说。他故意带她出来这一趟,为的就是让她亲眼瞧瞧冶策的王后,让她对冶策死心。
四周的百姓熙来攘往,热闹非凡,而她却显得落寞凄凉。他终究要立后,她当然知道会有这一日发生,只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的心却如被利箭射透般的难以承受。
她泪水溶溶如注,扑簌簌地流。
她不告而别,他该是很恨她吧?他一定认为她欺骗他,投靠反贼,更以为她心中的人是刘权昕无疑。
甚至精明如他,早查出爷爷的事了吧,爷爷过去是宿星的将军,宿星王死后,爷爷因为怨恨弦月,所以一直在密谋推翻弦月的统治。
之前爷爷带着她在王仁甫的家中为仆,也只是寻个隐身之地,一开始王仁甫并不知晓爷爷的身分,而后却发现了,这才频频以此威胁她。而爷爷的身分隐藏得极好,她疑惑王仁甫是如何得知的?
自己虽然也是宿星人,但她深信万般皆有因果,若当年自己的国家够强大、够明智,又怎可能有今日的败亡,她不认为该恢复宿星基业,因为如今天下太平,她何苦再掀风云,受苦的只会是无辜的百姓。
虽然她从不参与爷爷的事,而爷爷也未曾逼过她做什么,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爷爷如此,她如何脱得了关系,如此她才会时时想着必须离宫,离开那男人,他们根本不可能相守在一起。
以至于之后王上想见爷爷时,她才百般阻止,不愿意两人相见,因为这两人一开始就是敌对的。
她黯然心伤,后悔自己当初离开帝宫就是错的决定,这一走,她便再也回不了头了;这一走,便再也没资格做他的答应了;这一走,她此生兴许再也不能与他相见了!
这些都令她痛彻心扉。
「默默,他心中无你,若有你,又怎会在你离宫后立刻迎后。」刘权昕继续狠心的打击她。
曹默默垂下的双手悄悄握成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的嫩肉里,痛至心窝。
「你不用再对我说这些话,无用的,我本来就只是个答应而已,能得皇恩已是极大的幸运,我本来就不敢奢求什么,如今他找个身分尊贵之人立为王后,也是理所当然、众所期盼,我祝福他与王后百年好合,弦月帝国万世不败。」她说。
「你——」刘权听气结。「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曹将军和我,部以冶策为敌人,可你偏要心向着敌人,这……」
「纵使我是宿星的人,爷爷是宿星王的旧将,爹娘是因为国破后而亡,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如今世道太平、百姓安乐,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百姓是愚民,他们懂什么,只要有得吃有得穿,他们就能满足,这些任谁也做得到!」
「是吗?那当年的刘氏王族为什么做不到?若做得到何以会遭到百姓厌弃!在我看来,谁是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当皇帝的人能不能真正做到为百姓所想,给民一个富足安逸的生活!」
刘权昕被说得双颊涨红,似无话可回。
「你死心吧,就算是爷爷求我,我也不会为你刻制假御玺的,我做不到!」她说。
如今他造反的事已经传开,但他迟迟得不到御玺号召过去刘氏的旧部,这令他心急如焚,怕无兵对抗朝廷,因而最近对她越逼越急,甚至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也要带她来见冶策未来的王后,期盼她受到刺激后能转而帮他雕刻御玺,可她虽然回不去冶策身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
「你想见曹将军怨恨你吗?」他忍不住说。
提到爷爷,曹默默泪水再度落下,「我已经答应爷爷不再进宫,且绝不见王上的面,若你再逼下去,我只有死路一途。」
想当初这人之所以会与爷爷投缘,完全是因为得知爷爷是宿星王的旧属,才会刻意亲近爷爷。
她不知刘权昕的心思,所以对他无所多心,还以为他是个安于现状、沉默寡欢的人,原来她错了,可知错也不能再挽回什么了,一切都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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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上的答应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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